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长相守-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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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平民男子吓得急忙解释:“大人,大人,小的是平头百姓,一向是本本分分的。今天好好走在街上,不知道怎么就撞到了这位公子,撞碎了玉佩。这事是小人的不对,小人愿意倾家荡产地赔给这位公子,可是小人这也是无心之过啊。若按这位公子的话,可就没有活路了啊大人……。”
陆同知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既不满这贵公子的跋扈,又有点同情这小民的无妄之灾。他一心认定了是这元英纨绔习气发作,自己没拿好东西,不小心摔了玉佩,要迁怒旁人。这事儿若不到公堂上也就罢了,既然到了镇州公堂上,也不能容这人仗势欺人,说打说杀的。
他调和道:“玉佩是死物,人是活的。这位公子你就是把这人怎么样了,也换不回你的玉佩来。再说跟他这种人计较,也有损您的身份。不如就这样,您度量放宽些,让他赔点钱罢了。”
元英却不依不饶起来:“大人,我这玉佩可是贵人所赠。大人若不信,我这还有一块,给大人您看看……。”说罢竟要上前。他身后七八个膀大腰圆的家奴也在旁边附和,哗然成势。
陆同知喝令衙役拦住他,一字一句道:“元公子,还是那句话。玉佩是死物,人是活的。您若是想指着拿这玉佩背后的贵人来压我,那您可是找错人了。我就是再不济,好歹也算是一方父母,做不出为个死物把活人把死里逼的事!”
说罢,竟是要拂袖而去。
不料刹那之间,变故陡生!
背后是衙役的惊呼和痛呼,陆同知绷着脸转过身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支浸了毒药的飞镖以及满眼的鲜血……。
元英手里擎着几支同样的飞镖,笑得宛如恶魔。他身后的家奴,拿着的短刀已经深深插进了几个衙役的胸膛。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只不过转身一瞬,公堂上已成修罗地狱!
那平民男子目眦欲裂:“大人……你们……。来,来人呐……”
元英低头看了他一眼,莫名地笑了一下。他慢条斯理地从衣袖里取了匕首,却极快地俯下了身子,在倒地的陆同知眼前来了一记割喉。鲜血从平民男子的刀伤里狂飙而出,有如平地而起的涌泉,说不出的残忍。
元英依旧笑的冷酷,对着陆同知张大的瞳孔毫不畏惧地放狠话:“大人您还还真是个好官,只可惜命不长了。黄泉路上别忘了,在下拓跋英的名号。也不妨回头看看,看这镇州究竟是谁家的天下!”他眼一横“办完事了,还不快走!”
家奴领命:“是!二王子!”他们抽出了染血的短刀,将它们无情地扔在地上,踏着它们簇拥着元英退出去,然后拽过公堂门口拴着的马,疾驰而去。
元英衣服上染了血迹,眼睛里却是毫无波澜。跑出一段路,还没等所有人开始议论他们这些奇怪的人,他就自己先开了腔:“让开,让开!有鲜卑刺客,刺杀大人!大人生命垂危,我等受命向郡里报信!”
民众听得此信都大为惊慌,纷纷向公堂跑去看大人伤势如何,根本没有人想起来怀疑这群风风火火的人。
元英带人一路以这个理由骑行出城,到了荒郊地里方放缓了速度。
他仰脸看天,眉目里尽是志得意满:“虽说错估了这老官儿的官品,不过好歹该做的都做完了。我看他一天不死,一天就得记得拓跋英三个字了。啧,果然还是刺杀这种事对我的胃口,可惜不能留自己的名字……。”
原来这元英,就是当年从京城逃回鲜卑,“死而复生”的质子拓跋锋。今日种种均是他一手安排。伪装世家公子带着手下私兵混入镇州,再拿假玉佩在大街上碰瓷讹人。装作不依不饶揪去官府,本以为能借着看玉佩的时机近身刺杀大恒官员,不想陆同知软硬不吃,只好用了手中的毒镖,又命令私兵趁着别人不备,杀尽一公堂的人以激怒大恒。随后,借口报信,全身而退。
阳光冷冷地打下来,衬着他阴鸷的眼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等到军营里的冷澄和胡副将收到了陆同知遇刺,众衙役身亡的消息匆匆赶来时,陆同知也已经气息奄奄。
冷澄心里有愧,欺身上前:“陆大人,陆大人,你怎么样?”
陆同知半个字不提自己,只是执拗地念叨着几句话:“拓跋英……鲜卑人……不要…不要…。”
冷澄眼睛一转就明白了前两个词的意思,果然是鲜卑人贼心不死,连刺客都派来了了。胡副将一拳头捶到桌子上:“可恨的鲜卑人,连文官和百姓都不放过!”
陆同知不赞同地皱皱眉,仍是执拗地说:“不要…不要…。”
冷澄切切地问:“不要什么,陆大人你想说什么?”
陆同知硬撑着才说出来:“不要贸然开战……不要贸然……咳咳咳。”
冷澄听得心痛不已,胡副将却是不解:“奶奶的,为什么不开战!鲜卑人都把我们欺负到什么份上了,跟他们打,让他们血债血偿!”
陆同知瞪了他一眼,却说不出话来,继续咳得撕心裂肺。两眼要突出来一样,两只枯瘦的开始手在空中乱抓。胡副将忙低声道“行行行,听你们的,听你们的。大夫,这陆大人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只是中了镖吗?”
大夫声音低沉:“镖上淬了毒,剧毒。只是见效不大快而已,就像史书里的牵机毒药,是要慢慢地折磨死人。”
冷澄如遭雷击,半天才艰难地吐出话来:“大夫,是没办法了吗?”
大夫重重叹了一口气,抹了把泪才说话:“事到如今,老夫也无力回天了。”
一时间气氛凝重,冷澄和胡副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旁边默默地守着。守了许久,冷澄被别人找到:“知州大人您看,那些衙役的家属都在外面哭呢,您是主事的,你看这……。”
冷澄如梦方醒,看看床上挣扎的
陆同知,再想想无辜枉死的衙役们,只觉万箭穿心。他悠悠地回了一句:“知道了,我跟你去看看……。”胡副将抬起头来:“你放心吧,有我在这看着呢。这家伙,唉,听说陆大人的家眷跟你我一样,都在别的地方。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是我们这些同僚帮他了。”
冷澄迷迷糊糊地出了门,一阵冷风吹来,把他吹个透心凉。他抬眼一看,满堂的鲜血还没被擦干,配着那些寡妇孤儿新穿上的白衣,更显得凄清苦楚。
他一步步向那一片红白交织的画面走去,心头里一个词挥之不去。
苍生何辜?
苍生何辜!
陆同知挣扎了许久,手终是无力地垂了下去。他回光返照似的有了些精神,转了转头,一看就看到了宿敌胡副将。
胡副将见他眼神清明,顿时一喜,刚想说点什么却被他打断了:
“在下快要去了,临去前不想听胡大人说话。”
胡副将憋屈地住了口。
“还是那句话,请胡大人有点脑子,别贸然开战。”
胡副将抱着顺着他的意思的想法,无奈地点点头。
陆同知见他没反驳,眼神里透出了点喜悦,他眼神开始模糊,看不清屋子,更看不清胡副将的脸,唯有一幅图画不停地在眼前晃,分外清晰。
那是上次战争的时候,他们一批文官和武官一起守城。虽说每天都还是吵来吵去,不过在鲜卑军队退去的时候,大家却是喜悦的忘记了文武之别。
那天的庆功宴,就连他自己也禁不住满口老哥老弟的,跟那帮粗人喝了个痛快。
是从什么时候起大家又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呢?
大概就是鲜卑人退去后不久吧。果真是能共患难不能共太平。
陆同知清了清嗓子:“胡副将——。”
胡副将挠挠头:“嗯?”
陆同知忍着喉头起伏不定的气息,艰难地,一字一句地说出了最后的话:“以前说的那些话,对不住……。”
胡副将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嗨,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我这瞎客气什么呐。你们文人就是……。”
他刚想找个好听点的形容词出来,就看见病床上那人微微一笑,阖目而逝。
再没有毒药的折磨,再不用操心城墙的修建和公堂上的案子,再不用跟自己看不惯的武官跳着脚吵架,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在城头上,乘着夕阳,再看一眼自己拼命维护的镇州城了吧。
镇州同知陆修齐卒,年四十六岁。
当冷澄派出去报信的人到了京城,镇州的消息迅速地传播开来。不乏一知半解的人按照自己的理解推测,又被其他的糊涂人奉为圭臬。身子快足月的倚华趁着朗云不在,贴着门听外面的闲话:
“听说了吗,镇州的官儿在自己的官署被鲜卑刺客刺杀了!”
“是个文官,而且还是个主要管事的大官!听说是在审案的时候被刺的,自己中了浸了毒的匕首,身边的衙役被刀子捅了个透心凉,公堂上满是血呢!“
倚华听得这消息,再想起前几天做的那个梦,只觉天旋地转。她慌张地转过身,摇着头想把刚才听到的噩耗摇出心里去,身子却禁不住这样的惊吓,软软地滑了下去……。
第二百六十章 情意生死两茫茫()
倚华刚刚跌坐到地上,朗云就慌慌忙忙地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不停说着什么的何凝秋。
她一眼就看到了眼神空洞的任倚华,赶紧半拥半抱地扶起她:“女史,你这是……。”
任倚华茫茫地看着她,半天才动了动嘴唇:“说好了让我等他,到最后却是这个结局……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时拼着一口气跟他去了西北,好歹还能死在一块儿……。”
朗云心里叫苦不迭,只得赶紧着解释:“姑奶奶,你就别在着说这不吉利的话了。那出事的人不是他,不是咱们大人!”
任倚华想抬手抓住她狠狠地骂一句,却发现自己连手指都动不了,只是定定地瞅着她:“死丫头,什么时候还想骗我?大官,文官,镇州的官,人家话说得这么清楚,出事的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这都是我的命,你又何苦遮掩着?”
朗云一口咬定:“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你弄错了!”她想了想,立刻把她身后的何凝秋推出来:“我会骗你,秦夫人总不会骗你吧。秦夫人,中毒身亡的是镇州的同知,不是我们大人对不对?”何凝秋惊魂未定地点点头:“是,遇刺那位大人姓陆,只是冷大人的下属。这消息就是冷大人派人送到京城来的,他没事。这是如琛那边的消息,他就怕你担心,才特意叫我来告诉你的。”
倚华疑惑地看看朗云,又看看何凝秋,半信半疑地问了一句:“真不是他?”
两人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是他,不是他!”
倚华自我安慰般地闭了闭眼,睫毛还在不停地颤抖,像是风中的落叶。她喃喃念着:“不是他就好,不是他就好。”一连说了几遍,却是声调凄婉,不知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朗云见她疲惫,像是要昏睡过去的样子,就愈发小心翼翼地环抱住她,想要把她扶回屋子休息。
不想刹那之间,怀中的人竟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水??鞯难劬φ隹?醋潘??粢e诺淖齑街荒芏冻鲆桓鲆簦?p》 “痛,痛……。”
朗云似有所悟,立刻扯着嗓子叫道:“稳婆,稳婆呢?夫人受了惊吓,今儿个要生了!”
这一声出来,不光是稳婆,就连在屋子里煎药熬汤的绯烟,碧罗,还有看着卿远的香菡都跑了出来。
香菡倒是有了经验,隔着半个院子就开始喊:“朗云姐,赶紧把夫人扶好,别再摔着。”
她和绯烟两个急急上前,一左一右夹住倚华,簇拥着她往房里去。
稳婆看了看倚华的脸色:“姑娘们且小心点,动作慢些。夫人这样子可不能再出什么纰漏。老婆子我先去准备热水,剪刀和粗布。夫人若是痛,不妨先拿些东西让她摔摔打打,可别强忍着伤身呐。”
众人鸡啄米似的点头,一步一步护着倚华挪到了屋里,上了床榻。看着她痛得要打滚,心疼到不行。
倚华先是扔枕头,后是扯被子,指甲划出一道道的痕迹,连线头都被挑出来了。众人怕她一会没东西垫着要难受,巴巴地捡了起来给塞到床上。她痛得忍不了,还要摔,碧罗怕她摔大部头的东西,动作太大自己栽下来。从旁边抄了个已经缝好的香囊塞到她手里。
她无意识地狠挠了几下,舒服了些,眼波一转,看到了那香囊的样子,却是不舍得再抓了。
香囊上是两只拙劣的戏水鸳鸯,冷澄走的前一晚,她绣好了送给他,却被这不解风情认成是嬉戏的鸭子。她当时就生了气,把这香囊收了回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