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第5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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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说你一个北方人,连我们这边的话都听不懂,又怎么知道他是在诋毁朝廷?”陈百户苦笑道。
那小旗虽然听不懂周围人说了些什么,但还是能从脸色里看出些端倪来,他一手抓住那说书先生的胳膊,一手拔刀出鞘,喝道:“你们居然敢阻挡锦衣卫办差?快让开,不然个个都是杀头大罪!”
面对那小旗的威吓,茶馆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突然高声叫喊,众人齐声应和,纷纷散开向外跑去。不待刘守有发问,那陈百户便说道:“不好了,茶馆人说正好今日镇上有兰芳社的老爷,赶快通知他们过来处置!”
“大人!”正说话间,那小旗已经把那说书先生拖到刘守有面前,得意洋洋的一抱拳:“属下拿得钦犯一名!”
“你怎么知道他是钦犯?”刘守有又气又恼:“这说书先生说的都是吴语,你一个北方人听得懂他说什么吗?”
“是听不太懂!”那小旗有点莫名其妙的答道:“上头不是说了,这边说书场里面多有诋毁朝廷的,只要几棍子下去不就都招了,到时候顺藤摸瓜,定然能将其全部拿获!”
“住口!”刘守有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这小旗的办案手法其实也不能说算错,毕竟那年头也没有什么人权观念,类似的办案手法北镇抚司也是常用的!但这里是可以这么蛮干的地方吗?
“怎么了?”那小旗还有些莫名其妙。刘守有正准备让他将那个说书先生放了,便听到街道的另外一片传来一阵喧闹声,便看到方才那茶馆里的十几个闲人又回来了,还多了七八个体格健壮,跨刀背铳的汉子,一个闲人还指着自己这边说话,应该是在描述方才的事情。
“快把人放了!”刘守有厉声道。
“什么?”那小旗问道。
“我让你把这说书先生放了,耳聋吗?”
“是,是!”那小旗赶忙将地上那说书先生扶起身来,还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这时刘守有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才发现多了几个手持枪棒的精壮汉子,回码头的退路也被切断了。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下公然冒充锦衣卫?”为首的短衣汉子走了过来,操着一口口音颇重的官话问道。
“我等的确是北镇抚司的,并未假冒!”刘守有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知在这里不宜久留,取下腰牌递了过去:“方才不过是一场误会,还请见谅!”
“误会?”那汉子接过刘守有的腰牌,看了看腰牌,又看了看刘守有一行人,将信将疑的问道:“你们当真是锦衣卫?”
“千真万确!”刘守有赶忙道:“陈百户,你这里可有熟人,与他解释一番!”
“是!”陈百户赶忙上前一步道:“油伞刘可在,快去叫他来,就说我苏州老陈来了!”
“原来你认识刘老爷,为何不早说!”那汉子听到陈百户这么说,神色立刻变了,赶忙将腰牌还给刘守有,沉声道:“几位请稍待,我立刻派人去请刘老爷来!”说罢,他转身驱散围观之人,刘守有这才松了口气。
过了半盏茶功夫,一个五十多岁的锦衣老人急匆匆的过来,远远地看到陈百户便连敛衽下拜,陈百户赶忙上前扶住:“刘老哥,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那老人看了看刘守有一行人,小心的问道:“陈大人,您这是——?”
陈百户笑道:“这几位是我京里的同僚,他们路过苏州,听说金山卫繁荣的很,便让我带他们转转,顺便买些海外的番货,途径此地起了点小冲突,只好麻烦老哥哥你了!”
“原来如此!”油伞刘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他与那壮汉分说了几句,那汉子便带着手下离开了。他这才对陈百户道:“陈大人,相请不如偶遇,不如请诸位大人来小人家中坐坐?”
陈百户看了刘守有一眼,看到对方微微的点了点头,这才笑道:“那就叨扰了!”
油伞刘领着陈百户一行人来到自己家中,刘守有从两人交谈中得知此人原本是家伞商,祖上五代传下来的生意,也只能算是小康,却不想几年前遇到了贵人,得到了兰芳社一份四千支油布雨伞的订单,自此之后,这油伞刘就财运亨通,雨伞、雨衣、油布等各种订单如雨点一般落在他身上,几年下来,他作坊里光是工匠就有五六百人,在这个集镇也算得上第一等的大户人家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退回()
“刘老爷!”刘守有笑道:“在下有一件事情不明白,还请明示!”
“老爷二字小人如何当得起!”油伞刘欠了欠身子:“只要是小人知道的,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才我们在茶馆时,那几个拿着刀枪的精壮汉子是什么人?”
“哦,他们是龙王会的!”
“龙王会?”
“不错,就是救火的!”油伞刘笑道:“他们其他的也管,不光管救火,还管强盗、小偷小摸、绑票、就连随地拉屎拉尿都管的!”
“那岂不是衙役了?”刘守有笑道。
“是有些像衙役!”油伞刘笑道:“老爷您有所不知,这余家集虽然有几万人,比有些县城还大,但名义上只是个集镇,是没有衙门的。南来北往的客人又多,算起来是个大码头了。所以每个集镇都有一个龙王会,管救火、偷盗、街面整治,要不然还成什么样子!”
“这倒也是!”刘守有点了点头,随即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方才看到那几个龙王会的人除了佩刀还有鸟铳、角弓,对付几个小贼用得着这些吗?”
“这个——”油伞刘被问的张口结舌,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来,倒是陈百户接口道:“刘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一带与其他地方不同,当初闹倭寇的时候几乎家家都过了兵,吃了不少苦头,又距离大海近,所以对于武事看的很重。而金山卫又有一个讲武堂,专门讲习武事,各家富户都把儿子送到那里去,这龙王会中管事的几乎都是讲武堂出来的,虽然有弓矢火器,却不会为非作歹!”
油伞刘向陈百户投以感激的目光,连忙接口道:“正是如此,像我们集镇龙王会的会首便是做油布的王家老二,平日里最是稳重不过的!”
“连咱们北镇抚司的人都敢围起来,还稳重?”听到油伞刘的辩解,旁边有人低声冷笑道,那油伞刘听到了,更是如坐针毡,过了片刻便找了个由头告辞出去了。刘守有低咳了一声:“陈百户,金山卫这边的情况,你在留都时为何不向陆大人和李公公禀告一下呢?”
“刘大人!”陈百户满脸的苦笑:“那二位大人下来的情况您也都看到了,小老儿当初要是实话实说,恐怕已经死在脊杖之下了!”
刘守有叹了口气,“一级瞒一级,一直瞒到中南海”的情况不光是现代有,古代只会更加厉害,自己又何尝没有这么干过?但现在看来肯定是瞒不住了。他思忖了片刻,叹道:“陈百户,咱们锦衣卫在外头办差的做派你也是知道的,严谨二字是谈不上的,这在其他地方倒也还罢了,这一队有你我带队也还好,其他各队恐怕是要生出大事来!照我看,这一趟我们也不必去金山卫了,快些回留都,把这边的情况禀告将主和宗主爷为上!”
“那上头的差使?”
“这个责任我担着!”刘守有拍了拍胸脯:“再说你看看今天的情况,咱们也没法办差呀!”
事实证明刘守有的判断很准确,当他回到留都的时候便得知这次派出去办差的几队人马中有三队惹出事端来:有的被机户围攻、有的扣了人却半途又被抢了回去,最倒霉的却是被人扒了衣服器械,如乞丐一般破衣烂衫的逃了回来。昔日让人闻风丧胆的缇骑在这里却丧失了原有的魔力,变成了让人耻笑的对象。
“没用的东西!”陆炳那张红脸已经变成了紫黑色:“我北镇抚司的脸面都让你们丢干净了,人家打你们就不懂得还手?竟然被一群暴民把器械给下了!朝廷怎么养了你们这群饭桶?”
“回禀大人!”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百户答道:“若只是一群暴民,小的们便是死战到底也不会丢了北镇抚司的颜面,但当时还有一队倭兵,他们用鸟铳弓矢逼着我们,说要是我们不放下武器,便要开火!”
“什么?倭兵,鸟铳、弓矢?胡说,江南倭寇不是早就平定了吗?哪里来的倭寇?”
“千真万确!”那百户答道:“不过不是倭寇,是兰芳社的倭兵,据说是正好巡逻过那个村镇,看到我们和暴民争斗就围了过来!”
陆炳听到这里,强压下怒气道:“等一会,你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仔仔细细说一遍!”
“是,大人!”那百户赶忙道:“小的们封命去查看当地的一家印书坊,想要查看有没有揭帖的线索。为了缉办案件打算将印书坊的工匠和掌柜带回来讯问。却不想有人跑出去大声叫喊,随即就有上百暴民围了上来。小的亮出腰牌,表明身份,暴民也不退让——”
“等一下!”陆炳打断了部下的禀告:“你说你表明了身份,亮出腰牌,他们还不散开?”
“正是!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分别询问同去的其他同僚!”
“不必了!”陆炳脸色越发变得阴沉起来:“你先下去,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多谢大人关怀!”那百户磕了个头,才退了下去。陆炳站起身来,口中喃喃自语道:“好大的狗胆,竟然连北镇抚司的人都敢打,这些南蛮子眼里还有没有朝廷了?非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不可!”
都察院。
“刚峰兄,刚峰兄!”张居正满脸兴奋的冲进花厅:“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又出什么大事了?”海瑞眉头皱了起来:“太岳兄,看把你高兴的!”
“你知道吗?北镇抚司的人被打了!”
“北镇抚司的人被打?被谁打呀?你这没头没尾的!”
“当然是被周可成的人打了!”张居正笑了起来:“这些他们可踢到铁板了,陆炳可是能通天的,你知道吗?他已经上书朝廷了!”
“上书朝廷?他要干什么?”海瑞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当然是要整治周可成,整治兰芳社呀?”张居正莫名其妙的看着海瑞:“还能干什么?”
第三百二十三章 拿下()
“身为朝廷大臣,行事岂可如此轻佻?”海瑞转身便要出门,张居正赶忙追问:“刚峰兄你这是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见陆大人!”
“那恐怕是来不及了,陆大人眼下不在南京!”
“那他去哪里了?”
“好像是去松江府了!”张居正答道:“听说他要与松江知府商量一些关于金山卫的事情。”
“松江府?”海瑞闻言一愣,旋即脸色大变,跌足道:“那就更糟糕了?”
“更糟糕?”张居正闻言一愣:“金山卫不正是松江府的地界吗?北镇抚司的人在那边出了事,陆大人去找当地父母官有什么不对?”
“找当地父母官没什么不对,可你知道吗?现在的松江知府是谁吗?是吴伯仁!”
松江知府衙门。
“吴大人,你这花厅应该不是上任留下来的吧?”陆炳用几乎可以说是贪婪的目光打量着脚下的柚木地板的美丽纹路,某位艺术家以其精美的技艺在镶嵌拼接的木地板上描绘出了月神阿尔忒弥斯与小精灵和麋鹿在森林中舞蹈的情景,这位艺术家以他的幻想让舞蹈中的女神毫不掩饰显出其的最诱人的姿态。虽然这种美并不是太符合十六世纪中叶明国上层阶级的欣赏习惯,但这依然能勾引起陆炳的某种欲望。
“呵呵!”由于双方官职差距悬殊,所以吴伯仁让出了上座,自己在下首作陪,他笑着指了指脚下的地板和四壁的陈设:“下官接任之后,发现衙门的陈设实在是太过破败,不少地方连屋顶都有破损,索性便大修了一次,这花厅在后衙,便用心整治了点,让陆大人见笑了!”
陆炳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自古都有“官不修衙,客不修店”的说法,究其原因,地方官员几年一任就会换一个地方,耗费心力筹集钱财修好了衙门也是给后任享用,自己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授人以柄,被人以耗费公款攻击;所以古代官员即便捞了钱财也是中饱私囊,而任凭官衙破败,只要一天不塌,就一天不重建。像吴伯仁这样花了大笔钱财和心力用在修补衙门上的还真是罕见。不过陆炳来松江之前也打听过此人的来历,知道对方是胡宗宪的门生,自己这次来有要紧事,倒也没有必要在这些小事上计较。
“吴大人!”陆炳咳嗽了一声:“本官今日登门,却是为了一桩谋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