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枭臣-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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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被几名狱卒抬进了一辆囚车,感觉就像是被关进狗笼子让人围观。
手脚也被铁链锁着,随着囚车晃动身体来回飘荡,没一会便精神有些恍惚了。
清河县鲜少有杀头砍人的戏码,去法场的道路两旁站了不少人看热闹,议论声仿佛苍蝇煽动翅膀嗡嗡的。
也有来报仇雪恨的,判决一出得知是李茂坑了他们,无不激愤想要殴打李茂。
这些都是被非法集资祸害的人家,欲杀李茂而后快。
如果不是衙役皂隶拦着,李茂不用等到法场就得被打死,可见民愤之大。
法场在城内的一条十字街路口,何沂,胡师文等一干官员全都在座,囚车在万人相送下慢悠悠的来到地头。
李茂被人从囚车内提出来,有些精神不济,看什么都是双影重叠。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腰斩弃市。”
腰斩是酷刑,将犯人从腰部斩为两截,人的主要器官都在上半身,因此犯人被从腰部砍作两截后,还会神志清醒,过好长一段时间才断气。
犯人的家属往往会打点一下刽子手,让他行刑时从上面一点的部位动刀,可以使犯人死快点。
如果有人想要犯人多受点罪,就贿赂刽子手从下面一点的部位动刀。
甚至将被腰斩之人上半截移到一块桐油板上,使血不得出,可使犯人多延续两三个时辰不死,残忍至极。
行刑的刽子手已经收了西门庆的好处,早就选好的动刀的部位,一刀下去保证李茂三个时辰之内不会咽气,令李茂生不如死。
就在刽子手准备腰斩李茂的时候。
“住手”
一声娇喝由远及近,少女翻身下马直奔刽子手面前,正是孟玉楼。
突发的变故让何沂等人愣住了,孟玉楼不管这些,径直走到监斩官处双膝一跪,“我要为李茂喊冤,李茂是冤枉的”
“这个”胡师文看了看何沂,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给李茂喊冤。
何沂冷眼看着跪在前面几米处的孟玉楼,面带怒色问道,“下跪何人?有何资格为李茂喊冤?须知李茂已经死刑核准,腰斩弃市。”
孟玉楼高声道:“妾身是李茂的未婚妻孟玉楼,为未婚夫喊冤难道不可以吗?”
就在这时又有一道倩影来到法场,赫然是一身孝服的吴月娘。
来到胡师文等人面前,双膝跪地,将一张血书呈在头顶。
“民女吴月娘替李茂喊冤,写得血书一封力证李茂清白,同时出首告发家母受人胁迫诬陷李茂。”
呈着血书的吴月娘,双手十指血迹斑斑,声声如杜鹃啼血,直把看热闹的百姓刺激的连连伸脖子往前凑。
何沂没想到李茂如此风流,快要砍头的当口还有红颜知己相送,心下不禁生出嫉妒。
斜眼看着吴月娘问道:“你又是哪个?与李茂有何关系?”
吴月娘吞了口唾沫,眼神坚定的看着法场上的李茂,“民女乃李茂未婚妻,替夫喊冤有何不可?”
轰的一声,无论是官吏差役还是百姓全都傻了,静谧片刻议论声有如潮水泛滥。
这可是少见的热闹,砍头就有意思,一下子还冒出俩未婚妻,这对娱乐匮乏的百姓们来说,比砍头腰斩之类更有意思啊!
“你是李茂的未婚妻?可有凭证。”
何沂非常闹心,原本一会就能了结东平府之事,去黄太尉那里邀功,哪曾想半路跳出两个李茂的未婚妻喊冤,大宋律法还有这么个制度章程,不容他不接招。
孟玉楼和吴月娘同时将怀里的婚书拿出来,异口同声道:“有婚书在此,请诸位大人过目。”
何沂和胡师文接过婚书一看,庚帖确实不假,薛太监小声道:“大人,这如何是好?”
胡师文本着读书人的本份不想李茂被斩,抢先按下婚书。
“既然李茂有亲属喊冤,本官准了,将李茂押回大牢候审”
吴月娘识文断字,当即反驳道:“按照大宋律法,东平府已经审过李茂一案,这个案子就不能再由东平府审理。”
“你”何沂被孟玉楼这一句话噎的面红耳赤,他就不明白了,一个小小的民妇,竟然熟悉大宋律法。
如果李茂一案交给提刑司审理,那就不在黄太尉的影响范围内,还真有可能被翻案。
可惜胡师文已经准了,他只能拿出刑部的复核说事儿,强行斩杀李茂。
胡师文有心搭上蔡京的大船,焉能给何沂再插手反复的机会,给了李昌期一个眼神。
李昌期秒懂,立即叫人把李茂送回大牢继续看押。
胡师文为官谨慎不假,但这个时候必须有所担当,起身说道:“孟玉楼,吴月娘,本官准你们为夫伸冤,李茂此案将由京东西路提刑司审理,一切有提刑使定夺。”
孟玉楼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吴月娘却比她机灵些,追上胡师文。
“大人,李茂身受刑罚,身体虚弱,民女求大人开恩让妾身可以照料夫君”
孟玉楼嫌恶的瞥了吴月娘一眼,对这个半路跑出来跟她争李茂未婚妻名头的吴家小娘子,恨不得一刀先斩了。
李茂迷迷糊糊的被押送回大牢,孟玉楼和月娘跟了进去,两少女顾不得羞怯,将李茂扒个精光。
孟玉楼敷药,吴月娘擦身子,李茂很快变了个模样,再不复死囚临刑前的晦气。
第一三六章飞醋穿金甲()
拾掇完李茂,孟玉楼和吴月娘仿佛斗鸡般眼对眼。
孟玉楼语带不屑道:“婚书是假的吧?难为你还舍得咬破指头写血书,这是偿还给大郎的利息吗?”
“你的婚书难道是真的?别五十步笑百步,我只求问心无愧,”
吴月娘针锋相对,一语揭破孟玉楼的婚书也是假的。
孟玉楼哼了一声:“别的不说,你竟然出首状告亲娘诬陷大郎,倒是让我有些佩服。”
“娘亲为了表哥的安危不得不这样,我理解但不赞同,出首告发娘亲是不得已而为之。”吴月娘想到自己擅作主张告了亲娘一状,心有戚戚焉。
孟玉楼眉头微皱道:“你家那个表少爷,绝对没有落在贼人手中,许是骨头软没胆气自己跑掉,贼人摆了一座空城计就把你们唬住,也是没用。”
“你有用?你有用怎么不把凌云救出去?这次是我们运气好,假的婚书被胡知府当做真的,给凌云缓了一口气,接下来你敢滚钉板吗?”
吴月娘刚才看出胡师文瞧破了假婚书的端倪,却没有当众揭破,等于暗中施以援手。
她以前听父亲吴骧说过李茂的老师和胡师文不对付,没想到在这个关乎李茂生死的时刻,胡师文会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孟玉楼反驳道:“你怎知我没有出力?我已经去了大郎的老师处,结果那里也被军兵把守不得进出,那个老头只是让我给大郎捎个口信,让大郎不要认罪”
李茂被孟玉楼和月娘一番争吵斗嘴,刺激的精神恢复清醒。
当他看到吴月娘的时候不禁一愣,“你怎么会在这里?”
孟玉楼鄙夷一声道:“人家怎么不能来?为了大郎又是血书伸冤又是婚书当面,正经八经的李夫人呢!”
吴月娘见李茂醒来,无心和孟玉楼斗嘴,把准备好的吃食拿出来伺候李茂喝些粥水。
孟玉楼见吴月娘像是自家丫鬟那样服侍李茂,挖苦人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论如何吴月娘是为了救李茂,和她的目的一样,此时此刻不是窝里横的时候。
再说在她眼里吴月娘也不是威胁,就吴月娘那个亲娘做的好事儿,这辈子甭想进李家的门,也没脸进。
婚书之说不过是一种救李茂的手段罢了。
李茂万万没想到孟玉楼也会在这里,愣愣的看着孟玉楼,“你我不是让你去东平见老师”
孟玉楼叹息一声道:“不是什么?那个老头说话抻悠抻悠的看着堵心我现在是你的未婚妻,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好像是我嫁不出去一样。”
李茂听完孟玉楼转述的陈文昭之言,知道老师那边使了力气,心下稍微安稳。
至于孟玉楼的抱怨言语,只能当做没听到,这种事越描越黑辩驳不得。
孟玉楼将吴月娘的所作所为告诉了李茂,李茂闻听之后心里五味杂陈。
他没有料到吴月娘会这么做,图什么呀?给一个死囚做未婚妻,是一腔赤诚还是觉得是补偿?
孟玉楼呵呵一笑,“是感觉内疚吗?那就顺水推舟应下来,婚书已成,假的也成真了,她吴月娘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事情已经这样,信不信那个胡知府转回头就把婚书的事情坐实了?”
李茂深深的看着吴月娘,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对他这样好还能说什么?
王氏不是东西,恩将仇报,但吴月娘法场相救这份恩情还不清啊!
吴月娘不在乎孟玉楼明着夸赞实则揶揄的言语,紧握双拳道:“凌云,我不会让你死的,明天见到提刑使,我滚钉板也不怕。”
“没有那回事儿,滚什么钉板,不过是百姓以讹传讹罢了,此案能摆脱东平府地域,倒也不是坏事。”
李茂记得新任的提刑使和自家老师不算陌生,有陈文昭这层关系,再有老师的老师蔡京的过问,峰回路转就在眼前。
孟玉楼笑道:“这就开始怜香惜玉了?我可得把丑话说在前面,你以后可不能对我不好,否则我会生气不小心刺死她。”
这飞醋吃的不知所谓,李茂知道自己和吴月娘根本不可能。
原本还有一丝念想,但都被王氏三番两次的反复给折腾没了。
李茂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抚摸着孟玉楼的脸颊,“玉楼,我会对你好的,不负你为我出生入死。”
孟玉楼脸色微红,“说什么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大郎晓得不辜负我就好。”
吴月娘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也没奢望过和李茂还有山盟海誓白头偕老的一天。
她只求李茂能平安无事度过此次祸患,弥补娘亲犯下的错。
“我娘亲还不知道我做的一切,晚些时候我再让厨房熬些补身子的汤药端过来。”
心里没有念想,但是看着李茂和孟玉楼卿卿我我,吴月娘的心里不好受,索性离去眼不见为净。
毕竟她可是第一个对李茂动心的人,结果造化弄人,几乎变成了仇人。
李茂看到吴月娘落寞离去的瘦弱身影,叹息一声道:“玉楼,我的案子如果想要翻案成功,没有王氏的证词不好辩驳,我想她一定是受了胁迫,否则她怎么会不惜名声也要承认那些勾当呢?”
孟玉楼冷哼一声道:“不要跟我提那个贱人,真是气死我了,我真的恨不得一剑刺死她,这笔账我都记着呢!等公子出去后咱们一起跟她算,一定要好好的炮制她不可。”
“玉楼不要说气话,王氏绝对是关键人物,她如果不翻供,老师那边有助力也不好发力。”
李茂深知王嫱的证词的厉害,就那欺辱孤寡未亡人的道德枷锁,便能捆住他的手脚,坏了他的名望。
孟玉楼气过之后也明白李茂说的有理,气哼哼道:“大郎放心吧!她会改口的”
再说返回吴府熬补药的吴月娘,在离吴府还有一段路的时候。
几匹快马从她身旁飞掠而过,几名军兵来到吴府附近,挨家挨户的打听着什么。
“这位姑娘,请问狮子楼后巷有一个徐员外,是不是在这附近居住啊?”一名军兵走到月娘面前问道。
吴月娘还真知道这件事,“你们要找徐隆徐员外?他们一家都在李茂家里,不对,现在都被赶出李府,去了城外的山坳村吧!”
军兵听着李府和山坳村,有些不太明白。
等确认自己寻找的徐隆徐员外有了着落,谢过吴月娘急忙去向后面为首的一人禀报。
为首那人三十岁不到,面白无须相貌堂堂,身上的甲胄金光闪闪,一看就不是寻常武官。
得益于家庭熏陶,吴月娘认出那人身上穿的是雁翎圈金甲,只是这盔甲价值就不低于千贯。
手里还提着一杆金色长枪也是点钢铸就,红缨处还有个回钩,和寻常长枪略有不同。
第一三七章博弈下的幸运儿()
徐宁是禁军金枪班教头,所谓金枪班是殿前诸班直之一,专司给官家天子站岗,在禁军侍卫中金枪班排第九。
这次徐宁出公干路过京东西路,想起自家伯父就在清河县,便顺路前来探望。
结果一打听才知道伯父家道败落,宅院都典卖了出去,四下打听也找不到人。
此时听说有人知道伯父一家的下落,立即来到吴月娘面前拱手为礼。
“小娘子有礼了,某家乃是京城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