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民国-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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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要是惊天动地的事情,才会好玩!
“难道是因为欧战的事情吗?”波尔皱皱眉头,猜测道。
不等其他人回答,亚当斯便轻声一笑,截口道:“这种事情,猜也无用,左右不过几日间便能知晓,何必多费心思?刚才听这位小兄弟说起经济要理头头是道,不知如何称呼?”
“亚当斯先生过奖了,方才不过是些书院入门的常识罢了。”那中华少年回道,“我叫陆植,叫我小植即可。”
亚当斯方待继续发问,却见艾碧和哈莉在远处大声叫他们快些走,听两人的声音,已经是有些不耐了。
方梅答应一声,摇摇手,便追了上去。剩下的几人,波尔并未跟几人并作一处,只是和宫本流枫约了晚上再见,便拉着蒙哈瓦走了。陆植也回头和自己那一黑一白的两个学弟一块走了。
这几人不过寒暄几句,便依旧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可却把赵元任好好的折磨了一番,这短短的时间,只怕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赵元任的心,由平淡到期待,由期待到失望,从喜到悲,经历了一个两重天。赵元任听陆植说道一叶书院的藏书楼已经闭关,便知道只怕今天是看不到那些诫语了,顿时觉得好生没趣,也失了游览的兴致。只是一旁闷头走着,时不时踢着脚下的一块碎石,打发着无聊的时光。
但赵元任此时才过弱冠,究竟是少年心性,这冠盖街上繁华无比,草木掩映之间,各种稀奇精巧的物什目不暇接,许多东西,赵元任凝神看上许久,也琢磨不出实际的用途,等到询问店铺伙计时,却又让他恍然大悟,直直暗骂自己愚蠢。连赵元任这般有些老成的人都沉溺其中,就更别说那几个女孩了。方梅带着艾碧和哈莉在这流水般纵横无数的人群中,如织布机上的木梭,游走穿连。三女中艾碧和哈莉是初来,方梅则是小别数年,一时间竟是要将这冠盖街上的东西统统买下似的,即便是隔着这如此喧哗的人群,仍是不断听到三人欢呼惊叫、相互打闹的声音。
听着前面方梅三人的活泼,再转头看旁边的宫本流枫和亚当斯,正在一家书铺前停步。赵元任走过去一看,却原来是商务印书馆的分部。
“听闻这皕宋楼的藏书早在1907年便卖予了日本的静嘉堂,不想商务馆居然有办法影印出来。”亚当斯见赵元任过来,冲他扬了扬手中的书,啧啧称奇。
赵元任长于江南,正是中华藏书之风浓烈之所,也更是典籍流散剧烈之地。自皕宋楼之事后,各国搜购中华古籍,更是日趋激烈。赵元任在江南高等学堂(钟山书院)求学之际,便常见街头各国收书之祸,不论是西洋东洋,见有售书者,常常以手中文明杖为度量,等杖高者甚至不值现银一元,那东洋日人,更尤喜中华地方志。其时距鸦片开国已经一甲子有余,鸦片入国,战乱连连,国势积弱,民众积贫,许多藏书便是祖积孙卖,以作抽烟之用,一架之书,数代所存,不过吞云吐雾一泡而已。远者敦煌古籍、近者那皕宋楼,都是令人心痛之典型。
“不过终究是影印罢了,”赵元任想到此处,觉得甚至索然,“善本终是流落难回了。”
“可这不是回来了吗?”宫本流枫翻看着一本地方志,见序言果然是国史馆所作,心中欢喜,“虽不是善本,可前贤所言,究竟还是重现天下。书能诲人,便已是大幸。”
几人略略谈过几句,便各自闷头寻书。这檀香山的商务馆,并不单单属商务馆,亦是国史馆在海外的分部。赵元任方才不觉,原以为这里不过是如南京一般,只是一个小小的店铺。哪知里面竟然越走越是广阔,竟如走进桃花源中一般,前后竟要有数十步之长,且愈往前行,书架愈高,赵元任行到中间时,抬头看顶上书脊的字,居然模糊不可辨识。赵元任恍惚间,真如置身书卷海洋,智慧之浪翻涌而来,单是气息,就已让他迷醉。
原来这数年间,张元济穷尽所能,借着朱崇祯的金银,已是建起一座草草的堤坝,勉强放慢了这典籍外泄的洪流。民国创建后,国史馆更是凭借史家威望与背景,以雷霆之势介入,才算渐渐将这洪流消了下去。有了国史馆做援手,张元济从未觉得人手资金如此应手。于是自去年伊始,他便与国史馆逐渐将流散海外的典籍回收到上海的涵芬楼,不能回收的,便尽力影印回国,为往圣存绝学。
幸福时光总是短暂,赵元任正自抽出一本《六臣注文选》看的入迷,忽然觉得胳膊被人用力掐了一下,生生的疼。他一回头,见是方梅。方梅见赵元任回魂过来,一把拉住他,直拽到了书铺外。却不见了宫本流枫和亚当斯等人。
“你这呆子,快跟我走。”方梅也不多说,拉着赵元任便向前急行。
行出百又十步,转过一个拐角,景象便又不同。方才古书虬结,冠盖成街,眼前却是竹影摇曳,碧翠如滴,雅致天然,不过方寸之隔,竟似天壤之别。
方梅拉着赵元任,也不稍停,她对这竹林像是十分熟悉,转过几处,便来到几间房屋前。说是房屋,倒称竹舍更为恰当,均是用粗大的竹子架构而成,左面稍深处,更有一座三层的竹楼在那里随风轻轻摇曳,右面不远,竟然还有一座古意盎然的竹亭,依稀还有一弯活水绕着竹亭淙淙而动。竹舍四周围着半腰高的一圈竹篱笆,正前却是一座竹制的牌楼。
宫本流枫与亚当斯四人早已在这里等候。不仅是他们,还有几个码头上出现过的少年在一旁忙碌着,赵元任仔细看过去,少年们或在清理院落,或在竹亭内摆设桌凳,更有一人站在木梯之上,正在将竹舍前牌楼上的遮布取下。赵元任抬头看去,只见牌楼上写着“愿者轩”三个大字。
“这是一家店铺?”赵元任听前面的艾碧吃惊的叫道,“流枫,你说这是一家店铺,我为什么看不到它售卖的东西呢?”
“这是愿者轩,”宫本流枫解释道:“愿者轩不做普通的生意。”
“这就是愿者轩?”亚当斯像是听过,“据说它开张五年来,换过三任店主,却只做过六笔生意,但其中任何一笔的收入,都足以让华尔街的摩根银行为其打开大门,鞠躬迎入。朱师倒是跟我说过,只是想不到,愿者轩居然是这么简单的地方。”
亚当斯正自感叹间,忽然后面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你们两个既然回来了,还不过去帮忙,居然就是站在这里看着吗?”
亚当斯回过头去,见是一个比自己略大一些的中华青年,皮鞋西服,上身穿了一件马甲,上衣却搭在胳膊上,仔细看领带的花结,竟是欧洲流行的温莎结。那青年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收回对宫本流枫和方梅的目光,笑着跟亚当斯点点头。便大步向愿者轩内行去。
听到那青年的声音,方梅冲赵元任吐吐舌头,便跟着那青年走了进去,青年只是站在愿者轩的院落四下看了几眼,然后低声吩咐了几句。宫本流枫和方梅便依他的吩咐,重新整理轩内的几处设置。
那青年看了一会儿,便转头过来,对着亚当斯等人笑笑,“我是愿者轩的轩主,农泉刃,表字溪篌,诸位远来是客,若是有暇,不如进来喝一杯茶吧。”
亚当斯不意到这青年便是愿者轩的轩主,登时吃了一惊。愿者轩偌大的名头,想不到轩主居然如此年轻。
“农轩主开张做事,难道不怕我们打扰吗?”
“当面的这位,是随一舟先生来的亚当斯吧?这位应该就是武进赵家的宣仲兄了,还有这两位美丽的姑娘,”农泉刃微微笑着:“愿者轩今日开张,便有四位贵客来此捧场,实在是蓬荜生辉。还请四位赏脸,于快哉亭中品一品茶。”
等农泉刃说完,那边宫本流枫与方梅已经在亭中烹茶了。亚当斯和赵元任还待推辞,艾碧和哈莉却早就跑了过去。亚赵两人相互看看,便也一拱手,走了过去。
“这是我家乡的茶叶,唤作古丈毛尖,”农泉刃一副待客之道,殷殷的说道。
“农师,今日愿者轩开门做事,不会等的是我们吧?”方梅奉上茶来,趁机问道。
“你倒是好大的脸面,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农泉刃右手轻扇,似有些陶醉在茶香之中,“你倒是有求于我,还是能有助于我?”停了一会人,农泉刃点点头,“嗯,一年多不见,茶艺未曾生疏,还算不错。”
说完,农泉刃再不与方梅多言,却与亚当斯和赵元任闲闲的聊了起来。那几个一叶书院的少年整理完,冲着农泉刃躬身施礼,便静静的散了。
风动竹影,斑驳一地,远处冠盖街上的喧哗热闹,像极遥远却又似可闻,这似可闻的声音,杂在沙沙的竹叶摇动之间,更显得此处幽静清凉。
几人在这里品过一道茶,便见来路上慢慢行来三四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花甲年纪的老者,身子略形佝偻,头顶稀稀疏疏的已无多少头发,右手拄着一根文明杖,健步迈开,精神却十分矍铄。
“客人到了,”农泉刃笑着整衣而起,“诸君在此稍坐,我去迎一迎。”说罢,便向轩外迎去,方梅也站起身来,随在农泉刃身后。宫本流枫却从一旁的陶罐中取出水来,倒进茶壶中,开始烹茶。
赵元任远远看去,见农泉刃与来人笑谈了几句,便一起向亭中走来,只听的农泉刃说道:“啬庵先生来的正巧,前日老家刚捎来一些毛尖,虽然于先生来说,不算什么新奇之物,但在这孤悬汪洋之中的夏威夷,却是极难得。”
那老者点点头,“说来我中华物产丰饶,本当是国富民强才是,不想现如今却似那弱宋一般,积贫积弱。我年轻时,于中华还算有些骄傲,但看现在的年轻人,却是崇欧媚日,对中华,哪里还谈得上骄傲呢!我这半生想着实业救国,为中华开拓出一条国富民强的道路。可现在岁入花甲,却更觉前路漫漫。我这一次来,便是得京城国史馆馆主陶斋先生(端方)指点,来愿者轩求教的。”
说着,几人便行到了快哉亭边,赵元任本已觉得那老者十分的眼熟,此刻老者走到近前,他一下便认了出来,顿时惊得跳起身来:
“状元公,您……您……您怎么会来此?”
对面老者眯眼看去,却是不识,一旁农泉刃介绍道:“这是武进赵家的赵宣仲。”
“这位长者便是中华民国的农商总长,大清朝的状元,啬庵先生(张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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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棉铁()
以为举事必先智,启民智必由教育;而教育费空言所能打,乃先实业;实业、教育既相资有成,乃及慈善,乃及公益。
————————张謇
“原来他是张謇,那个长袖善舞的清国状元郎。”亚当斯心中恍然,便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原来是南通的张先生,先生大名晚生仰慕已久,今日得见,真是幸何如之!”
张謇抬眼看了看亚当斯,他不意这个金发碧眼的白人青年居然开口便是流利的官话,而且举手投足言谈话语间,竟是依足了中华的礼制。他这般想着,一对白眉轻轻翘了一下,脸上不由闪过一丝疑惑。未等张謇发问,一旁的农泉刃已经介绍道:“这是美利坚昆西的亚当斯,约翰?亚当斯。”
“昆西的亚当斯?莫不是美利坚第二任总统的后人?”
“张先生先生口中所言,正是家祖。”亚当斯说完,转头向农泉刃笑道:“既然农轩主的客人来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亚当斯举步便要离去。
“亚当斯先生且慢行一步,再稍坐一刻不迟,须知这古丈毛尖,第二道时才最到佳处。”农泉刃笑着挽留道。
亚当斯闻言微微一愣,他本以为今日到此,不过是偶然,可听农泉刃这话,似乎这愿者轩开门,也将他们括了进去。
几人重又落座,其实临桌而坐着,仅是农泉刃、亚当斯、张謇三人而已。赵元任与张謇之子张怡祖不敢与张謇同桌,一旁侍立。艾碧和哈莉却与方梅拿了桌凳,在亭外流水处寻了一个佳处,乘凉赏景。
张謇稍稍坐下,随口赞了几句茶水,便留意起这愿者轩的布局。见这愿者轩竹影摇翠,风送凉意,溪声隐隐,几间竹舍错落有致,若合术数,颇有古意,想来布置这愿者轩的人,胸中颇是有些丘壑。一念至此,张謇这才按捺下胸中隐隐的怒意。须知这张謇,本是光绪年间的状元,诗书通达,沉浮宦海,挂冠经商,调停南北,端的是中华绝顶的人物。他虽有惑难解,可见眼前不过三四乳臭未干的小孩,如何能让他开口相询?若不是此次搭桥牵线的乃是他的恩主端方,便冲愿者轩这般慢待于他,张謇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