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长相守-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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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澄在吏部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总算找到了地方:“回娘家?她一个年少入宫的宫女哪有娘家?是又去做私活了还是出去玩了?给我说实话,还有,钱怎么就到她手里去了?嗯?”
他一句连着一句,张叔李叔仿佛看到了他身后火光熊熊,没一个敢开口相反还退了好几步。
冷澄好容易找到宣泄的机会,一时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她缺钱不成?小气到这个地步,连这点吃饭的小钱都收走了?眼看着这年头国将不国了,连家也越来不像家了,等她回来,我倒要问问她,她究竟想干什么?三从四德她做到了哪点?”
话音刚落,张叔李叔好像见了鬼一样,一脸的慌张与惶恐,李叔的手甚至在下面偷偷地摆了两下,一副要制止冷澄说话的样子。
冷澄没看见一般:“这都什么时候了,人不见影,钱不在家,等任倚华回来这事儿没完!”
最后那嗓子是喊出来的,喊完了冷澄觉得胸口郁结的郁闷有烟消云散的趋势,舒服了好多,但他没注意到,他刚才那说起别人来没完没了的刁钻劲儿,像极了一个人。
他还没注意到那个人正一脸寒霜站在门外,看样子把他说的字字句句都听的一清二楚。而那个人身边还站着她一个所谓的“娘家人。”
吼完了感觉气氛不对,转过身去正和任倚华四目相对。
张叔李叔一副“大人你完了”的表情。其实冷澄也深有同感,但是输人不输阵不是?他好歹也是个男人,怎么可能被自己的女人一个眼神吓的服软?
刚要说几句壮胆的话,质问质问对方,却看到那平常顾盼神飞的眸子里,此时此刻竟是幽暗深邃,像一潭死水泛不起半点波纹,又像万丈深渊,人从悬崖上如何往下看,都看不到底下是哪般景象。
平静的外表下却是滔天的怒火。任倚华自认为自己是个笑口常开的琉璃球,但是也有自己的底线的。她从来给人方便,帮人圆场,最恨的也是别人扫她的面子,若这人位高权重也就罢了,最多心里诅咒千百回,若是平等地位或是比她底的,说句直接的,谁撕她的脸她要谁的命!其中还分两种情况最生气,一个是当着她在乎的人的面给她难堪,比如文茵朗云。
另外一个就是当着她一点也不喜欢但偏偏撇不清关系的人的面扫她面子,比如今日的任三夫人。如今冷澄两样都犯了。
冷子澈,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拼着被乐安任氏所有人瞧不起,我今天也不可能给你半点面子!说不定看到我们两个这样,乐安任氏放弃了我这条线也大有可能!
你们一个个都自以为能控制我吗?就算是棋子,也未必没有破局而出的机会!
第一步,倚势相压,都这个份儿上,大不了比谁更不要脸,说不定还能把任三夫人推出来,让她尝尝进退维谷的滋味。
“宫女就不能有娘家?难不成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说实话,我可是乐安任氏的长房大小姐,不知道冷大人郡望何处啊?家里都出过几品官员?几个进士啊?啊,我倒是忘了,冷家是耕读传家,很多辈都注重在那个”耕“上呢。还有回个娘家,你都大喊大叫,难不成欺负我娘家没人?三婶,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任三夫人听得她一声唤,当时就没了方寸。早知道她和冷澄夫妻关系竟然这样不好,当初就不该找她结盟。可没办法啊,人家都到过家里重新认祖归宗了,现在撇清了岂不是前功尽弃,再说这事儿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任三夫人安慰着自己,这只是他们小两口闹气,将来会好的,会好的。
“冷大人,我冒昧代倚华的娘叫你一声姑爷,这夫妻之道啊,就在于互相包容,倚华她今日是回娘家了,这不天还早着,也没误了饭时不是?我们乐安任氏的女孩子,从小有些娇生惯养小脾气是不假,可对夫君,对婆家的心都是顶顶真的。”
一口一口乐安任氏,娇生惯养,最后的话既有让步也有威胁,饶是任倚华曾自诩舌灿莲花,也觉得无可挑剔。
可是一切还没完。
“私活?什么叫私活?让大家来评评理,我是帮你的朝中同僚训练要入宫的闺秀,这是国家大事,哪儿轮的你说三道四?再说,要不是家徒四壁,顿顿青菜豆腐,我又何必出了宫还要这般委屈自己露面抛头?钱怎么到我手里来的?若不是昨晚上安人拉着我的手,说我如今是女主人,应该帮你负起管家的责任了,谁稀罕拿你那几个破钱?我小气?你前几日要的好菜好饭,哪次不是我掏的钱?靠你那点俸禄,够干什么的?连盘好菜都买不起,现在想起来说我小气了,那你自己又大气到哪里去?”
冷澄目瞪口呆地看着任倚华颠倒黑白,委屈?任倚华哪一次出去不是兴高采烈,回来还会炫耀上两个时辰?昨晚上安人拉她的手?天地良心,昨晚上安人根本就是对着冷澄唠叨了一夜的夫妻经,顺便表达了一个早点抱孙子的美好展望。好菜好饭,确实是她掏的钱,可那是她自己要的,冷澄作为青菜豆腐的忠实拥护者,只是动了几筷子而已。
有心反驳但怕越说越错,只是沉默的冷澄:女人真可怕,叫任倚华的女人更可怕……。
倚华兀自呶呶不休:“还有,什么叫国将不国?这话也是随便说的的。什么叫家不像个家样,什么叫跟我没完?我告诉你冷子澈,我是你三媒六证,八抬大轿娶进门的,不是你花五百两买来的妾,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作践就怎么作践,对了,我还忘了呢,你哪有钱买妾啊?到最后不会是用我的钱吧?”
说到这已是刻毒透骨,冷澄的手都紧握成了拳头,脸色更是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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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感君千金相怜意()
倚华仰脸挑衅地看着冷澄,心里叫着:“来啊来啊,你回嘴啊,骂我啊,最好表示出你根本不在乎我,恨不得我死的样子,我今天豁出脸不要了,把这女人给我赶走了算了,至少我不用跟这倒霉的家族一起绑在船上!
可是冷澄那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那嘴张了又关,关了又张,一个难听的字眼没说出来。
看他那样,倚华都替他着急。
半晌后,倒是冷澄先服软了:“刚才说那种话,是我不对,”
倚华一震,不是吧?以前你怎么态度没这么好?我今天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居然就这么认了,冷子澈你是不是男人啊?
“可是……。”
可是,可是,我要的就是这个可是,倚华眼里陡然闪起了光芒,快说啊,可是什么,可是你忍不下去我了对不对?你快说啊
“可是你后来说的也委实有些过分,不过三……三夫人说得对,夫妻相处在于包容,事情是由我而起,还是我的错。三夫人作为娘家人第一次来,冷澄让您受委屈了。在这赔个不是。”说罢深深施了一礼,动作神情不做半点敷衍。
倚华瞠目结舌,他他他,就这么忍了?
要不是对冷澄油盐不进的脾气有一定了解,她一定是认为冷澄被乐安任氏的头衔吓怕了。那不是被吓的,他这么委曲求全干什么?阴谋,一定有阴谋!
不过不管他有什么阴谋,总之她想趁机退出合作的心思完全落空了。任三夫人还在一旁嘴角挂笑地看着她呢。
到这地步也就算了,她要再蹬鼻子上脸,不用冷澄发威,三夫人都可以拿起长辈的乔儿整治她,权衡利弊,倚华选择沉默。
任三夫人展颜一笑,若冬日暖阳,她微微侧头,在倚华耳边低语道:“小夫妻打是亲骂是爱,正合适。你这么嚣张跋扈冷大人还能让着你,足见他对你有多看重。你可真是好命,别”
倚华尴尬笑笑,本来是一时激愤想来个你死我活,结果到别人眼里却成了实打实的恃宠而骄。
骄傲与生俱来,宠却是半点都无。
冷澄还殷勤地邀请任三夫人留下来吃饭,话里话外都替倚华开脱,不住地说自己的错,自己对倚华的亏欠,赞扬倚华的聪明懂事。
任三夫人笑的越发开怀,可心里却是苦意渐浓,倚华的夫婿倒是个痴情种子,若换了别人,身为四品官员,就算做了作奸犯科的事,被妻子当着人这样排揎,也是要怒极的,厉害的一纸休书,粗莽的动手都有可能。肯忍气吞声的,要不是吃软饭的,要不就是把人疼到了心里。
冷澄他少年就得蒙圣眷,心气怎么可能低了?想必是被新婚燕尔,被勾去了魂,一时见不到就发急,才口不择言,见了人在面前,任漫天怒火都化作了雪水。
倚华思忖了半天冷澄是怎么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冷澄演戏演上瘾了。等把任糊弄走了秋后算账呢。”
想通了这一点,罢罢罢,他想演就先陪他演罢,趁着冷澄说自己好话的时候,做出几分不好意思的样子,不时蹙起眉头扮出一副“你这杀千刀的冤家,我虽是刚才恨极了你,现在又舍不下你“的样子,演的比名满九城的戏子还高上几分。
几番周折,总算把任三夫人送走了。
眼看那端方妇人款款走出冷府,倚华捡了一张张叔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藤椅坐下去,眼睛望着天空:“人走了,戏也演完了,想骂就骂吧,你也不是那等隐忍的人。“
冷澄疑惑:“什么演戏?不错,我刚才是想骂你来着,不过,时候过了,我现在没心情了。”
倚华悠悠地吹走了掉落在脸上的叶子,好奇地问:“骂人这事还得看心情?那就是说你以前跟我吵都是因为心情澎湃?”
冷澄一副水滴玉石一样的嗓音:“今天不一样,你三婶在这儿,我不能让你没脸。”
倚华听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只觉得萧寒秋色里,自己这里却是夏日炎灼,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缠绕了一颗心,只能哑着嗓子问:“不是演戏,你这么委屈,只是为了我?”
冷澄像是在说今天菜市场的菜价一般的语气:“不全是你说的这样吧。听说你是很小就入宫当宫女的,现在才找到娘家人,听起来好像还是个大家族,他们跟你恐怕关系不大近吧。我是你夫君,如果我再回嘴,扫你的面子,你岂不是让他们轻贱了去?你是我妻子,不管我有多气,也不会让你处境艰难,何况,男子汉大丈夫,认个错又有什么委屈的。”
秋天的阳光本来是暖融融的,笼着一层淡淡的温柔,为什么,突然感觉这么刺眼?
倚华缓缓闭上眼睛,泪水夺眶而出。
冷子澈,冷子澈,你何必如此?
我不曾亏欠亲生父母,他们却为了长房的扶持把我弃若敝屣,我不曾对不起过继的伯父伯母,还替他们引来了朝思暮想的儿子,他们还是为我占了嫡女的位置把我赶出家门。到宫中,小宫女做起时,趋炎附势,溜须拍马,虽然姿态不可看,却也没做过什么,可挣来的除了一点轻飘飘的赞赏,更多的是鄙夷和轻视。就连最好的姐妹也曾看不惯我这副没骨头的样子。十年苦苦挣扎,做下多少错事,午夜梦回几度惊醒,无人可对说从头。我不曾得罪过淮阳王,可就当我要捧出一颗真心给他的时候才知道他根本就是动机不纯。我助太后登上凤座,只求离开这沉沉深宫,她却仍不想放开这枚棋子,到最后不惜以死相求,方遂了心愿。
这么多人,我没有对他们不起,他们尚且不肯放过我。
我自新婚起便与你作对,难听的话少说也有一箩筐,今日更是当着别人的面让你颜面扫地,你又何必忍气吞声,只是怕伤了我?
冷子澈啊冷子澈,任倚华何德何能得你的怜惜顾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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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且抛杂念只伴君()
泪水汇聚成流,在阳光下闪亮的有如链子上滚动的明珠,坠在白玉一般的脸颊上,说不倚华使劲忍着抽噎的声音,还是被冷澄听出了端倪。
他走到藤椅跟前,身形把阳光挡住了大半。俯下身来,想擦去倚华脸上的泪水,手伸到半道,看着自己略显粗糙,还有茧子的手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是停了下来。
他缩回了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到倚华面前,低声说:“擦擦吧。”
倚华难得痛快哭一场,正想来个天昏地暗,可看见帕子又不忍心推回去,索性取了帕子在眼眶那里揉了揉,本来就微红的眼睛就更像了兔子。
冷澄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你怎么了?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难道我又说错话了?”
倚华急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