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阙虹飞-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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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凉悲侧,动人心弦。
他微微踌躇了一下,将手中黄花一弃,放开身法奔去。
才奔出不远,忽闻身后起了一个苍老雄浑语声道:“少侠暂请留步。”
奚凤啸闻得口音似在何处听过,不禁一唉,转身望去,只见一条身影疾掠而至,沾地转身,显出一个面如锅底,虬发络胡,眼似铜铃,头戴一顶方巾帽,黑袍皂靴老者,凛凛神威。
他猛然忆起此人语音就是方才自己凋息行功时风送入耳传声一段,不禁一怔。
老者目中神光暴射,望了奚凤啸一眼,道:“奚少侠休要吃惊,老朽铁面钟馗杜长龄,乃赤手屠龙何昆仑童年故交,侄女何湘君慧眼识人,得少侠相助,他日必能手刃血海大仇。”
奚凤啸闻言大喜道:“老前辈必然见过何姑娘了,她目前身体……”
杜长龄点点头叹息一声道:“我那位侄女就与其父一样,狷介成性,轻不受人之惠,嶙峋傲骨,独立独行,还是崔星五放心不下奚少侠初涉江湖,难当重任,私自离庵访寻老朽相助,亦是天缘巧合,老朽得自江湖传闻赶奔龙泉驿,与崔星五不期而遇。”说着略略一顿,目露惋惜之色,接道:“其实她服下一颗“云参丹”也可早日痊愈,她却坚持不允,说是异日获得白阳图解,无法速成手刃亲仇。”
奚凤啸不由泛起愧疚之容道:“何姑娘赐服晚辈一粒“云参丹”,早知有此珍异,晚辈宁死也不愿。”
杜长龄微笑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少侠无须耿耿于心。”说着目光向四外一瞥,接道:“时刻无多,长话短说,少侠燕京之行,可以暂缓,骊山鬼母并不在燕京,她行踪飘忽,恐难找到。”
奚风啸诧道:“老前辈清道其详。”
铁面钟馗杜长龄微笑道:“柏树庄主霹雳神拳伍岳不是有书信到伍梦龙么?此封信老朽昨晚在旅邸由他手下怀中窃出看过,一双欧阳姐妹是骊山鬼母之徒,黄河二霸丧于致命暗器铁蝙蝠就是二女之物,少侠不妨与伍梦龙同行,寻觅二女下落,二女诈死无非避人耳目。”
奚凤啸不禁一怔,道:“老前辈之命焉敢不遵,无奈晚辈一身傲骨,万无回去求人之理。”
杜长龄笑道:“你不找他,他也要找你,伍梦龙生心忌刻,你越避他,忌念益深,反不如佯与结纳,须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问心无愧,何事不可为,老朽深知少侠耿介,但少侠应看在何姑娘份上,不妨三思。”
奚凤啸暗叹一声道:“知己之恩,杀身难报,晚辈遵命就是,请问老前辈,那在龙泉驿伤何姑娘之蒙面老贼是何来历?何姑娘似已知道,但她却不肯吐露。”
杜长龄道:“丰都鬼王滕文星,日后江湖道上少侠万一与滕老鬼相遇时,千万不可喝破。”
奚凤啸闻言心中大诧,却不敢追问是何原故,道:“老前辈可知何姑娘大仇是谁?”
杜长龄目露黯然,凄然一笑道:“老朽不知,何姑娘不习成白阳图解,决不吐露,老朽也不愿强人所难,只有徒劳助力,不使愧对故人就心安了。”忽地面色微变,忙道:“他们将赶至,少侠已打通生死玄关,不必惧怕庞镇寰,有湛卢剑之助,庞镇寰未必胜得过少侠……”语声倏止,转身穿空掠去。
奚凤啸耳闻身后一阵衣袂破空之声传来,已明铁面钟馗杜长龄突然遁去之故,转面望去,只见伍梦龙庞镇寰等人疾逾流星奔至。
伍梦龙道:“贤弟为何不告离去?”
奚凤啸面现愧歉之色道:“小弟无意涉身江湖,惧兄台相留,故此去心似箭……”
只见庞镇寰面一寒,冷笑道:“既无意江湖,何必身怀湛卢剑,自撄不测之祸,哼,欺人之词,骗得了谁?”
奚凤啸剑眉一剔,扬声大笑道:“听阁下之言,莫非也是觊觎湛卢剑而来,本当双手献于阁下,只怕阁下不敢伸手接过。”
庞镇寰厉声道:“只怕未必!”
奚凤啸淡淡一笑,右手疾向肩头抓去,簧鸣过处一道寒虹夺鞘而出,横剑伸臂,左手两指点在剑尖上,向庞镇寰身前迈去。
庞镇寰神色骇变,不禁倒退两步,肩头长剑倏地拔出。
此时,伍梦龙已向一旁闪了开去,注目作壁上观,以示不偏不袒。
奚凤啸哈哈朗笑道:“奚某有意将此剑奉赠阁下,阁下为何不敢伸手接过。”
庞镇寰不禁恼羞成怒,目中怒焰暴炽,不言不发,右腕疾振,一式“摘星夺斗”,洒出漫空银星挥攻而出,寒飚啸空,潜劲如山,威势强猛之极。
奚凤啸相随庞镇寰多年,深知庞镇寰武功精博,才不过弱冠之年,便已蜚声武林,更秉性忌刻,一经为仇,便如阴魂附体,不死不休。
人与人之间,均不无感情存在,他虽痛恨庞镇寰入骨,但念在庞老爷抚育之不恩,不敌还好,如伤了庞镇寰,日后怎有面目与庞老爷子相见。
他存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心情,使庞镇寰知难而退,目睹庞镇寰出招毒辣,直视自己如戴天之仇,不禁暗暗叹息,手中湛卢剑一招“丹鹤飞翔”似缓实速挥了出去。
只见青虹如烟散了开来,显得轻描淡写之极,与庞镇寰辛辣毒招顿成强烈的对比。
伍梦龙大吃一惊,忖道:“这姓奚的未免轻敌太甚,用平淡武学怎可与庞镇寰对敌,徒然自取其死。”
一念未了,只见庞镇寰迅疾无比撤招横跨了一步,长剑又出,洒下漫空寒星剑飚啸空刺耳悸人。
奚风啸竟将庞镇寰凌厉辣毒的招势视若无睹,只一招接着一招攻了出去。
伍梦龙不愧是武林隽才,眼力奇高,凝神观察奚凤啸剑招虽平淡朴实,却含蕴了无匹的功力,攻其必救,使庞镇寰心有顾忌,着着自保,不能入手施为,心中暗暗诧惊,忖道:“这姓奚的竟能将平实的武学化腐配为神奇,如非具有无比的恒心毅力,焉能臻此境界。”不禁油然泛上钦敬之意。
但他与庞镇寰同为一丘之貉,少年得志,蜚声武林,遂养成夜郎自大,自私忌刻之后天癖性,不容目中有砂砾存在,隐谋日后除奚凤啸之意。
庞镇寰一连攻了数十招,都无法幸胜,而且有数次被奚凤啸平实的剑招逼得手忙脚乱,因他这柄剑虽是缅钢精铸,可说是锋芒犀利,但比起切金断玉的湛卢剑来却判若天渊。
是以,庞镇寰剑身不敢轻撄湛卢剑的剑锋,招至半途疾撤,改式又出,无形中处于受制地位,缚手缚脚之故,庞镇寰心头一腔怒火杀机于是俱增。
突然,庞镇寰口中进出一声春雷,剑走斜锋,一式“笑指天南”,寒星弧飞,点向奚凤啸右胁。
这一式着实诡异之极,神奇莫测,突破了奚凤啸剑势,电掣雷击而至。
奚凤啸大感意料之外,警觉闪避已是不及,剑芒已点破一孔,跟着就是丧身庞镇寰剑下。
幸亏奚凤啸临危不乱,剑锋触体尚未刺入时,身形急仰,左足跟点地倒飞出去,右足趁势蹋向袭来长剑。
一踢之势奇猛无比,庞镇寰由不得长剑回撤。
在此一霎那间,奚凤啸已倒飞沾地,身形倏地暴起,湛卢剑一式“星宿斗换”挥出。
只见漫空寒星飞动,青虹纵横掣击,划带出一片啸空劲风,宛如天河倒泻,凌空往庞镇寰罩袭而下。
此乃奚凤啸凭着惊人记忆人偷袭邹槐“天飚三式”内其中一式,威力绝伦。
也不知是奚凤啸是故意露出多处微小破绽,抑或记忆不全,还是邹槐本身将此“天飚三式”习全难臻神化境界,虽然如此,仍具有无穷威势。
伍梦龙冷眼旁观,突目睹奚凤啸剑式之惊人,身法之美妙,不禁心神一震。
庞镇寰猛感剑势未及,寒气已自逼入,心中大骇,只见芒雨漫空飞洒罩下,不禁胆寒,究竟他眼力奇高,被他察觉剑势尚有隙缝可寻,两足一踹,一式“猛龙升天”穿隙奔空遁去。他因愤怒之极,穿破奚风啸剑势时,喉中发出长声厉啸,虽遁空电杳,啸声尚自袅袅不绝。
奚凤啸飘身沾地,剑势疾收,带随着他那湛卢剑洒下一些布条,如风中落叶般飘旋落下。
伍梦龙看出这些布条竟是庞镇寰身着长衫被剑芒扫体割裂而下,不禁心中又是一凛,迈步向奚凤啸身前走了过去。
只见奚凤啸额角沁汗,面泛潮红,喘息之声隐隐可闻,不觉剑眉微剔,微笑道:“贤弟武功惊人,一招竟制胜武林久著盛名之南天三燕中武学博奇之庞镇寰,可谓一朝成名天下知。”
奚凤啸赧色叹气道:“伍少庄主且慢捧在下,在下虽侥幸取胜,却为在下带来一场杀身之祸,这一招实为剽袭他人的武学,未明口诀,亦未受传习,情急之余,竟糊糊涂涂施展出来,伍少庄主岂不闻打蛇不死反成仇之言么?”
伍梦龙一面倾听,目光却落在奚凤啸右臂,发现奚凤啸右胁被庞镇寰剑势刺身一孔,割伤外皮,鲜血尚自涔涔滴下,知奚凤啸言之不假,道:“贤弟怎说是剽袭他人之学,愚兄可闻其详么?”
在那尼庵初遇伍梦龙时,奚凤啸仅约略说明此行鹿角堡梗概,但言不详,不禁黯然叹息一声道:“在下不意窥得梅六与邹槐拚搏,邹槐便仗此湛卢剑施展天飚三式反复与梅六周旋几近半个时辰,在下目睹天飚三式威力无匹,不禁心生爱好,苦苦记忆心中,只以悟性不高,未能尽悉神奥,方才岂非侥幸取胜,何喜之有。”
伍梦龙不禁恍然大悟,暗道:“难怪他这一式剑学破绽百出,原来是剽袭邹槐之学。”心情立时一宽,轩眉笑追:“天下武学异不乱宗,千百年来还不是辗转相因,难谓偷学剽袭,贤弟有此过人的记忆力,假以时日不难参悟“天飚三式”玄奥神髓,何惧庞镇寰复仇。”
奚凤啸摇首叹息道:“天飚三式诡异复杂,怎能悟解,先有伯乐而后才有千里马,何况在下资质鲁钝,更是痴人说梦,方才如非得自湛卢剑之助,早就丧在庞镇寰剑下了。”
说着又是苦笑一声道:“这柄湛卢剑仅是受梅六之托,须交付一人,非是在下所能保有,异日之事岂可不忧心如焚。”
伍梦龙不禁一惊道:“湛卢剑交与谁?”
奚凤啸摇首微笑道:“梅六说江湖道上自有人持他信物取去,并未说出其人姓名来历。”
“梅六信物是何物件。”伍梦龙紧接着追问,语气微感咄咄逼人。
这不过奚凤啸随口搪塞之词,却未料到伍梦龙穷追紧逼,打破沙锅问到底,但他凭着过人的机智,思念一转,已想好答词,微笑道:“受人之托,当忠人所事,倘少庄主郑重相托,视在下如知己,在下能否吐露而误少庄主大事?”
伍梦龙点点头道:“贤弟谦谦君子,愚名子何幸得为知己!”内心虽暗暗不释,却极为钦佩奚凤啸为人诚敬。
奚凤啸秉性耿介,从不诳言,也不违心事,因之不得庞镇寰所喜,为他带来折磨苦难,自相遇何湘君,感她救命之恩,传艺之德,又经她谆谆规劝,谓江湖险诈,人心乖戾,耿介正诚本君子立身之道,但涉身在此谲幻江湖中,毫不适用,总宜临机应变,诡不失正才是,是以他紧紧深印脑中,作为行走江湖的良计。
蓦地——
十丈开外突冒出一条人影,电疾掠落在奚凤啸身侧。
伍梦龙奚凤啸两人,不禁一怔,认作又是觊觎湛卢剑来此攫夺的凶邪,忙功行两臂。蓄势戒备。
只见来人是一蓝布短装,须发斑白的老者,英华内敛,貌像朴实,恂恂如老儒,目光一注奚凤啸脸上,抱拳笑道:“请问尊驾可是奚凤啸少侠?”
奚凤啸只觉老者语音甚熟,似在何处听过,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是谁,不禁一怔,含笑答礼道:“在下正是奚凤啸,老英雄请示尊姓台甫,免在下失礼冒犯。”
老者道:“老者姓贾。”说着在怀中取出一封信函,微笑接道:“奚少侠请拆阅此信便知就理。”
奚凤啸接过信函,闪开丈外,就着月色详阅。
伍梦龙暗暗皱眉,一双锐利眼神观察老者是何来历,但见老者目不斜视,神色拘谨诚正异常,不禁摸不出这老者来历深浅。
奚凤啸抽出信笺舒平叠笺,只见笺内附有一支灿烂五色的野雉毛,不禁一呆,接观笺函字迹,赫然正是何湘君娟秀笔迹,由不得心喜欲狂,只见上书:
“……
君得湛卢剑锋利无匹,虽扩身可恃,亦足以引起武林凶邪觊觎,肇致杀身大祸,兹命崔星五老师乔装求借,妾身途中有用,抵燕京时当壁还于君。伍梦龙为后起枭雄,貌和心善,只宜虚与结衲,切不可谬托心腹,若抵燕京后,妾身自有法与君联络,不可四出侦访妾身下落。
云天无际,临星不胜依依,望君珍重。”
奚凤啸一面阅信,一面伸手解下湛卢剑。
伍梦龙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