战国霸天下-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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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答案,却是从法家的代表人士身上找到的,何其荒诞,又何其振奋!
显然,孟子这一言等于也是拿起了卫峥的手里的棍棒狠狠的敲打在了卫峥的脑袋上,犹若之前一般,卫峥怎么攻击的怎么回击,而且是如此有力,这一次狠狠的反击是真正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所谓风水轮流转不外如是。
然而,这场争锋相对的争鸣辩论还没完,还没有结束,卫峥的终极反击来了,只见他说道:“夫子竭力主张复旧制、尊周礼而德治天下,今之天下却是动荡不安,已然明目,周礼旧制,不行也!”
卫峥说的有道理啊,周公制礼乐德治天下,如今天下大乱不是反过来证明周礼不行吗?当然,光是这么一说不但片面,也断然不能服众,于是又言道:“德行天下,需教化万民,人不能行,何人能行?圣人也!以德治国,实为人治,圣人明君治国,则天下大治,庸主昏君当道,则天下大乱!然则自古圣人有几多?周立以来,周公之后便有厉王与民争利,幽王烽火戏诸侯,乃天下大乱之始,何其荒诞哉?是以求圣贤不若止暴恶!”
是啊,你孟夫子你儒家主张的德行天下,人人有德固然美好,但不现实啊,你儒家的人治主张,有圣君固然大治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但只要出一两个昏君,便是广厦将倾,天下大乱,这便是人治最大的弊端。
更重要的是,这天下有多少圣人?是圣人多呢?还是庸者多?显然是后者,而且不需要太多,一两个就能致使天下大乱,而圣人数百年难得一遇。祈求圣人治世而永固天下,不过是遥不可及的幻想罢了。
归根结底便是因为人性有恶,所以,人治不行——!
所以非法治天下不可——!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非法治天下不可呢?你卫黎总得要先说明为什么要法治的原因吧?
末了,卫峥言简意赅的回答这个为什么,言道:“利害之心,人皆有之,故人皆趋利避害也!”
卫峥之前用和氏之璧,银黄之珠来驳斥儒家自相矛盾的观点,这次他向众人讲了两个故事来说明利害之心。
卫峥向诸子说的故事便是春秋时代一则关于楚成王的故事,楚成王立商臣为太子,后来反悔了又想废了商臣的太子位而立另一个儿子,商臣得知太子位不保,于是发动政变而弑君弑父。
卫峥说完楚成王的故事,同时还说了另一则同样是春秋时代的故事,便是鼎鼎大名的伍子胥过昭关的故事。
伍子胥被楚王迫害而逃离楚国要跑道吴国去的典故,过关的时候被守关的官吏给抓住了,兴奋的要把他送回去领赏,于是伍子胥便对这官吏说楚王要抓我,是因为楚王想要我珍藏的绝世宝物,但我把他弄丢了,如果你把我抓回去,楚王问我宝物去哪里了,我就说是你私吞了,你敢把我送到楚王那里去吗?官吏一听大惊失色,深怕惹祸上身于是便假装没发现,伍子胥便成功过了昭关来到了吴国,最后吴国伐楚,伍子胥大仇得报。
说完这两则故事,卫峥面向诸子百家问道:“公子臣何以大逆不道而弑君弑父?那守关吏员为何眼睁睁的让伍子胥过关?难道公子臣想要弑君吗?难道守关吏员就不想抓伍子胥去领赏吗?非也!皆以利害之心使然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害之心,人皆有之;趋利避害,人皆有之,弗思而矣,然哉——!”
……
第53章 骇俗之言()
——
好一个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诸子百家学士无不喝彩侧目,这法家卫黎果然大才,出口成章啊,如此年轻,竟是完全不输于孟夫子,委实惊人,今天之后即便这次论战输了,“卫黎”也必然名动天下。
两则故事一说,所有人陷入了深思。
是啊,不论是公子臣还是那守关之人,他本人的初衷并非真的就想那么做,只是迫不得已,恰恰证明了卫峥说的十二个字“利害之心,趋利避害,人皆有之”。
大喜不已的孟子闻言顿时收敛了神情,心中的担忧油然而生,觉得事情还没那么简单。
就在诸子百家士子思考之际,安静的争鸣堂大殿之上惟闻卫峥言:“公子臣为何弑君得逞?守关者为何明知而放纵之?执法不严也,是以峭其法而严其刑,以儆效尤,法莫如山,法外无恩。是以,赏莫如厚而信,使民得利之;罚莫如重而必,使民畏惧之;法莫如一而固,使民以知之。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如此,天下万民知法敬法而不犯法,故守法而天下自安之,如此全矣——!”
“黎子之论,彩——!”此话一出,诸子百家又是一阵满堂喝彩,无不叹为观止。
本以为卫峥会胜,孟子立刻上演精彩绝伦的大反击,本以为卫峥要败了,法家要败了,却又一次力挽狂澜,当真是不到最后谁都不敢轻言判断究竟谁胜谁负。
今天的儒法争鸣可谓是大开眼界,是为历来空前。
赏莫如厚而信,使民得利之;罚莫如重而必,使民畏惧之;法莫如一而固,使民以知之。一是施行丰厚的赏赐并且要言必信信必果,使人们有所得,有利可图;二是要有严厉的刑罚且坚定不移的实施,使得人们畏法而不敢作乱;三是法度要公开统一而稳定,使得人们能知法明度而守法,人人知法,人人守法,便无人作乱,如此天下便可安定。
卫峥这短短的几十个字,三大原则,他的治国主张、他的法再明确不过了。
啪——!
卫峥阐述他的法之精髓,刚刚一说完,就在这时,座上的孟子面色铁青,猛然大拍几案,声音响彻大殿,以至于诸子百家的目光纷纷投向孟子,争鸣堂上惟闻其言语沉雄而怒极之至的道:“大道至真,不涉得失。足下之论,背德弃义,唯言利害。竟是主张以利取悦于人,以害震慑于人,此等无德无义之法,尔等犹辩真伪之说,如此法治终将至使天下道义尽失、仁德尽丧,以至人皆禽兽不如。足下此等蛊惑之言,贻误天下,岂非天下大谬耳?何其悲呼?”
“以德治国,实则人治。人治误国,腐儒误国,何其至也!”被孟子破口大骂的卫峥当场以眼还眼,气势比孟子只强不弱,争鸣台上惟闻卫峥声音:“儒家竟是妄图主张以王道圣人而治当今天下,然则卫黎试问自古以来,圣人有几多?王朝兴衰,万载千秋,盛世无几,邦国没落者确是无数。大禹立夏至桀亡;汤武伐桀而商立;武王伐纣而商亡,周公之后天下乱,春秋以来无义战,天下战国为大争。”
卫峥亦是毫不避退其锋芒,孟轲大骂法家,血气方刚的卫峥当然要还治其身,旋即又面向一众诸子百家,拔高声量激越极致而道:
“今之天下,夫子谓大乱之世,卫黎说大争之世。强者强,弱则亡,凡有血气,必有争心。卫黎惟告诸位士子,治国大道,不在空谈,而在力行,法治人治无为而治,诸子百家谁能在当今大争之世顺潮流大势于强国富民,便是正道!否则便是空谈之道,贻误天下尔!”
“今之天下,战国大争,儒家竟是如此顽固不化,仍主张以德治国。竭力尊周礼、复旧制,尽是些贻误天下的空谈仁义之说,儒家非但无救世良药,反而致使天下尽出大伪欺世盗名之徒,何其荒诞哉——!”
“你……”孟轲当场脸色铁青,“信口雌黄之徒,如此出言不逊而损我儒家声誉,小人耳,何足道哉——!”
稷下学宫素来学风奔放,言无不尽,哪一次百家争鸣不是火药味十足,到了最后各种揭短,乃至互喷,这一次同样不例外,但这一次的儒法之争却委实空前,诸子百家,儒法之外的学派人士无不兴奋使然的看着两家争锋相对的“撕逼”到如此地步。
“出言不逊?卫黎之言相比较夫子尽损天下诸子学术而言,不足道也。”只见卫峥悠然一笑,摇头微闭张目的说道。当今时下,孟轲孟夫子连列国君主挨个的“喷”了一个遍,诸子百家同样不能幸免于难,基本上没有哪家学派没被孟子“怒喷大骂”过的。
时下,惟闻卫峥当即毫不退让的驳斥道:“卫黎并非妄言,实乃有理有据。儒家始终大谈圣贤王道,主张人人有德,德行天下是以人皆可为尧舜,其意固然令人神往之至,然则明知不可而为之,其结果致使天下的不贤之人而以贤者居之,不君之人而以君子居之,如此贤者君子岂非伪贤伪君子尔?如此学说之儒家岂能不出大伪欺世盗名之徒尔?”
“天下至大,圣人无几,尔欲德行天下而以至极,无异于痴人说梦,实乃不敢面对之客观现实,不敢揭露之世间丑恶。夫子谓人皆可为尧舜,卫黎说人皆由此而伪——!”卫峥言简意赅而侃侃说道,此言一出无疑是惊天泣鬼神,儒家学派的一众子弟无不面色惨然巨变,诸子百家无不因卫峥的口舌之辩而目瞪口呆。
人皆可为尧舜。天下士子谁人不知这是孟子之论,却被他卫黎(卫峥)说出人皆由此而伪(伪君子)。此时此刻的孟子两耳嗡嗡作响,惟见其在座上身心皆簌簌发抖,欲语而不得之,整个人处于发懵状态。
卫峥却还没有说完,大殿之上落针可闻之际惟闻卫峥其声:“天下伪者,尽出儒家,皆有佐证。儒家眼里,百家皆卑,唯我正统,人皆小人,唯我君子,术皆卑贱,儒术独尊。”
“卫黎尤为不解,儒家六艺,礼字当先,夫子乃儒家一代大师,更为当世圣贤,口口声声大谈仁义德行,却是对诸子百家屡屡出言于不逊,竟是骂遍天下诸子而损之以至、辱之以极。我法家一派于大争之世与时俱进,强国富民,法不诛心,却被孟夫子骂成无德无义,行的虎狼苛政之说;墨家一派主张天下兼爱交相恶,爱人若爱其身,如此大爱之说,夫子确是骂做无父绝后之说;大道至真,天下无为,老庄超脱(老子庄子),夫子却是大骂道家主张是为逃遁之说;纵横策士者,入大争潮流,为国而谋利,却是被夫子大骂做妾妇之道……诸如此类,数不胜数,亦无需卫黎多言,在座诸子莫不自知,卫黎试问在座的诸子百家,何门何派未曾有幸被孟夫子点名尔?哈哈……”
诸子尽皆无言,争鸣堂上惟闻卫峥仰天一笑,继而面色一顿,笑容全无而继续道:
“儒家以正统自居而卑天下诸子,然则,卫黎试问尔等百余年来所留又有何物?无所作为也罢,竟敢以王道正统而公然自居,一言蔽之,大言不惭,春秋大梦百余年,何其浅薄荒谬哉?”
“儒家主张遵周礼、复旧制,行井田古制,致使天下万民流离失所,无田可耕。孟夫子口口声声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何其荒谬哉!孟夫子又言仁义礼乐教化万民以德行天下,可儒家竟是主张‘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这就是所谓的德行天下、民贵君轻?何其荒谬哉!”
“如此儒家,如此心口不正,表里不一,焉能不出大伪欺世盗名之徒?更有甚者,尔等深藏利害之心,却反而说成杀身成仁,舍身取义。观其行,尽皆孜孜不倦以某官求爵,不得,便惶惶犹若丧家之犬一般,何足道哉!”
“利害之心,是为人性,趋利避害,是为本能,人皆有之。尔等无视人之本性,不以因势利导,反而蒙蔽祸心,只扬其善美而不敢掘其丑恶,致使天下万民轮做无知茫然下愚者,是以为贵族恒欺之,由尔等上智恒愚而弄之。如此,何来勇气竟敢言民贵君轻、行仁义礼乐教化万民而德行天下?险恶如斯,虚伪如此,何其厚颜?竟是有此等怪诞离奇、厚颜无耻之学。”
“然也、必也。何也?且说当下,孟夫子为儒家一代大师、号当世圣贤,游历魏、宋、鲁、齐等国,竟是无一国敢重用之。春秋之际,孔夫子适郑国,与弟子相失,孔夫子独立郭东门,言己无家可归,无根无凭,惶惶犹若丧家之犬,卫黎在此便用出自孟夫子之一言:五十步笑百步尔,不足道也!”
“何其相似也!何也?实乃天下列国王侯诸君明事理,知晓腐儒误国,不可重用也。今之天下战国,大争之世,实力说话。争亦或可存国保国,如若不争,则其国必危矣!何以为争之?是以强国富民矣——!”
“天下显学,儒门一家,在当今大争之世,不过是尽出大伪欺世盗名之徒的学术罢了。空谈之学,尽出伪者,一无是处,毫无作用,何足道哉!然哉!然哉——!”
卫峥那似是侃笑而感慨般的声音絮绕在稷下学宫之中,末了,争鸣大堂之上鸦雀无声,一双双目光莫不是呆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