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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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人来了。”
孙敕回过神,快步走到邵安床前,“邵相病了?”
邵安才不信他不知道呢,便坦然道:“是隐卫施的刑。”
孙敕尴尬一笑,“下官听说了,上面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你。”
“我很好,请他放心。”邵安颇为冷淡的答道。他与孙敕都很清楚,皇上不放心什么。
孙敕想起邵安刚刚提及的隐卫,顿觉事有蹊跷,问道:“皇上为何动用隐卫行刑?”
“你也察觉不对劲了吗?”邵安早有怀疑,他分析道,“隐卫养了多年了,一直不曾露面。可是那天,却让我见到了领队的大半。”
领队共七人,除了那天两位行刑的不知姓名外,其余便是丁一、张三、李洪义、李洪辉,以及徐七。如此一算,如今隐卫中领队七人,邵安算是全见过了。
孙敕皱眉道:“圣上做事,向来都有深意。”
“皇上一般不会轻易出动隐卫的。除非上面有大动作,需要隐卫露面,只是不知圣上意欲何为。”
“圣上向来亲近邵相,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如此……敲打。下官觉得,皇上此举不仅是因为通敌的事,恐怕是为后面的大手笔做铺垫。”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位皇帝可不是放马后炮的人,花了这么大功夫,可不是为了事后算账,而是事前敲打啊。邵安本没想到这点,此刻被孙敕点醒,终于明白圣意了。
孙敕点到为止,不再赘言,故而转话题道:“皇上让中书省拟旨,高巍以太子少师致仕。”
折腾了这么久,高巍总算是离开了。邵安叹道:“如此甚好。”
“下官觉得,丞相这步棋,走得太险了。高巍已失圣宠,早晚会倒台。何必为了他,赌上自己的性命和仕途?”
邵安无言,只得淡淡的笑了一下。他此举不光是为了斗倒高巍,也是为了让哥哥离中枢更近一步。
“什么时候下旨?”邵安问道。
“等过了十五,旨意就会下发。”孙敕疑惑道,“邵相要去饯行吗?”
“毕竟同僚一场,还是要去送一送的。”邵安自然不光是为了送别,其实他还有要紧的话,需求证于高巍。
※※※※※
渭水之畔,古道之旁,长亭外的新柳,在蒙蒙微雨中分外青翠。泰安十年二月,高巍致仕,举家西迁。李洪义、李洪辉等武将全都来渭桥边送行。
然而在长亭之侧梨花树下,有一蓝色身影默默远观他们在渭桥边依依惜别。微风轻拂,柳枝摇曳,他看不清李洪义的表情,也知哥哥定会悲伤愤懑。
虽然高巍是以太子少师致仕,与于承平相比不知强了多少倍。但于承平被勒令致仕是罪有因得,而高巍才大胜回朝,深得民心,皇帝却借诬告之事让其下野,为邵安招来不少怨气。世人不会说皇帝寡恩薄情,只会说丞相陷害忠良。
等送行的队伍慢慢过桥,到了长亭这边,高巍等人这才看见邵安。
邵安从长亭走出,神态淡定从容,完全不理会在场诸位铁青的脸色,信步来到高巍面前,道:“高将军。”
高巍一脸鄙夷,冷冰冰道:“丞相来此,莫非是来看高某笑话的?”
李洪义忽然跳出来,挡在高巍身前,戟指怒道:“这儿不欢迎你,请丞相离开。”
“丞相来此,有何贵干?”徐磊上前一步,强压着心底怒气,控制自己不要和邵安当街对骂起来。
其余人虽未开口,但仇视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邵安早就料到这种状况,但却无法避免。他极力忽视哥哥和徐磊厌恶的表情,只是对高巍道:“邵某当然是来为将军送行的,将军神武,难不成还怕我一介文士?”
显而易见的激将法,高巍明知是计,但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回避。他拨开护在他身前的李洪义,直面邵安,“笑话,这辈子,我还没有怕过谁呢。”
“将军时间宝贵,邵某也不再绕弯子,请借一步说话。”
“将军!”李洪义急切唤道。
高巍摆手,趾高气昂走过去,和邵安单独在长亭私聊。
长亭之中,高巍负手而立,“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今日落难全拜丞相所赐,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谈?”
“知道你为什么会败吗?因为偏见,影响了你的判断,最终害了你。”邵安一语中的。
“偏见?当年你害我精锐全军覆没,现在害我致仕回家。事实如此,谈何偏见。”
“你仅靠一封信就敢断言我通敌,可你怎么不想想,李洪义在边境,我怎么可能真的通敌?”
通敌之事高巍后来也反思过,也许邵安并非通敌,可能是将计就计,诱兵之策。对此高巍再无其他有力证据,无可辩驳。
邵安见高巍神情缓和下来,便继续道:“如果没有当年冯彻入狱的事,你我二人也不会闹得如此僵。只是我没想通,当年将军如何得知,是我主谋?”
“冯彻?”高巍回想了一下,才想起邵安说的是当年的李洪义含冤入狱,后来被冯彻翻案等一系列事件。此事现在想来也倍觉蹊跷,枢党先是莫名其妙和冯彻结怨,后来又莫名其妙扯到了邵安身上。
而那件事,正是相党枢党相争的导火线。
“那件事难道不是丞相主谋吗?将枢府打击的如此惨烈,不正合丞相心意?”在那件事上,高巍一直觉得憋屈,似乎有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他,一步步走向败局。
“难道将军没发觉,是有人故意激化两党之间的矛盾?”邵安再道,“事关重大,请将军实言相告。”
“有人飞箭密告,上书仅十二字:冯彻冤枉,邵安主谋,徐磊知情。”
“多谢。”邵安揖别。
“告辞。”高巍说罢,快步走出长亭,与诸将军告别后,打马而去。
春寒料峭,春雨如丝,邵安长身玉立,于亭中向远方瞭望,只见泰安十年的梨花开了又谢,落英似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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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箭传信姑娘在前文提过:第四十章虚虚实实环环相扣,曲曲直直计计诛心(五)忘记的童鞋可以回看一下。
087伏祸根再窥帝王术,藏远虑终现能臣忧()
等邵安再见到张三时,已是阳春三月,他愣愣地看着张三从窗户边轻盈的翻入,依旧身轻如燕,落地无声,便知张哥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
二人不过几月未见,邵安却觉得已隔经年。经历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的苦难,可是现在,张三像没事人一样,又开始翻窗户了。
然而张三敢翻,邵安却不敢见他了。他从书桌前站起身想走过去,但下一瞬又生生止住脚步。他远远的看着张三,问道:“你怎么还敢来?”
“我有什么不敢的。”张三走到邵安跟前,上下打量他,“你……还好吗?”
“我很好。”邵安叹口气,“是我连累了你,你不要再来了。”
“不是你连累的。”张三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邵安,你以后顺着皇上点吧。他不是不信任你,只是那个位子太高,太孤单。他不得不对每个人都加以防范,不得不多疑。”
邵安闻言,一笑而过,未置可否。
※※※※※
三个月前。
那日张三一身是血,被拖到西配殿时,早已神志不清。等他醒来,已是两日之后,他隔着帷幔隐隐约约的看见丁一的背影,心中一片茫然。丁一于他,亦师亦友,从没像今天这样狠过。他知道那是皇上的命令,但依旧心寒不已。
“你醒了。”丁一听到细微声响,转身一看,便见张三愣愣地望着自己,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张三掀开床幔,环顾四周,“这是哪儿?”
“还在宫内。皇上让你在宫中养伤,等好了再出去。”
“邵安呢?”
丁一皱眉道:“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好,但现在……你还是和他少来往吧。”
“为什么?当初和邵安相识,也是皇上同意的。”
“你是隐卫,他是丞相。你们立场不同,注定势不两立。”丁一怒道,“皇帝这次让领队大半都聚在前殿东配殿内,其用意不言而喻。”
“我不懂。”
“皇上想,暗卫明化。”
“暗卫明化?这是好事啊。”张三欣喜,他一直期待这样的一天,隐卫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众人面前,可以和百官一样,论功行赏,加官晋爵。而不是偷偷摸摸,只能存在于阴暗之中。
“只是文臣们不会同意。即使皇上强行下旨,也会被中书省驳回。只怕到了那时,就难以收场了。”
“邵安……他不会的吧。”
“会不会,你自己问问就知道了。”
※※※※※
念及此,张三小心翼翼的打探道:“我听说,皇上想增设侍卫司①,与殿前司分领禁军。侍卫司里所有官职,都由隐卫担任。”
邵安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的问道:“哦?有何职权呢?”
“充当仪仗,护卫宫城,为圣上亲兵。”
邵安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只有这些,又问:“还有呢?”
“探听敌情,监察百官,任何贪赃受贿的事情,全都逃不过侍卫司的眼睛。”
“探听敌情,监察百官?”邵安郑重的望着张三,继续问他,“如若发现贪污,如何处置?”
“当然是禀明圣上,将其抓起来。”张三理所应当的说道。
“抓起来之后呢?”
“自然是审问判决,依律处置。”
邵安冷笑,“不经刑部、大理寺就肆意刑讯处决,侍卫司的权力也太大了吧。”
“你……反对?”张三心里猛地一沉,果然还是被丁老大言中了。
邵安反问:“你说呢?”
“为什么,大理寺和刑部抓个人要经过层层审批上报,效率如此慢,犯官早就销毁罪证,逃之夭夭了。”张三心底不服气,强辩道,“而隐卫直通天听,便捷省事,你为何不同意?”
“是省事了,效率也大大提高。文武百官皆受尔等监控,可以不经任何衙门肆意拿人。朝廷各部再也无法约束你们,那么暗卫犯罪,又有何人敢说?”
“难道你觉得,我是贪污枉法之人?我们隐卫全是陷害忠良之人?”
“难保。”邵安冷冷道,“就算你们这批是忠义之士,下一代呢,万世之后又如何保证?”
“难道我们隐卫,就永无出头之日了吗?”
“隐卫这种脱离于法度之外的体制,本就不该存在。”
“你……”半生辛苦被人一言否定,仿若脑壳被锤子狠狠一击,突突直跳。张三按了按太阳穴,愤愤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邵府。
孙敕所言果然不虚,邵安终于明白皇上的大行动是什么了,却深感乏力。他很想直接进宫劝谏,但他跟随皇帝多年,知道皇帝对此事势在必得,不容任何人阻拦。然而邵安作为文官之首,也绝不能同意,否则埋下亡国祸根,就成千古罪人。
邵安在书房中飞快地想着对策,想了半天,觉得这事只能找孙敕商量。一起组织所有文官,集体上书劝谏,或有转圜余地。
至于文官集团,虽然平日里常常政见不合,但在涉及自身利益的事上,一向都是一致对外的。想到此,邵安连声催促阿瑞备马,准备出门。
可惜姜还是老的辣,皇帝先下手为强了。邵安刚出大门,就看见丁一在门外守候。他顿时心中一凉,丁一竟会在此,那么张三……
丁一拦在邵安马前,拱手道:“丞相这是要去哪?”
邵安不答。
“恐怕在下要扰丞相的雅兴了,您哪也去不了了。”丁一笑道,“圣上口谕,养心殿召见。”
※※※※※
时隔三月,除了早朝外,君臣二人再无私下见面。此次谒见,邵安感觉又像三月前那次一样,命运难测。
“你来了。”皇帝等邵安行完礼后,指了指旁边桌椅,“坐。”
养心殿内从未在这设过桌椅,邵安偏头一看,上面摆着笔墨纸砚,看来是专为他准备的。
待邵安坐定后,皇帝才开口道:“朕叫你来,是想让你拟道诏书。”
邵安心中一沉,明知故问:“不知圣上,有何旨意?”
“朕想设立侍卫司,张三他应该都跟你说了吧。”
张三?邵安怀疑的看了皇帝一眼,内心拒绝相信皇上的话。
“侍卫司掌侍卫、缉捕、刑狱之事,以暗卫领之……”皇帝缓缓说道,见邵安干坐着不动笔,皱眉道,“怎么不写?”
邵安忽然离座,跪地俯首道:“臣万死不敢奉召。”
皇帝似乎早料到邵安会拒绝,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