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第6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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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守备的嘲讽顿时引起了乱兵们一阵哄笑声,躲在灌木丛中的刘经堂又气又怕,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大伙儿都听清楚了!”待到笑声平息下来,陈守备抬高了嗓门:“拿住了刘知府的,无论是死是活,赏银一千两,官升三级,别漏过了大鱼!”
“属下遵令!”
乱兵们被重赏激励,纷纷停止搜索战利品,开始全力搜索起来。刘经堂知道这个院子并不大,如果自己留在原地被抓到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便放轻手脚,屏住呼吸,向墙边摸索而去,想要找出一条逃生的路来。可他刚走了几步,突然觉得脚下一阵刺痛,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这边有人!”乱兵们立刻听到了声音,哗啦一下围拢了过来。刘经堂就好像一头受惊的野兽,向外间冲去,但很快就被乱兵们挡了回来。他拔出佩剑,胡乱的挥舞了两下,骂道:“狗贼,你竟敢背叛朝廷!”
陈守备笑吟吟的看着赤足乱发的刘知府,对于原上司的诅咒谩骂他丝毫也不在意,谁又会在乎将死之人说了些什么呢?他挥了挥右手,示意亲兵散开些,不要挡在自己和刘经堂之间。已经眼睛发红的刘经堂大吼了一声,挺起佩剑就向陈守备当胸刺来。陈守备待到剑尖距离自己还有一尺多远的时候灵活的向右边一让,脚下使了个绊儿,刘经堂顿时摔了个狗啃泥,手中的佩剑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刘知府!”陈守备冷笑了一声,亲兵一拥而上将刘经堂反扭双臂,提了起来。陈守备一把揪住对方的头发:“你不是说要以仁义忠信为干戈舟楫,你现在用仁义忠信来自保一下看看?妈的,自己想死还想拖着大家一起死,来人,把他的头给我砍下来!”
第四百三十章 叛徒()
湖口,营地。
“这便是刘经堂的首级?”周可成皱着眉头,看着木盒中的头颅,从其面部残留的表情不难看出死者临死前处于极度的愤怒和惊恐之下。
“正是刘贼的首级!小人先前为刘贼所惑,不知顺逆,竟敢抵抗王师,罪该万死,还请大都督恕罪!”陈守备磕了个头,战战兢兢的答道,岸边停靠的一条条战船和营地里的战象、整齐肃杀的军队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让他越发庆幸自己先前做出的决定——如果自己当时没有下手,恐怕自己的首级现在已经悬挂在饶州城门上与刘知府的作伴了。
周可成上下打量了一下跪在地上的这个男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短粗身材,结实健壮,浓黑的眉毛,眼袋很大,惶恐的表情下是掩盖不住的贪婪。周可成皱了皱眉头,他并不喜欢这个跪在地下的男人,但不管怎么说对方立下了功劳,自己就必须给予相应的赏赐,否则还有谁愿意屈膝归降呢?不过也不能让其继续留在饶州,否则此人很有可能借靖难军的名义荼毒地方,贻害无穷。
“你做的很好!”周可成笑了笑:“本大都督有功必赏,有过必罚。陈守备举一州来降,乃是有功之臣,赏银两千两,荫一子为世袭锦衣卫百户,本人先去讲武堂堪磨,然后迁转!”
“啊?”陈守备惊愕的抬起头,他本以为自己献州来投,对方不说封疆裂土,至少也会把周围几个州县划给自己,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要把自己弄到劳什子“讲武堂”培训,那自己这番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陈守备,在我靖难军中将吏若想升迁,都是要先去讲武堂堪磨一番的!”周可成笑道:“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朝廷绝不会亏待你的!”
看着陈守备的背影在帐篷口消失,周可成伸手招来一旁的源平太:“这个人你要盯紧了,只要他有逃走的意图,立即处死!”
“是,大殿!”
刘经堂的死仿佛一块被丢入池塘里的巨石,顿时在赣北州县守官们的心中激起了掀天巨浪。从地图上不难看出,这些州县要么就处于长江或者鄱阳湖沿岸,要么与长江和鄱阳湖有江河连通,可以说这些州县正处于靖难军舰队的马蹄之下。而现在这些人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要么改旗易帜,要么面临当头一刀(或者是背后一刀),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选择的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安庆,督抚行辕。
“九江、进贤、德安、南康、彭泽、余干这几个州县都已经从贼了!”
胡宗宪没有说话,他手中拿着一支朱笔,每当幕僚沈明臣说出一个地名,他便在地图上做上一个标记,待到沈明臣说完,地图上围绕着鄱阳湖畔的诸多州县已经都被涂成了红色,几乎连成了一个红圈。胡宗宪沉吟了片刻,问道:“都念完了吗?”
“已经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沈明臣低声道。
“嗯!”胡宗宪放下朱笔,长叹了一声:“沈先生,对于周贼的意图你怎么看?”
沈明臣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周贼应当是想要拓地!”
“嗯,不错!”胡宗宪点了点头:“周贼是想要拓地,但不只是要拓地,沈先生你看,池州、东流、铜陵、芜湖这些都是长江南岸之要冲,为何周贼不攻取,却要取鄱阳湖畔这些州县呢?”
“这个——”沈明臣沉吟了一会,摇了摇头道:“周贼长驱千里,却不顾后路,学生也不知道他从哪本兵法中学到的!”
“是呀!”胡宗宪叹了口气:“他在鄱阳湖边经营,可我要是渡江直取留都,他肯定是要回师救援的,那现在做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他以一隅之地敌天下,只能以轻兵疾进,直取中枢才有胜算。这般下去必败无疑呀?”
“东主说的是!”沈明臣点了点头,他少年时便以能诗而闻名乡里,在仕途上却始终蹉跎,只得做了胡宗宪的幕僚,在胡宗宪的幕府中素来以思虑周密、处事稳重而闻名,颇得胡宗宪的看重。在对兰芳社的方略上,胡宗宪的幕府早已达成了一致,那就是采用拖延战略,利用朝廷在人力物力上的巨大优势,压倒对手。这也是周可成舰队逆流而上时,胡宗宪在安庆屯兵坐视,而没有冒险率军渡江援助的道理。
“东主!”沈明臣犹豫了一下,突然问道:“学生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还请您参详参详!”
“沈先生请讲!”
“学生先前总是把周贼和裕王视为一体,觉得裕王就是周贼,周贼就是裕王。但这几日想来想去,却觉得周贼未必是裕王,裕王也未必是周贼!”
“哦?”胡宗宪闻言精神一振:“为何这么说?”
“东主,如果周贼与裕王乃是一体,那么周贼所作所为便都是为了裕王登基为帝,一统天下;至少也是划江而治,二分天下。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周贼就应该要么渡江北上,直取京师;要么全力向西,一路攻城拔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行事让人难以琢磨!”
“嗯!沈先生你继续说下去!”
“学生以为周贼并不是真的想要扶住裕王登基,奉天靖难不过是他的一个幌子而已!”
“嗯!”胡宗宪点了点头:“沈先生你说的我也曾经想到过,但却没有细想,可他不扶助裕王登基还能干什么?没有裕王,他连大明一寸土都站不稳,这一点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争夺天下肯定不是这么做呀?只要等到年底舟师建成,广东水师北上,大军南下,周贼就凭江南那几个州县如何抵挡?”
第四百三十一章 舌辩()
“嗯,那沈先生的意思是?”胡宗宪问道。
“我以为周贼说的什么奉天靖难不过是个幌子,他真实的打算是狠狠的抢上一笔,等到朝廷的大军渡江,他就开船逃回海外便是!”
“狠狠抢上一笔?”胡宗宪笑了起来:“这不太可能吧?此人虽然狼子野心,但却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再说了他在海外那么多领地,又有金山卫、中左所的生意,抢又能抢多少银子?”
“那就是另有他意,反正不是真心辅助裕王登基!!”沈明臣道:“东主,我想要去一趟留都!”
“去留都做什么?”胡宗宪不解的问道。
“裕王南下已经几个月了,一开始的热乎劲已经过了,也应该看出了几分周贼的真面目,若是能够剖明利害的话,将裕王救出留都,周贼也就不战自破了!”
“沈先生你不是开玩笑吧?”胡宗宪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周可成当初就是把裕王接出京城才在江南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他又怎么不会防备别人故技重施?再说了,裕王现在不管怎么说也是已经登基为帝了,自古以来登上帝位的又有几个能活着下来的?就算是为了一己的性命,裕王也不会听你的!”
沈明臣站起身来,长揖为礼道:“学生受大人厚恩,坐食厚禄却无片功于大人,实在是羞愧无地。这次去留都,就算无法救裕王于水火,也至少能打探贼情,与平贼之事不无裨益,还请大人应允!”
“这个——”胡宗宪见沈明臣态度十分坚决,也知道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还请先生一切小心!”
留都,文华殿。
“前日清晨敌军袭我桐庐三处小垒,我军小挫,死三十二,伤六十五;午后我军反击,将营垒夺回,又攻敌垒。敌军设伏,我军先败,幸有骑队象队逆袭,斩获甲首两百,不过器械火药损失颇多,请补送铁锹一千,羊角锄一千五,火药两百石、铅五十石、火绳若干!”
“嗯,依律发公文从府库中拨送!”魏了翁沉声道:“另外再从后方医院送三百全愈的伤兵去!”
“是!”一旁的文吏飞快的将魏了翁的话变成书面命令,拿给魏了翁看了后用印,就成为了兵部的军令。大约半日之后,装载着这些辎重和新兵的船只就将离开码头,通过江南复杂的运河运往浙东的前线。
“今日的公文都完了吧?”魏了翁打了个哈切,问道。
“已经完了!”
“完了就好,完了就好!”魏了翁站起身来,敲了敲自己的腰杆:“幸好有你们几个在,不然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给累散了才怪!”
“大司马说的哪里话!”那文吏笑道:“您才是这里的泰山,若无您在——”
“好啦,好啦,就不要拍我的马屁了,反正我也没本事给你们升官!”魏了翁摆了摆手:“我老魏当了几十年的官,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凭良心说,我大明的兵部要都是你们这样的人才,什么鞑靼呀、土蛮呀、女真呀、瓦刺呀早就给打平了。前头的丘八连擦屁股的厕篾你们都想到了,这仗要打不赢才见鬼了,对面的王本固和戚继光也是可怜,遇上你们!”
文吏干笑了两声,恭送魏了翁出了衙门,又回去忙了。
魏了翁上了轿子,晃晃悠悠的回到自家宅邸,在书房中打了个盹,又喝了两口茶,觉得好了不少,正准备照平日的习惯去花园里溜溜脚,却看到管家进了门:“老爷,外边有人求见!”从袖中拿出一张名刺来。
魏了翁接过名刺一看,却是沈明臣,此人虽然未曾做官,但诗名却颇显,几年前与魏了翁也有过一面之缘,却不知为何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了。
管家见魏了翁这样子,便沉声道:“老爷不想见吗?那我便将其回绝了吧!”
“应该是遇上了麻烦,登门求助吧?南京城里能说得上话的老人也没几个了,也难为他了!”魏了翁叹了口气:“谁都有倒霉的时候,纵然帮不上忙,送他几十两银子救救急便是了。”
“那我带他去花厅?”
“嗯,好生看待,莫要怠慢了!”魏了翁整理了一下衣衫来到花厅,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士人正站起身来,赶忙拱了拱手:“沈先生上门,老朽未曾远迎,还请见谅!”
“学生不敢!”沈明臣赶忙躬身行礼。两人相互行过礼,分宾主坐下。魏了翁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笑道:“当年宁波一别,已经有六七载了吧?沈先生不知在何处高就?”
沈明臣看了那管家一眼,却没有说话。魏了翁笑了笑,对管家道:“你先退下,我若有事自会喊你!”
“是,老爷!”管家欠了欠身体,退出厅外。魏了翁笑道:“沈先生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了!”
“学生这几年来都是在胡汝贞胡大人幕府中做事!”
“哦?”魏了翁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他下意识的抚摩了两下颔下的胡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学生今日来见魏公,却是想借魏公之力,见裕王殿下一面!”沈明臣见魏了翁不开口,便接着说道:“剖明利害,劝裕王迷途知返,还江南一个太平!”
魏了翁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半响之后突然叹道:“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些什么吗?且不说老夫会不会应你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