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枭臣-第3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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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渊阴沉着脸,“童虎兄弟,信安军州乃是信安军的大本营,城内城外诸多要害之处,夫人们可以躲避,那些东西搬不走,若是落在张邦昌手里,相公会要了我的命。”
实际上也可能会要了李茂的命,李茂在信安军州经营多年,积攒的大半家当都在此处。
各种工坊,尤其是火器营的兵工厂,一旦丢了,信安军的战斗力起码降低一半,这个责任邹渊担不起。
还有一件事邹渊也担心,城外紧挨着草原,可有不少唃厮啰人和党项人俘虏。
一旦城内出现乱子,那些党项人弄不好会反叛,真演变成那种局面,他除了自刎谢罪没有别的路可走。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邹渊低声对孟玉楼说道:“夫人,是不是和内宅的诸位夫人商议一下,夫人们可以出城到火器营躲避,有我守着城池即可。”
孟玉楼并不是一个多谋善断的女人,得知来捉拿家眷的有五千禁军,心跳陡然加速,连连点头回去找李清照等人商量对策。
内宅还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当孟玉楼把刨除潘大娘的内眷们召集起来说了此事,各人的反应大相径庭。
愁眉苦脸者有之,手足无措者有之,但也有镇定自若的,比如李清照,郑玉和林韵娥。
幸灾乐祸的是朱琏,她可算等到这一天了,只要李茂的家眷被捉,那她和儿子赵谌就算逃出生天。
但随即又想到了妹妹,李茂谋反的话那是要诛九族的,妹妹和年幼的外甥岂不是性命不保?
消化了这个对于内宅惊天噩耗般的消息,众女的目光最终汇聚到了李清照和郑玉身上。
李清照向来以有主见著称,而郑玉毕竟曾经的身份摆在这,二女俨然成了内宅的主心骨。
李清照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但她也和其他人一样看着郑玉,就是想掂量掂量,这个家,李茂,还有孩子,在郑玉心目中的份量。
郑玉沉思片刻,咬了咬红唇说道:“不能让张邦昌进城,如果被张邦昌看到我和朱琏,凌云即便不想谋反,也不得不反,官家也断无可能再容留凌云,但拒张邦昌进城,和谋反又没有区别,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可以承受,杀头我也会陪着凌云。”
李清照心里有数了,不是她多么高看郑玉,而是郑玉毕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在李茂的内宅中隐隐起着定海神针的作用。
抚摸着因为情绪变化而导致有些腹痛的地方,李清照脆声道:“当务之急是要办三件事,第一是立刻修书一封,将经略府的事情告诉相公,第二是令邹渊带人守住城池,不能放张邦昌进城,第三以相公的名义给梅朵卓玛写信,调唃厮啰人过来,以防另有其他朝廷兵马对信安军州不利。”
孟玉楼等人觉得李清照的应对没有错漏之处,郑玉,朱琏等人绝对见不得光,否则李茂除了造反没有其他路可走。
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那就只能替李茂把家看好,同时护佑信安军其他文武的家眷,让李茂没有后顾之忧。
邹渊领命离开经略府,他只是经略府的总管,李茂留守信安军州的是老伙计雷横,这件事还没来得及知会插翅虎呢!
第七四六章 后院先反了()
内宅在邹渊离开之后,孟玉楼把甲胄和利剑取出来,段三娘也披挂整齐,她们是府内唯二的女将,尤其是段三娘经历过战阵厮杀,保护经略府责无旁贷。
段三娘带着府内家将出门之后,邹渊也来到了雷横面前详说利害,雷横当即下令关闭城门,击鼓聚兵。
留守信安军州的兵马仅有一千多人,党项人现在又不能信任,但雷横怡然不惧,只要城池在,别说五千河东禁军,就是来一万,也别想拿下城池,城头上假设的火炮可不是摆设。
雷横让送信的人离开之后,也不避讳,把李茂如何被构陷谋反的经过一说,信安军留守的兵马顿时躁动起来。
这些人都是李茂信得过的兵马,否则也不会留守大本营,听到李茂遭遇诬陷,一个个激愤不已。
“雷大人,朝廷既然想拿相公和我等的家眷,用心着实险恶,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说这些有什么用,朝廷铁了心的要解除相公的兵权,没有了兵权,我等和相公还不是任人拿捏,我看不如反了得了。”
“这话说的对,现在不反,等着被抓去砍头吗?朝廷对武将的猜忌由来已久,即便躲过这次构陷诬蔑,下一次呢?没有了李相公给我们撑腰,大家还能挺起腰板吗?”
“反了,反了吧!朝廷既然不仁不义,就别怪我等先下手为强,雷大人,到底反不反,你说句痛快话。”
雷横谋略不行,被这些军将们一起哄,头脑禁不住发热。
再加上李茂故意放任这股引而不发的思潮,雷横激动之下手臂一挥,“那就反了吧!”
李茂在前线都没想过现在起兵造反,因为信安军的底蕴仍然不足,而且大宋内忧外患太多。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冒充女直使者穿帮,张邦昌捉拿李茂的家眷,还有李茂多年来潜移默化对身边人的影响。
这么多因素凑在一起终于爆发了让李茂始料未及的爆点,留守信安军州的信安军竟然先反了。
这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信安军州城内不但有李茂的家眷,而且还有见不得光的郑玉等人。
另外信安军文武的家眷也多在城内,感受到切实的威胁,文官们还好一点,武将哪里能忍。
雷横尽管谋略不如吴用,杜壆等人,但也不是白痴,把送信的人打发走之后,立即控制了州府衙门,控制住内部可能出现的祸患。
当李清照挺着大肚子,孟玉楼和段三娘披挂整齐,才得知雷横和邹渊竟然鼓动信安军留守的兵马造反了。
二人不禁面面相觑,唯独李清照镇定自若,她早就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过会来的这么快,而且是在李茂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压力顿感如山到来。
“雷横,以经略府的名义行文北地五州,让各地的知府知县来经略府,就说有要事相商,另外再遣人控制住他们的家眷,这个时候其他地方可以乱,北地五州不能乱。”
雷横和邹渊眼前一亮,他们造反是脑袋一热就成,但考虑的不如李清照周详。
朝廷锁拿李茂的家眷就是以为人质令李茂不敢谋反,那么李茂控制住北地五州府县的主官和家眷,道理大同小异,这是他们俩之前没想到的。
趁着朝廷还没有把李茂的权柄剥夺,信安军州城四门打开边角,陆续离开了十几路人马,分别前往北地五州的其他府县。
经略府这边提前收到童虎带来的消息,已然做好了万全准备,而张邦昌此时带着五千禁军,堪堪才过了雁头寨,大概再有两个时辰才会抵达信安军州。
张邦昌现在趾高气扬,他深知李茂经此一事,算是被打落尘埃一撸到底了,当即对随行的河东禁军的军指挥使吩咐道:“李茂有不臣谋反之心,麾下也多冥顽不灵之辈,尔等去了信安军州城内,不要太多顾忌,若是有人抗旨不从,那就杀了便是。”
河东禁军得了战场的许诺,此时士气还算高涨,为首的军都指挥使把胸前甲胄拍的咣咣响。
“大人放心,信安军主力都在河北前线,腹地必然空虚,一战可下,听说信安军富庶的很,不知”
张邦昌心里十分讨厌这些贪得无厌的禁军,但现在用人之际,只能以安抚为主,“尔等若是锁拿了李茂的家眷,城内财物任尔等取之。”
有了张邦昌的许诺,河东禁军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行军的速度,提前半个多时辰来到信安军州城外,拉开了阵势。
张邦昌看到城门紧闭,眉头不禁一皱,立即命人喊话,打着诓骗开城门的主意,而后带兵长驱直入擒拿李茂的家眷。
但是任凭河东路禁军们喊破喉咙,城门依旧紧闭,城头上还出现了严阵以待的军兵。
雷横和邹渊站在城头,看着几百丈外的五千禁军,邹渊哈哈一笑,“这就是朝廷派来擒拿相公家眷的人马?这是一群乞丐吧?”
不是邹渊有优越感,而是和信安军相比,城外的禁军只有十之三四有完整的甲胄,而且以步卒居多,骑兵可能还不到五百人。
雷横一眼看穿城外禁军的战斗力不强,心头不禁活泛起来,“城内有一千铁甲重骑,与其等着他们进攻惊扰了城内的百姓,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二人把这个想法跟李清照一说,李清照皱眉道:“兵马战阵我不懂,可有十成取胜的把握?若是没有,那就等着他们攻城,以火炮轰击即可。”
邹渊拍着胸脯道:“二夫人放心,这些虾兵蟹将,还不够信安军铁甲重骑一个冲锋呢!”
有了李清照的首肯,西门缓缓打开,沉重的马蹄声响起。
一千铁甲重骑在雷横,邹渊的带领下冲杀而出,掀起的气势比河东禁军强了不止十倍。
张邦昌双眼发直,下意识道:“信安军不是全部调往雄州北上伐辽了吗?城内为何还有如此多兵马?李茂果然有谋反之心。”
河东禁军将领不以为然,“大人,只有一千人左右,虽然都是骑兵,但谅他们也不敢冲撞朝廷兵马,大人还是宣读官家的旨意吧!”
第七四七章 腿打折()
张邦昌听了军都指挥使的话,觉得言之有理,当即打马上前高声喊喝:“尔等听好了,快些排摆香案,本官乃尚书右丞,伐辽监军使,特来信安军州颁布官家的旨意”
回答张邦昌的是一支破空射来的羽箭,险些命中张邦昌的面门,张邦昌只觉得头顶一轻,官帽已然被射落,吓的他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支羽箭仿佛就是一个信号,随着张邦昌官帽被射落,一支支弩箭攒射向河东路禁军。
猝不及防的河东路禁军被一波箭雨覆盖射击,中箭倒地者不下四五百人。
“反了,李茂果然反了。”张邦昌抱着马脖子往后退去,大声疾呼道:“李茂谋反,诛杀反贼者赏金百两。”
张邦昌显然是尝到了以银钱提升士气的这个好办法,果然让阵脚已乱的河东路禁军稳住了,但是紧随而至的却是信安军提高了马速的铁骑冲撞战术。
雷横和邹渊冲锋在前,二人手里皆是长杆大刀,身上穿着甲胄,战马也全副武装,转眼间杀到河东禁军近前,大刀雪片般翻飞,鲜血扬天喷溅。
身后的一千铁骑仿佛烧红的烙铁怼进雪堆里,轻而易举的凿穿了河东禁军的阵列。
此时河东禁军兵马才真正领教到信安军的厉害,被一分为二的河东禁军迅速崩溃逃散,倒是给雷横二人出了难题,溃逃的河东禁军太散了,根本没法追。
邹渊比较稳重,兜住战马对雷横喊道:“我带五百人回城,以防出现反复,你带人冲杀一阵立即回来。”
雷横点头,信安军铁骑兵分两路,雷横认准了张邦昌的车架,想着把张邦昌给拿住最好。
张邦昌哪见过这种阵仗,已经吓懵了,好在身边几个心腹长随机灵的很,前头看势不妙就带着张邦昌先撤退,总算躲过了信安军第一波箭雨和冲杀。
起初河东禁军还下意识的跟着张邦昌奔逃,但是发现追兵认准了他们这一路,顿时回过神来。
再也不敢和张邦昌等人聚堆,反倒将道路散开,方便了信安军骑射。
一追一逃先后相差不到百丈距离,张邦昌这边越逃人越少,距离越拉越近,不时有人被弩箭射中栽落马下,不禁让他们恨爹娘给少生了两条腿,逃命不够用啊!
雷横见前面就是雁头寨沼泽地,沼泽已经结冰,但是生长着不少芦苇,一旦逃兵钻进芦苇中寻找起来很麻烦,又不好放火烧了芦苇。
就在他担心的时候,斜后方突然杀出一队人马,兵力不多,只有三五十人,为首的赫然是手持鸳鸯双股剑的段三娘。
段三娘原本在城头观战,有雷横和邹渊在也轮不到她上战场,但是河东禁军一触即溃,着实出乎雷横和邹渊的意料。
段三娘和雷横想到了一处,那就是不能跑了来捉拿经略府家眷的朝廷命官。
因此在河东禁军溃逃的同时,段三娘带着几十个人打马出城,抄近路来到雁头寨之前,将张邦昌等人堵个正着。
段三娘张弓搭箭,连续几箭就让张邦昌成了光杆司令,张邦昌身上穿着鲜艳的红色官服,反倒救了他一命,没有被段三娘“点杀”。
张邦昌眼看跑不掉,索性坐在马上不跑了,几十上百信安军抵达,围绕着张邦昌兜圈子,马踏连环了好一阵才停下。
雷横朝段三娘一拱手,转首看着表面上神情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