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长相守-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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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澄不负所望地开了腔:“这就是我和娘以前住的地方。”
倚华狠狠地咽下“大人您当年也太惨了”这句话,改成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冷澄失笑:“算了,算了,女史趁早别糊弄我了。跟我进屋看看吧。”
倚华亦步亦趋地踏过了矮到不能再矮的门槛,并没有像想象中的废屋蟑螂什么的,反而是一股净净的清气扑面而来。
屋子中央是一张快要站不住,一只脚下还垫了砖头的木桌,上面满满得都是刀刻的岁月的痕迹。木桌两边有两个旧旧的木凳,放的板板正正,一高一矮,很容易想象安人和还小的冷澄对坐着吃饭的情景。木桌的对面也就是“壁”的正当中,没有祖宗的画像,没有瓜果梨桃的供奉,只挂着一幅字,是一副对联:
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字是颜体,笔笔如铁画银钩,横轻竖重,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句是四书的集句,对句工整,合乎章法。字与句珠联璧合,如天造地设,浑然天成。饶是习惯跟那些文人墨客一样,把颜体字贬低为叉手并脚田舍汉的任倚华,也不禁有些心折。
冷澄背着手看那幅字,风透过更像洞口的窗户吹动他的衣袂,可他整个人却岿然不动,有如海浪拍打下的山峰。
凭着一种熟稔的感觉,倚华开口:“这字,是你写的?”
冷澄顿了一会才开口:“是我爹留下的。”
倚华点头:“哦,原来如此,难怪挂在这里……”还想说什么,又想起冷澄那日说胡话说到想爹的事,就闭口不言了。
冷澄倒不在乎似的,幽幽地说:“爹是这一片第一个秀才,听说很多人都夸过他的才气,姥爷也是看中他是个读书人,才把娘嫁了过来。爹很喜欢读书,最敬仰的就是圣贤,是真的喜欢,不是为了做官。这幅字是娘怀孕的时候爹写得,说是为了将来给我看的,听说为这事娘还有点别扭,说他孩子还没出世,花了那么多笔墨干什么,还不如多写些自己喜欢的文章。娘说爹笑嘻嘻地不说话,还教娘认识这些字,娘说生我的时候爹很开心的,只可惜一年后爹就去了,而那时的我什么都不懂。”
倚华觉得说话很困难,哽咽着说了一句:“令尊想必对你抱有厚望;见你今日成就一定在天上也是欢喜的。”
冷澄眉目间竟是藏不住的疲惫:“我一直看着这幅字长大,自从娘和先生跟我讲完这幅字的意思,我就一直按着这些字努力,从不后悔,可是今天我感觉不对了……。”
倚华屏住呼吸,目光炯炯,她知道从情感上她应该支持他这样走下去,继承父亲遗志,哪怕粉身碎骨。可是从私心上,她又希望他“幡然醒悟”,做一个“正常的”官儿,这样他们两至少会生活得平静些,还多些话说,而不是永远一个理直气壮,一个气结无言。
谁知道冷澄目不转睛地盯了那字半晌,竟洒脱了起来:“对和不对又怎样?虽千万人吾往矣,知不可为而为之。我只遵从父亲的教诲就好,其他任它风吹雨打罢。而且……”他指向墙角的水缸,“你看见没有,水缸里都是清水,是邻居们帮忙打得,就算我和娘都离开了这里,他们仍然记得要照顾我们这孤儿寡妇,现在想想,还是我欠他们的多。”
倚华放下心来,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担心他颓废堕落,只是他这决心一下,两人再怎样,终究是隔了一层国家大义的纱,捅不破的纱。
冷澄啊冷澄,你还是没看到世间的险恶。你有父亲的教诲,有安人的保驾护航,就是你这些乡亲也没有真正地放弃过你。至少从他们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担心和在乎。
你有没有尝过众叛亲离的滋味?你有没有从天堂到地狱的时刻?
我知道你没有,如果你有,你不会到今天还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会到今天还为一缸水而否定别人的冷漠。
冷澄将倚华引到后院,院子里蔬菜的根苗还依稀可见,篱笆墙外爬满了绿叶,一些红白相间的花朵点缀其间。田园风光赏心悦目。冷澄眉目之间也跳脱了起来,不想不远处传来一阵哭声:“我的老房子诶,孩子他爹我对不起你啊,我守不住这个家,孩子们都去了别处,我这把老骨头舍不下这里,如今半截身子入土,拼着一命死在这里也就算了,苍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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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运命如刀人如草()
苍老的声音,悲凉的腔调,泣血一般的无助,传进冷澄耳朵里竟是字字刺心,倚华开始只是蹙眉,听到后来才听出些隐情。/ 两人对视一眼,心知这老妪哭声必与假传金矿一事有密切联系。
冷澄急忙向哭声处跑去,倚华坐不惯土路,被绊了几次也歪歪扭扭地跟着。好不容易走到了,只见一片废墟触目惊心,房梁早已倾塌在地,茅草所剩无几,杂物早已散落成野狗啃食的尸骸,空气中焚烧过的焦糊味挥之不去,还有几个不深不浅的坑,一看就是挖掘金矿的产物。在挖出的几个坑前,一个老妪坐在倾塌的房梁上,边拍打着坚硬的木头边叫骂着痛哭。面容虽然衰老,但面色并不似普通农家妇女那样枯槁,依稀可看到富裕生活的痕迹。只是沾满了泥灰的指甲昭示了她如今的落魄。
冷澄只看她一眼,就大惊失色:“这不是张员外家的老夫人吗?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老妪眼珠一转,看看他,癫狂地笑道:“这步田地是哪步田地?上头的官儿说我们家房子底下有金矿,要扒了房子挖金矿。这事儿一听就明白了,不就是看我们家有些钱,想要钱吗?给钱就是了,可给钱给的没头啊,眼看着都要倾家荡产了,官儿偏不信,到底是扒了房子占了田地,然后把一家人都挤兑的远走他乡才够。诶,说了这么久你是谁?”
冷澄:“您不认识我了,我是……。”
老妪又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认识,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呢?澄儿是吧,不,不是,是冷大人,官居四品的冷大人,想当年您赶考的时候我们还宴请过您,当时我觉得您是有大出息的人,觉得做官儿多好啊,光宗耀祖的,可没想到啊,这世上的官儿怕大都是些黑了良友上传 您这回回来是来干嘛的?是来看你从小生活的地方是怎么被你们这群官儿整成这样的?”
冷澄窘迫着,带着几分痛心地解释:“不是,李叔把事情告诉我了,我,我这回来是奉了皇上的圣旨来查这个案子的。”
老妪又一次大笑,只不过笑声里是彻骨的悲凉,倚华在一旁不寒而栗。
“皇上?圣旨?我是真想相信呐。可是天高皇帝远,官官相护,就算你真有圣旨,真有这颗好心,又有什么用呢?冷大人,我老婆子是要死要活,离了家人回到这里来的,他们拉着我不让我走,说是没了钱也能供我颐养天年,可我知道啊,我得了重病,活不过几天了,就算死也想死在故乡,有人看见就埋,没人管烂在这里也是命,老头子也睡在这里,我不能抛下他,也不能给儿女添麻烦啊。”说罢,竟是喷出一大口鲜血来,星星点点的红,在黄土上分外的耀眼。
冷澄大惊,忙上前扶住她,老妪颤颤巍巍地说:“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向来总比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强些。既然遇上了,我只求你一件事,把我埋到张家村郊的祖坟里,好歹得个安宁。还有,官能做就做,不能就别勉强,你虽是我们这儿出来的第一个官,可我从小看你和我的孙儿差不多,千万别最后落得跟这些贪官一样,欠了阴间的帐留到下一世报应。”说罢,再不看冷澄一眼,双目微合,喃喃道:“老头子,我来找你了。“头一歪,溘然而逝。
冷澄感到怀中的身子越来越冰冷,他的手也越来越麻木,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闪光。
倚华见到老妪吐血的时候,就有些不祥的预感。如今老妪撒手人寰,算不上她早有预料,也是有所预感。
虽然冷澄是心性坚定的男子,可论到生离死别这种事还真的没有倚华经历的多,当前这种形势,老妪死在他们面前,若被有心人看见,少不得又是流言蜚语。
倚华冷冷掰开冷澄扶着尸体的手,“你要让她暴尸野外不得善终吗?“
冷澄低吼道:“我要去找莫闻,让他亲眼看看他欠下的人命!”说罢竟挣扎着要起身。
倚华挥手就扇了冷澄一个耳光:“你去啊,你去啊,你带着一具尸体去找莫闻,你说这人是他逼死的他就承认了悔改了?人家问你这人是怎么死的你怎么说?人家说是你弄死的你怎么说?你还没来得及证明假传金矿的案子是真是假,你自己就进牢里去了,你对得起谁啊你?”
冷澄蓦然笑了出来,眼神中写满了受伤和怀疑:“女史好计算,别人死在你面前,你不难受不愧疚,反而想着是离麻烦远远的,不要把自己栽进去。你还有心吗?”
倚华听他这话就如一桶冰水从头上浇下,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嘴上还是不饶人:“心?心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不放聪明点,你连命都要没了,凭什么在这里和我谈什么心?我还知道如果你倒了霉,她可就白死了,不过她毕竟回来了,那些被迫背井离乡的人还不知道怎样呢。”
冷澄有些无力地瘫坐了下来,低低地说:“现在还来得及吗?”
任倚华一腔怨愤倾巢而出:“谁知道来得及来不及呢,路是你自己选的,你爱怎样就怎样,反正我是个没心的,帮不上你什么。”
冷澄低头看着死去人苍老的面容,双目兀自圆瞪,像是在控诉世间的不公,耳边回荡起她怨愤的呼喊,阳光依然温柔,可是空气里却弥漫着阴森。
冷澄岔开话题:“你说我们还能找到她那些流落在外的家人吗?我想他们一定愿意作证申冤得罢。”
倚华冷笑:“那到未必,如果他们真有这个心,今天回来的就不会只有带病的老太太一个人。和一家人的命比起来,一个老人的心愿算什么?死者为大,我们还是先把她葬了罢。?”
冷澄刚要应允,忽的看到了一个绿色的衣角飘入眼帘,心里一动,倚华顺目光看去,立刻出声呼喊:“方大人,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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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旧事唏嘘说从头()
方知微从树木深处踱出来,脸上挂着无奈的招牌。/top/ 小说排行榜任倚华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方大人来这里多久了?”
方知微企图糊弄过去:“没多久,没多久,只是路过,路过。”
冷澄挑眉:“路过?只是路过方兄刚才干嘛要跑呢?”
冷澄平素不喜与人攀关系,今儿个“方兄”一叫出来,方知微只觉冷汗涔涔。
倚华与他一唱一和:“大人何必和方大人较真呢?恐怕方大人觉得这地儿阴气太重,想回家避避,只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一个人走了就了事的。”
听了两人暗含深意的话,方知微反而落落大方了起来:“冷大人夫人何必如此?明人不说暗话,这位老夫人说的什么在下确实听见了,但这假传金矿的事却是与在下无关,她要报应也报应不到在下头上。告辞。”随后竟是要拂袖而去。
冷澄耐不住先开了口:“方兄今日见百姓不得生路,就听之任之吗?当日进士传胪,春风得意,向圣上许下的治国平天下的愿望都忘了吗?”
方知微的脊背轻颤了一下,脚步却没停:“昔日的方知微是第四名进士,书生意气,迂腐不堪。今日的方知微是五品同知,只知明哲保身而已。”
倚华一句话跑出去:“方大人急着走什么,难不成要去把这件事告诉莫知州讨个赏?”
方知微有点发怒:“方某纵是小人,但也不至于卑劣到这个地步。今日的事,我只当从没看见。冷大人和莫知州,我两不相助便是。”
倚华捧腹大笑,笑完声音像刀子一样刺向方知微:“方大人身在局中,还妄想全身而退吗?”
方知微如遭雷击,脚步骤然停下,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倚华抬头拢拢散乱的鬓发:“看昨天宴席上,莫知州和方大人关系并不像很好的样子。方大人既然说此事与您无关,要么是方大人您洁身自好,要么就是莫知州根本没把您当自己人吧。既然没踏进那趟浑水,就该坚决地把自己摘出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