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枭臣-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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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家小妹的事情你也知晓,炊饼店这几天的进项可否先给弟弟支用,等月末盘了账再从我那份进项中抹除”
李茂话没说完,武大郎当即怒了。
“兄弟莫不是瞧不起武大?再说这种话,武大马上卷铺盖走人,没有兄弟帮衬,武大早已携妻带女流落街头,区区二三百贯钱,武大的心还没生蛆哩!”
“哥哥不要生气,亲兄弟还得明算账,银钱收支不能是一本糊涂账,这件事必须听我的,家中留一百贯做本钱,余下的哥哥帮我准备好放在姨母那,明天就去把小妹赎买回来。”
李茂对武大郎的仗义心下感动,但他不能让老实人吃亏,同时也要让武大郎明白账本的重要性。
现在几个人就能忙过来的炊饼店,将来能不雇人吗?
钱财无小事,“员工”多了各种花销肯定多,不把这个根子扎好,账目不清生出罗乱才是麻烦。
武大郎听了李茂一番讲述,听的也不甚明白。
但二话不说把这些天积攒的银钱数好称量好,将一百七十多贯银钱交到了李茂姨母手里。
姨母刚止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她怎么能不思念卖身葬父的小妹。
手里攥着装银钱的褡裢,仿佛攥着小妹一样心怀激荡,她梦想过把闺女赎买回来,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李茂安顿好了晚上的住宿问题,离开炊饼店直奔县衙。
老师陈文昭的那封信今天必须送到,还有一个时辰才天黑,这个时间拜访李昌期,没准能蹭顿饭。
在东平县进出了几次县衙和府衙,李茂已经有了和官府打交道的经验。
来到县衙门口,将早已写好的类似名刺的帖子递给一个衙役,顺手塞给对方五枚大钱。
“烦请通传一声,东平士子李茂前来拜访李知县相公。”
相公这个称谓现在还没有烂大街,但也由宰执丞相专属演变成下层官宦的尊称,内宅里妻子也开始流行把丈夫叫相公了。
李茂面前这个衙役眉开眼笑的应着,攥着铜钱的手非常用力,像是能把铜钱攥出水来。
敢情这位是新来的皂隶,第一次收这种“好处费”,太激动了。
皂隶进不了内衙,把李茂的书信交给一个嬷嬷。
时间不长,皂隶竟然看到县尊的公子出来,让他头前领路迎客,皂隶又觉得手里的五文钱扎手了,患得患失都写在脸上。
李茂看到比自己略矮的少年,记起是李昌期的儿子,那天可是被吓的够呛,裤衫都尿了,现在看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对这种衙内官二代,他前世见多了,心里瞧不起表面上绝对滴水不漏。
李拱璧脸色仍然有点发白,但也是个知礼数的,开口称李茂为世兄。
这是从陈文昭和李昌期同年那论的关系,可见李昌期对李茂没有轻视。
李茂和李拱璧联袂进了内衙,花厅内已经摆饭。
李昌期居中而坐,夫人刘氏在左侧相陪,那个小丫鬟正在往桌案上添碗筷。
李昌期自持身份没有起身,开口带笑招呼道:“贤侄从东平县过来还没用晚饭吧?坐下一块吃吧!”
李茂没有矜持,礼数做足道了声谢,坐到李昌期的右手边开吃。
古人讲究寝不语食不言,这顿饭吃的有点安静,李茂耳边都是咀嚼食物的声音。
吃的差不多了,李茂放下碗筷,刘氏立即对丫鬟说道:“玉钗儿,去沏一壶好茶来。”
李茂见刘氏吩咐完之后径直离开花厅,从始至终甚是冷淡。
心中不禁揣测,那天李昌期扔下老婆儿子一个人逃命,可能是影响到了夫妻关系吧?
李茂收拢心思,把自己正式拜陈文昭为师先讲了出来。
而后开门见山道:“老师手书一封,请世叔亲启。”说着把陈文昭的书信双手呈给李昌期。
李昌期在东平县的时候已经听说李茂的身份,知道陈文昭补录生员取李茂做了案首。
否则他哪会和李茂不见外,看的是陈文昭的脸面而已。
不过当李昌期看完陈文昭的书信,对眼前的李茂顿时另眼相看。
陈文昭在信中说的清楚,李茂不但是学生还视如子侄,文昌书院就在清河县城外,让李昌期多加照顾。
尤其让李昌期重视的是信的末尾,身为上官的陈文昭竟然主动伸出橄榄枝,可谓正中他的下怀。
李昌期把书信归置好,满面春风对李茂说道:“贤侄去文昌书院进学,正好和拱璧同去,拱璧在京城为太学内舍生,来年若是都取中府试,倒也是一段佳话。”
李茂瞥了李拱璧一眼,心说这个被贼匪吓尿的少年,难道还是一个学霸?
随即想到李拱璧官二代的身份又释然了,李昌期是正七品的县令,按照规制,八品官员以上的子弟可以入太学。
若是岁考一等成为上舍生,可以免除礼部的考试直接授官,学的好不如生的好,在李拱璧身上诠释的淋漓尽致啊!
李拱璧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一开口就让李茂懵了。
“父亲,前儿时在京城的时候,太学中流传要废黜科举,来年有没有府试可说不准呢!”
废黜科举?李茂是理工生不假,但废黜科举不是清朝末年的事情吗?
北宋怎么还废黜科举了?那他考举人取进士的路怎么办?历史上真有这回事儿?
李昌期回答了李茂的疑惑。
“是有这么个说法,庆历,熙宁年间兴学,科举和贡士并行,本朝从崇宁年间也有兴学废科举的主张,蔡公拜相后大力推行兴学贡士,但这两年又有所反复,怎么个定制,满朝诸公也没弄出个章程,最终还要看官家的心意决断。”
官家是宋天子的别称,现在说的是宋徽宗赵佶,然而李茂疑惑的是兴学贡士废科举兴学校的推行者蔡公,难道是宋末六贼之首的蔡京?
第二十七章疑似穿越的前辈们()
李茂突然有神经错乱之惑,因为李昌期说的蔡公就是蔡京,历史上有名的奸臣。
但李昌期对蔡京推崇备至,言语之间憾不能成为蔡公门下走狗,羡慕他的老师陈文昭是蔡公的门生。
历史和自身所知反差太大,尤其是知道陈文昭和蔡京是师生关系,论资排辈他还是蔡京的孙子辈。
李茂感觉和吞了一只苍蝇没区别,这不是恶心人吗!
但是李昌期口中的蔡京,的确和李茂知道的蔡京天差地别。
蔡京不但兴学推广学校,还开办这个时代的养老院,孤儿院,制定了一整套完善的教育和社会救济制度。
让他一度怀疑蔡京可能是个穿越的老前辈,就和历史上疑似穿越者的王莽一样。
建立的某些制度都太超前,当代的人可能觉得突兀,后世的人却非常明白革新的制度有多先进,只是失败了而已。
可惜这两位的下场都不太好,一个被位面之子刘秀怼死了,一个八十岁的时候被所有人唾沫视为奸佞,有钱也买不到吃的活活饿死了。
历史,要不要别这么搞笑,李茂很想说一句别闹。
但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大奸臣蔡京不是一无是处,的确做了一些好事儿。
白居易的一首诗说的很微妙,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年身便死,千古忠佞有谁知。
这话得反过来听,因为不管是忠臣还是奸臣,首先都是人,拥有复杂的人性。
李茂的触动很大,以至于李昌期说无论是科举还是太学贡士,对他和李拱璧来说都不是问题,他也没往心里去,脑子里乱糟糟仿佛神游一般。
还好李茂没有忘记自己的正事儿,放下茶杯恭谨道:“世叔,小侄在清河县有一位表妹,月前卖身葬父去了王招宣府上,赎买的银钱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小侄怕有反复,还请世叔帮忙言语一声,小侄感激不尽。”
李昌期哦了一声,“说来也是巧了,王招宣邀我明天去他府上宴饮,你便与我一同去当面提出此事,想来王招宣不卖我的脸面,也必然会给文昭兄几分薄面。”
李茂犹豫不决,他去王招宣府上?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那个王嬷嬷眼神再不好,王采应该没大事儿了。
万一,不是万一,王招宣必定会让王采面见李昌期这个清河县的父母官,酒席宴间肯定得碰面啊!
“父亲大人,孩儿也可以去吗?听闻王招宣祖上是汾阳郡王,当一拜先辈的风采。”
李拱璧少年心性喜欢热闹,而且他听外衙的人说王招宣府上金碧辉煌,园林多姿,不是破烂县衙可比,心痒难耐早想去见识一番。
李茂权衡利弊,觉得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正如李昌期所说,陈文昭这个一府通判的脸面比李昌期管用,双管齐下必定可以把小妹赎买回来。
至于他会不会被认出来是当日行凶的燕子李三,只能见招拆招,万一他运气好不和王采和王嬷嬷碰面呢!
“多谢世叔,明天小侄便先来衙门等候,今晚时候也不早了,小侄就不耽搁世叔歇息了。”
李茂事情办完了也没有留下的必要,被李拱璧送出衙门的时候。
心里想着回去用不用化个妆,和王采王嬷嬷碰面也能打个掩护。
回到紫石街,炊饼店已经收摊关了栅板,虚掩的门透出昏黄的油灯光亮。
武大郎正在和乔山一起盘账数钱,看到推门而进的李茂,笑呵呵道:“兄弟,银钱够用吗?今天下午又买了十多贯钱。”
李茂笑着说够用,把明天要去王招宣府上的事情跟姨母说了说。
想着让姨母今晚睡个安稳觉,再三保证明天小妹就能回家。
“大郎办事我放心,也不知怎么的,大郎和以前相比变了好多。”
姨母的反射弧有点长,李茂穿越这么长时间,姨母才觉得李茂和以前有些不同。
武大郎嘻嘻笑道:“姨母说的没错,大郎摇身一变成了秀才老爷,自然和以前不同,看看大郎这身穿戴,前楼唱曲的老头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比潘安宋玉都好看,潘安宋玉是谁?也是我们清河县的秀才老爷吗?”
乔山肚子里倒是有点墨水,“那是前朝古代的美男子,不过大郎这身穿戴的确光彩照人,想来和潘安宋玉差不太多。”
李茂听着武大郎和乔山的笑言,心里没来由的一松。
是他想多了,当时脚踹王嬷嬷砖拍王胖墩的时候,他那身穿戴落魄寒酸。
而现在正经的儒衫绦带,头顶方巾,哪怕王嬷嬷眼神再好也不会认为他就是行凶的贼人啊!
起码先入为主不敢把他这个通判大人的学生往贼人身上攀扯。
李茂觉得是自己吓唬自己,加上天已经不早了,招呼数完钱的武大郎和乔山去隔壁休息,郓哥则留在这屋由张氏照看。
乔山一边铺着被褥一边说道:“大郎,那两个小娘很勤快呢!眼里有活,面相身段又好,将来肯定是持家过日子的好手。”
武大郎往床榻上一趟,双手枕着后脑勺嘿嘿笑。
“乔大哥这话说的不中听,我家兄弟将来是要做官老爷的,持家过日子那些琐碎事交给浑家婆娘就好了,再说我家兄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千金,那才般配嘛!”
李茂没有想过婚事的事情,开口求饶道:“两位哥哥不要再说了,我这毛还没长齐呢!郑家姐妹你们也别当外人,只算自家妹妹”
“这话怎么说的,那个西门庆也不比大郎大多少,听说浑家都大了肚子,大郎啊!早生儿孙早享福,婚事还是早点定下来好,明天我就和姨母言语一声。”武大郎收敛笑容很严肃的说道。
李茂听武大郎提起西门庆这个茬口,顺嘴道:“哥哥,我们和谢希大算是结了仇,那个泼皮是个破落户不难对付,不过西门庆此人不可不防。”
想到武大郎是被西门庆唆使淫妇潘金莲毒死的,李茂不想这一幕悲剧再上演。
第二十八章路子很野()
乔山觉得李茂说的对,点头附和。
“大郎去年逃荒不在清河,西门庆不是好相与的,官私两面走的通,他们家这一年多发了大财,不但扩建了生药铺子,听说还放官吏债,前街的几个秀才,衙门里的主薄老爷,都欠着西门庆的印子钱呢!”
李茂知道乔山不清楚什么是官吏债,西门庆放的应该是高利贷,这倒是一门暴利的营生,不过赚的是黑心钱。
难怪西门庆养着谢希大等一干泼皮,许是逼债的时候人多能壮壮声势。
天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的时候,李茂早早起来。
武大郎鼾声阵阵,乔山听到动静问道:“大郎,起这么早作甚?前街的金银铺子还没开门呢!”
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