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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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兴听了今日的饭食,他皱了皱眉头,草亭里已经钻出一群人,唐棣扯着嗓门问:“有金葵吗?有辣椒吗?有芥末吗?还有酱油,别忘了酱油。”
那群倭女摊开几张草席,就在堤岸上打开食盒,她们首先一样取出一份,单独摆放在一个越南红木漆盒里,然后由一名倭女提着,跪在赵兴面前,举案齐眉的将食盒顶在头顶,等待赵兴进食,而其他人则围在倭女的身边,抢夺剩下的鲊食。
鲊又称脯鲊,也作“鮨”。在古代是指以盐与米粉腌制的鱼或其他食品。及至宋代,则演化为糟腌肉类。《中馈录》载录了脯鲊、制蔬和甜食三个部分,共有菜点制作方法80多种。其中以宋时金华、衢州一带民间家庭最喜欢食用。
传说,汉代的时候,海边渔民将这种酸酿米团当作出海时食用的食品,因为这种食品便于保鲜。自三国大移民时,这种食物的制作方法已经传入日本,成为华族喜欢的吃法。到了宋代,这种食物开始普及到了民间。
最初,“鲊”传入民间的时候,日本人不知道这个字的念法,他们吃一口饭团,就会大呼“好酸”。这话是用宋语说的,宋代“好酸”用现代拉丁拼音注解,就是“SUSI”或称“sushi”,如果用汉字注解,就是“寿司”。久而久之,“鲊”在日语里就读作“好酸”,在汉语里称作“寿司”。
“鲊”这种菜在宋代并不知名,因为宋代的名菜实在太多了,把“鲊”淹没了。正因为如此,赵兴每次吃到“鲊”的时候,总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现代小资吃日本“好酸”中国“寿司”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特有文化,特有品味……
嗯,他承认,他们这种感觉对了,这玩意确实有文化,不过是一千年的宋文化,一千两百多年的唐文化,两千多年的汉文化培育出来的普通食物……可这些他们知道吗?
现代,寿司的吃法依旧保持宋代的食物风格——也就是食物制作的时候不加盐,吃的时候要蘸着酱油或调料吃。赵兴按记忆中的吃法,捏起一团黄雀鲊,蘸一点金葵,拿一片蘸过酱油与芥末的生鱼片裹起这个米团,整个放在嘴里,然后闭上嘴,慢慢咀嚼,他现在的样子仿佛回到现代茶餐厅……
宋代认为吃菜时啃咬不雅,菜必须完全放在嘴里,合上嘴咀嚼,而且不能发出咀嚼声,不能让人看到牙齿,这是宋代的餐桌礼仪,也是现代吃寿司时所需要的礼仪。至于抓起一段菜团,像啃羊蹄一样的一段段撕咬,那是胡人带来的传统。而宋人,总显得那么温文尔雅。
是的,温文尔雅,宴席刚开始的时候,稍稍有点斟酌的气氛,等大家都盘坐在草席上,现场只剩下一片咀嚼声。
在场的都是官员与乡绅,在这个文化人聚会的场所,每个人都深怕自己有失仪态。要知道,苏轼的大嘴巴名闻亚洲,秦观的莽撞比苏轼轻不了多少,若一不小心露了怯,这两人大笔一挥,写到诗词里,那可就臭名一千年了。
几名倭女如穿花蝴蝶般在席间腾挪,她们用深具汉唐风韵的宫廷礼仪给官员们斟酒倒茶。宋人是讲究食不语前不言的,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喝酒的时候才斗酒诗百篇。现在是吃饭时间,所以大家只顾吃了。赵兴哖了几个米团,略略填好了肚子,他不放心苏轼赶紧向堤尾部走。
原本堤岸该完工了,但苏轼过度追求完美,他又嫌两岸的柳树栽植的不对称,石板铺的不平整,所以让人返工。好在杭州修缮的资金充足,只要有钱赚,厢兵们也不在乎,他们才不在乎返工几次,反正工钱是按天算的。
杭州这里算是好的,是以工代赈,干活是给钱的,要搁别的地方,这是他们的劳役,不仅免费干活,还要自带工具与干粮,在这种情况下,厢军们巴不得整个夏天都有活干。
苏轼正在大堤的尾段,他蹲在地里跟一个老农聊天,那老农一边干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苏轼介绍着今年的收成,粮食的产量,苏遁则蹲在苏轼脚边,好奇的忽闪着大眼睛看着老农那粗糙的脚板。
趁着苏轼问话的间歇,苏遁突然插嘴,口齿不清的问:“嫡父,他为什么不穿袜子,我看大大家,无论男女老幼,没有光脚的。大大说脚底光着,容易受凉拉肚子。”
苏轼还没有回答,那老农哈哈的笑着:“小舍人,那是大富人家的习气,我能跟杭州赵老虎家比吗?我六十岁了,六十年冬天都不穿袜子,也没见得拉过肚子。告诉你吧,人是个夯货,有多大的福,过什么样的生活,否则就是折寿,小老儿……”
老头说话嘎然而止,他赶紧低下头一言不发的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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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优雅的贪官生涯配方泄露()
第2148章配方泄露
苏轼没抬头就知道是赵兴来了,他高兴的招呼赵兴:“离人,我刚与这位老农聊了今年的今年的农活,还做了一首词《浣溪纱》,你听听怎样:
麻叶层层檾叶光。
谁家煮茧一村香。
隔篱娇语络丝娘,
垂白杖藜抬醉眼。
捋青捣麨欠饥肠,
问言豆叶几时黄。”
赵兴心里哀叹:我终于搞明白苏轼仕途不顺的原因了!你想想,他竟然亲自去调查农民“豆叶几时黄”,说农民“捋青捣麨欠饥肠”,这岂不是扰乱官场潜规则、自找罪受么?
那些通过数字游戏升官发达的人们,毫无疑问会对苏轼恨之入骨、往死里整了:人都上交了“亩产上万斤”、“全年无安全事故”、“公司业绩良好”、“形势一派大好”报告,皇帝那里也通过了。苏轼你脑子有病,“一肚子不合适宜”,还要来一番实地考察,让他们怎地下台?
苏轼没有觉察赵兴的抱怨,依旧兴致勃勃,笑的像个孩子:“老农还说,今年天旱,幸赖龙骨水车,他家的秧苗都保住了。我顺便做了首龙骨水车的诗,你听听:‘翻翻联联衔尾鸦,荦荦确确蜕骨蛇。分畴翠浪走云阵,刺水绿针抽稻芽。洞庭五月欲飞沙,鼍鸣窟中如打衙。天公不见老翁泣,唤取阿香推雷车。’
嗯,我还做了一首《秧马歌序》,你要不要听?”
赵兴摇摇头,招手让跟着身边的倭女替苏东坡撑开竹伞,自己弯腰抱起苏遁,说:“老师,我们走吧,我在这里,那老翁连大气也不敢出,所以我们还是快走为妙。”
苏轼哈哈大笑,站起身来,背着手向回走——他的官衙在堤的另一方。
苏轼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天派,一个巨儒政治家,一个皇帝的秘书,一个厚道的法官,一个月夜徘徊者,一个大文豪,一个创意画家,一个酒仙,一个小丑,但这不足以道出他的全部……”。
忙忙碌碌中,日子过的很快。二十万厢军手脚很快,等干完整修西湖的活,赵兴又把他们分成二十四队,让自己的二十四名学生带队,开始修缮由杭州县城通向四方的道路。
需要修缮的道路实在太多了,赵兴不敢要求所有的道路都用水泥浇筑,因为那会是一个天文数字般的水泥需求量,放在宋代远远不现实。甚至杭州城内的道路也不能全部铺设成水泥路面,他只把几条主干道铺设成水泥大道。
这项修缮完成后,倒产生一个副作用,由于参加工程的厢军太多,工程完工后,水泥的配方也泄露出去了,这倒促使各地纷纷上马小石灰窑,连带着,大宋的石灰产量直线上升,价格居高不下。
幸好赵兴手脚快,再加上黄州的石灰窑又是他家族产业,所以他赶在涨价风到来钱,如期的完成了自己的城堡修建。完成的这一天正是七月七。是赵兴搬入新城堡的日子,也是预定他与陈伊伊圆房的日子。
陈伊伊身份在那里,有些事不适合张扬,但女人天性决定了她不愿这样一辈子的大喜事像小偷进村一样悄悄进行,所以正好打着城堡完工的借口,让整个城堡的窗户贴满了窗花,城里挂满了彩带。
七月七,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据说也是中国式情人节,在这个诱人犯罪的日子里,传说牛郎看中了富家女、或者说贵族之女织女,他偷去了织女的衣服,借礼教的大道理恐吓织女,而顺势绑架了织女,然后进行了诱奸与骗奸,并哄骗织女利用自己的纺织技术与自己的主人打下了一个危险的赌,然后顺势使自己摆脱了奴隶的身份,从此开始了一段美好的生活。
这事还没完,就在他们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时候,织女的母亲、也就是王母娘娘来解救被拐卖的未成年少年,他错了,这位王母娘娘是万恶的,她万恶的把自己的女儿从牛郎身边夺走,为此牛郎破釜沉舟,杀了自己家里的耕牛,以此表示日子过不下去了,他披上血淋淋的牛皮,担着两个织女生下的孩子打到王母娘娘家去,声言王母娘娘如果不把她的女儿交给自己,他就当场摔死两个孩子。
最终,王母娘娘迫于无奈,准许两人每年见一面,见面的日子选在七月七,从此成就了一段被歌颂千古、缠绵悱恻的爱情。
七月七,情人节、绑架日,在这一天,赵兴的城堡举行了盛大的歌舞,水榭上,新版的《西厢记》正式上演,两大才子联手,将整个剧中三千多首诗词塑造的美哉仑央,赵兴不惜工本制作的舞台场景,让表演者如在画中,仿佛是神仙中人。
今天的女主角是陈伊伊,程阿珠按规矩回避了今天的盛宴,她带着孩子提前搬进了半山坡上的那座小楼堡——这座城堡终究没有被命名成“铁炉堡”,苏轼嫌这个名字太俗,他起了一个更雅一点的名叫“青瓦台”。
赵兴初次听到这个名字,眼睛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但一转念,他决定了:没有什么名字比这个更合适了。
整座城堡用大青石建成,外表浑然一体的青色,五层高的塔楼像个矮人地精的炼钢炉,但叫做“青瓦台”,似乎更风雅。
水榭里的歌舞表演在如雷的掌声中结束,苏轼凑近赵兴的耳边,指一指那座青瓦台,在震耳欲聋的掌声中扯着嗓子说:“离人,你那台子上什么时候也来场表演?”
苏轼指的是楼顶平台,那楼顶平台上被赵兴布置了一个蹴鞠场,附带一座小舞池,可以让人环坐平台周围看中央舞池中的表演。
自打青瓦台建成,苏轼就嚷嚷着要在楼顶平台举行夜宴,此外,廖小小这一年很少公开演唱,苏轼还想着在楼顶平台上举行小范围内的夜宴,能再度聆听廖小小的歌唱。
廖小小对这种要求非常欢迎,她是个习惯了被万众举目的人,最近这段子家居生活,让她觉得有点落寞,所以她一直盯着苏东坡,见到苏东坡跟赵兴说话,还指着上面的平台,她赶紧凑了过来,清脆的说:“学士,我早想着请你呢,湛琴琴再有几日就要回京城,我打算请班子里的几位小唱,在中秋节尽歌一曲,做告别宴。
学士有心,不如我们就定下日子吧,学士的‘千里共婵娟’传遍大江南北,中秋时分,登高赏月,惟愿学士再赋新词。”
廖小小太有主角意识,今天的主角本来是陈伊伊,她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裙,头上戴着全套的唐人郡主头饰,还剃了眉头,像唐人一样画上短而粗的“叠山眉”,两腮涂满了燕支(胭脂)……要不是赵兴阻止,她会按照唐代的习惯,将牙齿染成纯黑,完全重现唐代艺伎、现代日本歌伎、宋代越南新妇妆的模样……
今日在场的官员,大多数对陈伊伊的身份心知肚明……咳咳,陈伊伊的身份与乐至县主的身份一样,在当时都是个禁忌话题,大宋朝很多官员心知肚明,他们对本国一名普通官员娶了越南郡主的事情颇为自豪,但这事不好宣扬,毕竟按照儒学观念,对待四夷的态度要高于本国国民,这样一个外藩驸马,拿他做一个小官是不符合传统的。想当初如果不是苏轼罩着赵兴,估计群臣会将这项隐秘揭开。
但现在,这项隐秘已经成为一个禁忌。乐至县主的事情已经与陈伊伊的身份交织在一起,太皇太后在那里瞪着眼睛,似乎小皇帝在频频收到自己姐姐的礼物之后,也倾向于保持这项秘密,所以,群臣也不约而同地对这件事选择了无视。所以,陈伊伊今天的打扮,虽然有点逾制,甚至有点僭越,但大家都假装没看到,专心致志的欣赏《西厢记》。
别人没看到,苏轼不能对陈伊伊那嘟着的嘴视而不见,廖小小虽然竭力抢镜头,苏轼只能不置可否的笑着,转而问陈伊伊:“弟妹觉得这提议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