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枭臣-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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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焕章看到山岭起火,而且一连三道火线,他和王焕一样明白中了埋伏。
这个时候最明智的是朝火势还不太强烈的地方转移,而且风向对他们有利。
但是朱勔方寸已乱,根本不听闻焕章的想法,只是连连催促闻焕章率兵撤退。
“太尉,此乃围三阙一的战术,那里没有起火的地方,必有贼匪埋伏,太尉若是信得过末将,请随末将来,必可保太尉平安无事”
朱勔一脚把闻焕章踹倒在地,面含怒色道:“你个死丘八,信不信我现在砍死你?马上撤退听到没有”
朱勔说着抽出一旁亲卫腰间的朴刀,正准备威吓闻焕章的时候,突然感觉眼前有个黑影。
随即面门一痛,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脑门流淌。
他伸手一摸,手掌被染红,映入眼帘的则是闻焕章惊骇欲死的表情。
鲁达这一箭正中朱勔的额头靶心,从面门射入,从后脑透出。
力道之大只剩下一截箭尾挂在额头上,让朱勔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朱勔的意识只定格在满手鲜血这一瞬,手放下来的同时身体一歪栽倒在地,直把闻焕章骇的面无人色。
朱勔死了?死于贼匪的流矢?
闻焕章觉得有些不太真实,下意识的去摸朱勔的额头,激灵灵打个冷颤。
三声响箭的咻咻声传出很远,正待扑入官军中军的杜壆面露喜色。
这是成功除掉朱勔的暗号,他不知道李茂是怎么办到的,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自然不必冒死去杀朱勔。
“传令给李雄和毕先,马上撤退,不要走江陵府,直接去前往云安军的必经之路驻扎。”
杜壆回头看到那个和自己杀了近百回合的老将追来,笑了笑没有再和对方纠缠,很快钻入山岭不见了踪影。
王焕将长枪杵在地上,肺子好似火烧,正想前去和闻焕章汇合的时候,山岭另一侧再次传来呼喝厮杀声。
王焕的心都纠起来,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入眼是熟悉的旗帜,梅展竟然在这个时候杀回来解围。
梅展既然回来,想必先锋李茂的信安军也不远,彻底放下心来的他顿感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第四二五章攻守同盟()
“死了?”
李茂目不转睛看着鲁达,不是他不相信鲁达的箭术,在没有见到尸体之前,朱勔死没死谁能保证?
鲁达郑重严肃的点点头,他开弓放箭后没去用望远镜再看看,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那一箭定会让朱勔活不了。
李茂用力拍了拍鲁达的肩膀,朱勔一死等于了却一件心事,从此之后在朝堂上再也没有生死仇敌,终于可以缓口气。
“我已经告诉杜壆,就说射杀朱勔的是王庆,以王庆的性格,这样天上掉馅饼给他脸上贴金的好事儿,肯定不会否认,再加上梅展给我们作证,朱勔的死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官家和朝堂诸公追究起来,最终只能证明他指挥不力咎由自取。”
孙定和朱武同样面带喜色,他们知道李茂想除掉朱勔很久了,今天终于如愿以偿,而且非常完美。
“大郎,梅展这个颍州汝南节度使恐怕还不知道朱勔的死讯,不如与其结伴返回,我想以王焕的才能肯定会封锁消息,否则平定淮西之乱的大军,可能会乱一阵子。”
朱武附和道:“不但要和梅展一起回去,最好再和杜壆演一场戏,我们这样光鲜亮洁的返回,好像出工不出力一样。”
李茂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让鲁达和史进去吧!顺便帮着杜壆散布消息,诛杀朱勔之后,王庆在淮西贼匪中的地位势必拔高,不知道和李助还能和睦相处多久?”
提到淮西内部的矛盾,朱武沉吟一声道:“大郎,接下来要不要攻打江陵府?有杜壆里应外合,拿下江陵府很容易。”
不等李茂回答,孙定一口否定了朱武这个建议,“朱勔已经死了,拿下江陵府怎么说?是朱勔的功劳?还是王焕,梅展等人的功劳?”
李茂觉得孙定想的比较深远,“孙定哥哥说的没错,朱勔一死,官军宜静不宜动,还要看事态的发展,以及后面由谁挂帅平定淮西之乱。”
李茂虽然经略州府,但资历太浅,赵佶和政事堂的诸位肯定不会让他挂帅。
朱勔的继任者是谁,决定着信安军在平叛淮西中的态度。
信安军在退离江陵府地界的时候,和杜壆打了一个囫囵仗,让距离不远的梅展看个正着。
梅展接到王文德的传信,说是中军遭遇埋伏,具体情况他也不知道,但本着抱朱勔大腿的想法,自然越快返回显得表现越好。
但是当梅展带着几个部将踏入中军,只让他和李茂只身进入大帐,他就有了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进来就看到在地上躺尸的朱勔,还有醒转不久的王焕。
王文德,闻焕章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王焕本来就很老,此时没了精气神越发显得沧桑。
王焕看了看李茂和梅展,声音沙哑道:“中军在翻越山岭的时候遭遇淮西贼匪埋伏火攻之计,朱太尉不幸中了流矢身陨”
闻焕章咳嗽一声,刚才可不是这么和王焕商量的。
朱勔的确算是中流矢而亡,但这样说岂不是让王焕背上保护不力的罪名?
闻焕章拿出射中朱勔的羽箭,“这是淮西贼匪王庆的用箭,正是这支箭射中的朱太尉,中军将士和朱太尉的亲随可以作证。”
王焕不是有意背锅,而是他负责中军,等于一身系着朱勔的安危,这是推卸不掉的责任。
闻焕章是他的心腹,这样说等于让李茂等人跟他一起背锅,李茂等人能答应?
梅展没言语,朱勔活着的时候他逢迎贴靠可以,朱勔都变成了尸体,他靠着还有什么劲儿。
再者朱勔身亡,他们这些协助朱勔平乱的经略使,节度使都有责任,只是责任大小而已。
反正已经收复当阳和峡州,功过大概相抵,官家和政事堂诸公想怪罪也不能把他们都杀了,而且他们中还有李茂这棵大树呢!
闻焕章的心思和梅展大同小异,但李茂毕竟是经略制置使,是文官,地位比在场的几个人都高。
最后怎么个说辞,还得看李茂是什么想法。
如果李茂执意把罪责推到王焕头上,王焕和王文德只能吃个哑巴亏,回家养老看孙子都是好下场了。
李茂没说话,上前查看朱勔的尸体,确定朱勔死的不能再死,他这才起身看看左右。
“朱太尉身先士卒,与淮西贼匪力战而亡为国捐躯,我等当速速禀报官家,一切自有官家决断。”
王焕等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李茂会是这个态度。
按照他们的经验,李茂应该把罪责全推到武将身上,把自己择个干净。
可听李茂这番话,好像要和他们共同进退,这也太稀奇了。
闻焕章嘴角抽了抽,心中暗忖李茂不愧是状元出身,文过饰非真是一个好手。
朱勔哪里身先士卒了?如果听他的劝阻未必会死,到了李茂口中,好像朱勔真的立下不世功劳为国捐躯,二人之间不是有仇怨吗?
梅展见李茂愿意和他们一起承担罪责,连声附和道:“李相公所言甚是,末将这就派人前去京城禀报官家,另外王庆之箭和朱太尉的尸首要仔细保存。”
李茂对梅展没有好印象,但这个时候就缺梅展这样配合接话茬的人。
“事不宜迟,梅节度立即派人动身,另外还需防备淮西贼匪趁势杀奔峡州,本经略殿后吧!”
王焕心里有愧疚,再说他七老八十的人了,丢官罢职也能承受,反观李茂前途远大。
如果因为朱勔之死被官家所恶,前程堪忧啊!
“李相公,太尉身陨,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官家若是降罪,自然由末将一力承担”
李茂摆手打断了王焕的话,看了看王焕等人。
“说句不中听的话,我等率兵平乱淮西,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朱太尉之死是意料之外,谁也无法事先想到,再说句大不敬的话,将来不管是谁挂帅继续平定淮西贼匪,打头阵的还不是我等?将功折罪的机会多的很,只要我等抱成一团,不管谁来统带大军,都得指望我等出力吧?”
几句话就确定了抱团取暖的氛围,也令王焕等人茅塞顿开。
因为朱勔的死,他们光顾着害怕了,还没想这么深远。
此时越发觉得李茂言之有理,平定淮西之乱,官家和政事堂的诸公到头来还不得指望他们?
换成这样的角度一想,纷纷觉得心头松泛,再看朱勔的尸体也不觉得那么刺眼了。
第四二六章艮岳听琴图()
有了统一的内部想法,操作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李茂执笔写了一份奏章,可以说风采斐然荡气回肠,将朱勔夸成了一朵花一样。
什么运筹帷幄收复当阳,峡州等等,其中自然少不了李茂等人参谋赞划浴血奋战的功劳。
王焕等人就在旁边看着,几个人心中只有一个感慨,李茂这个状元绝对没有掺水,文章写的太煽情了。
看这数千言,他们都忍不住感动,这还是知道些许内情的情况下。
若是官家看到这篇文章,有很大的概率潸然泪下痛惜朱勔,顺便也牢记他们几个人的功劳和苦劳。
明明是一场丢了主帅性命的败仗,却被粉饰的和光同尘,不佩服不行啊!
李茂罢笔后拿出自己的印信盖上,这和歃血为盟差不多,王焕,王文德,梅展,都加盖了印信。
用老百姓的话说,他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关于朱勔之死的责任谁也跑不掉,除了共同进退别无他法。
梅展几口吹干墨迹,当着李茂等人的面用火漆封好,急匆匆的派人将这封半信半奏章的东西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李茂看着脚步踉跄略显惊慌的梅展,心说还真是一个沉不住气的家伙,随即转首看着王焕。
“老将军,朱太尉的尸首也该运回京城,这一趟时间不会短,守御峡州的重担就只能麻烦老将军了。”
王焕此时脸色看起来多了些血色,显然没有心理压力让他轻松不少,抱拳为礼道:“李相公分担了我等的罪责,这份恩情王焕铭记于心。”
王文德和闻焕章也拱手致谢,一群武将担责任,和一个经略使跟武将一起担罪责,结果绝对不一样。
李茂等于用自己的前程保住了他们的前程,这情份不小,人情债欠的瓷实。
李茂不是想笼络人心,因为王焕等几个节度使不会跟着他造反,但合作一番也无不可。
再说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有了今天的人情,对他来说有利无害。
“官家的旨意和朝廷的文书最快也得半个月才能传达到峡州,我等回去等待的同时操练兵马,和淮西贼匪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呢!希望下次再战,我能与诸位将军并肩作战,一举荡平淮西加官进爵。”
同样是画大饼,李茂这个大饼画的比朱勔务实的多。
因为朱勔靠的只是一张嘴,而李茂麾下有四千信安军铁骑,这才是实打实的硬件啊!
朱勔的尸首被装殓好运往京城后,李茂等人也退往峡州驻扎。
并且在他的建议下,徐京移驻当阳,梅展前出渡口镇,形成掎角之势互为依靠,彻底杜绝淮西贼匪的骚扰。
这几天的天气格外闷热,皇帝赵佶为了避暑,暂时住进了皇城艮岳。
这是一座人造假山公园,尽显皇家的奢华,其中大部分装饰就是来自朱勔经手的花石纲,可以说一步一景,巧夺天工,将园林艺术发挥到了极致。
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通风避暑,赵佶步入艮岳,顿感凉风习习全身畅快。
看着眼前的美景,心情也跟着开阔兴奋,赵佶决定把前些天画完的听琴图拿出来欣赏一番。
那天正好和蔡元长聊天,偶有灵感果然拾得佳作,可以说是他的一副自画像。
北宋画人地位非常高,源于赵佶这个皇帝对绘画的喜欢,甚至将画院排在了书院之前,为四院之首。
赵佶作为一个文艺家,天赋和成就甩了皇帝这个身份十八条街,二十几岁就能创出瘦金体书法,三十几岁就在绘画上别具一格突显大家风采。
可以说在皇帝届玩艺术,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因为玩的把江山社稷都玩没了。
两个黄门太监把画轴舒展开,赵佶首先看到的是蔡京的那首诗,点点头道:“蔡元长的书法果真不错,很配这幅画。”
吟征调商灶下桐,松问疑有人松风,仰窥低审含情客,似听无弦一弄中。
在蔡京这首诗的右上角,还有赵佶自己题的听琴图三个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