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扬明-第4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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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部将听了个个面露喜色,这样的条件很厚道,不费一兵一卒,就能人人加官进爵,而且世袭罔替,粮饷更是能加倍,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吴三桂倒是沉稳得多,他沉默了一会,不动声色地回答:“贵上提出的条件倒也优厚,只是事发突然,又涉及整个辽东镇,吴某一人做不了主,容我考虑考虑,另外告知祖将军之后才能做决定。”
使者一听,这也是情理之中。他点点头:“吴将军说的在理。既然愿意谈,那我就回城禀报皇上,过几日再来。希望到时候能听到吴将军的好消息。”
“通州离辽东距离不算近,吴某派人就算快马加鞭回锦州,也颇费时日,几日肯定不够。这样吧,我们以十日为期,十日之后,吴某必给贵上一个答复。”
“那就恭候佳音,告辞。”
送走大顺军使者后,部将们纷纷问:“将军,为何不答应下来?李自成的条件很优厚啊,咱们打仗拼命,不就是图个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嘛。现在不用打仗也能得到好处,惠而不费的事情,干嘛不做?”
吴三桂摇摇头:“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如果没有琼海军介入,我倒是相信李自成能成气候。可是琼海军费那么大劲,不惜以火并为威胁,把我们阻挡在香河十几天,难道就是为了推李自成上位?夏天南从一个招安的海贼坐到今时今日的位置,绝不是甘为他人做嫁衣的人。先等等吧,看看局势发展再说,说不定过了几天事情就会反转。”
吴三桂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出发勤王之前,他已经得到了朝廷封平西伯的许诺,加之眼下他并不是整个辽东的话事人,加官进爵对他意义并不是很大,答应李自成的条件,他个人得到的好处有限。既然京城局势已定,浑水摸鱼的打算落空了,他相信夏天南也绝不会无所作为,反正都是待价而沽,为什么不等买方互相抬价,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呢?
第七百零九章 先抑后扬()
? 事实证明吴三桂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大顺军使者走后第三天,琼海军的使者也来了。相比于大顺军随便派个路人甲充任使者,琼海军的使者规格要高得多,由司马德亲自出面,并由特战队随行护送。
扩充后的特战队达到了两千人,全部是优中选优的军中精锐,得益于高强度的训练和充足的营养,个个肌肉结实、煞气逼人。看到对方整齐的队列,疾如风不动如山的气势,加上统一的军服、一水的制式线膛枪加成,素来以精兵自居的关宁军看了看自己腰间挂的简陋的三眼铳,也有些自惭形秽。
吴三桂看到这一行人,心中暗自心惊。这两千来人的队伍,比起前几日看到的琼海大军,似乎更为精锐,连祖大寿身边的家丁也赶不上,这些人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杀气和自信,似乎只在鞑子的巴牙喇身上看到过。看来琼海军的实力远比自己估计的要强,对于这个对手,必须要重新评估才行。
等看到铁塔一般的黄猛甲之后,关宁军上下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惊叹声。这样的巨汉,即便在辽东也罕见,南方那种烟瘴之地又如何出现这种人的?
黄猛甲经历了几年的战火洗礼,已经从一个只凭蛮力争勇的黎人峒主,蜕变成了一个战神级的人物,他个子本就魁梧高大,再坐在高大的坐骑上,几乎是俯视着面前的关宁军骑兵,眼神中那种傲睨天下的气势,怎么都遮挡不住。被他眼神扫中的关宁军骑兵,心里发憷,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
怀着复杂的心情,吴三桂接待了司马德一行。
司马德倒是礼数周到,他向吴三桂躬身行礼,顺便简明扼要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琼海军军机参谋长司马德,见过平西伯。”
听见平西伯这个称呼,吴三桂不由自主地昂首挺胸,谦虚地回答:“司马先生客气,平西伯这个爵位,只是先皇口谕中提及,并未敕封。眼下先皇已殁,自然也是做不得数了,吴某当不起这一声平西伯。”
苏粗腿已经在香河提起过这茬,吴三桂对于琼海军知道他这个尚未正式敕封的爵位,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不过苏粗腿称呼他时带着几分戏谑,并无尊敬之意,而司马德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这一声平西伯很诚恳,给足了他面子。
只是这个军机参谋长是个什么路数,貌似朝廷军中并无这个职位啊?吴三桂暗想。不过能让这样的两千精锐护送,想必也是琼海军中极为重要的人物。
果然,对方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解答:“在下一介书生,提不起枪、挥不动刀,手无缚鸡之力,承蒙平南侯看重,让在下参赞军机,帮着出出主意。在下虽不才,但是对诸葛孔明、刘伯温等巨擘是极为佩服的。这次来贵军商议要事,也是平南侯信任,涉及天下大势,在下实在诚惶诚恐。”
司马德何其精明,短短几句话,就把吴三桂想知道的和没想到的,都交代清楚了。这番话有两个重点:第一,本人在琼海军中地位非常重要,和诸葛亮、刘伯温差不多;第二,我们看得起你,把这次谈判看做能够影响天下大势的重要事件。
吴三桂听了这话,心里舒坦多了。琼海军派出了军师级别的人物,说明尊重他;把他看做能够影响京城政局走向的重要人物,说明了他扮演角色的重要性。比起大顺军居高临下封赏的口吻,琼海军这种平等相处的态度无疑让人更能接受。
在可左可右的抉择中,细节往往决定成败。司马德几句话,就让吴三桂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了。他热情的请司马德进中军大帐,说:“虽然吴某未受朝廷敕封爵位,只是区区一个宁远总兵,没有先生说得这么重要,对天下大势也影响不了什么,但是来者是客,请先生入内细谈。”
司马德微微一笑,临行前将军说得果然不错,在香河给吴三桂一个下马威,然后现在再捧一捧,来个先抑后扬,吴三桂多半会吃这套,谈判的主动就落在了己方手中。
“平西伯何出此言?京城虽然遭遇变动,但大明并未亡国,先皇定下的事情,自然要落到实处,这个伯爵之位,肯定是跑不掉的。”
吴三桂瞪大眼睛望着司马德,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话信息量很大啊!难道夏天南这么有把握对付几十万流寇大军,而且要保住大明不亡?
这其中的曲折,不是一时半会能琢磨透的,不过追封平西伯这件事,对他是百利无一害的好事,自然乐见其成。吴三桂稳住心神,恭敬地说:“请先生入大帐详谈。”
等司马德随吴三桂进入大帐之后,黄猛甲旁若无人地上前,站在大帐门口,宛如守护南天门的天神一般,让人不敢靠近。十几名心腹手下也在他左右站成一排,挡住了大帐入口。
对于这种反客为主的行为,关宁军忌惮之余,心里颇有些忿忿不平。不过也只是心里想想,口中不敢说出来。先不说打不打得过,自家将军对人家这么客气,肯定是不能动手了,这哑巴亏只能吞下。
大帐之中,只剩下吴三桂和司马德两人,没有了闲杂人等,也就没有了顾及,两人直奔主题。
司马德开门见山:“在下知道李自成的人来过,提出了什么条件,猜也猜得到,无非是封赏和粮饷罢了。不管这些条件平西伯看不看得上眼,李自成的龙椅坐不坐得稳都难说,这些许诺也未必能兑现,只是空中楼阁罢了。”
对于琼海军的情报之准,吴三桂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也没有纠缠这些枝节问题,直接问:“关宁军虽然地处辽东偏远之地,却也不是无足轻重的卒子。眼下先皇驾崩,后继无人,大明江山岌岌可危,到底平南侯是如何打算,想让关宁军怎么做,又能给咱们什么好处,请先生不妨直言。”
第七百一十章 风云突变()
? 司马德轻轻笑了一声:“关宁军乃边镇第一强军,举足轻重,自然不是无足轻重的小卒子,这个我们自然省的。不过先皇虽殁,却并非后继无人。实不相瞒,我们派出了人手,和宫中的重要人物联手,在乱军之中保住了太子,眼下藏在一个安全的所在。”
“太子没死?”吴三桂一凛,这个筹码很重,足以改变这场剧变的走向。作为名正言顺的储君,其代表的政治意义,傻瓜都能掂量出轻重。
“正是。”司马德说,“可能平西伯尚不知道京城的局势:现在大顺军倒行逆施,派刘宗敏‘拷饷’,用刑逼迫文臣武将、皇亲贵胄缴纳银子作为大军粮饷,已经让不少人倾家荡产,甚至有几十名六品以上官员惨死在酷刑之下,平民百姓亦不能幸免,家中糊口的薪米也被充作军资,家家无米下锅。从官吏到百姓,对大顺军万般不满,不过是慑于淫威,敢怒不敢言而已,只要大军入城,打出太子的旗号,登高一呼,必然众山响应,驱逐甚至剿灭大顺军只是迟早的事。”
吴三桂刚到通州,还真不知道大顺军在京城内的所作所为,听闻李自成及其手下这般“拷饷”,顿生兔死狐悲之感。关宁军占据辽东膏腴之地,坐拥万亩良田,还有朝廷源源不断的粮饷,已经形成了一个拥兵自重的既得利益集团,对于这种剥夺财富的手段有天然的抵触。李自成既然能对付京城的权贵,只要腾出手来,难保不会对付财大气粗的关宁军,所谓拉拢封赏,想必只是缓兵之计罢了。
他闻言大怒,拍案而起:“这般倒行逆施,岂能得人心?吴某身为大明武将,既然太子尚在,自然是要拥立太子继位,义不容辞!”
司马德笑道:“不愧为先皇委以重任的臣子,平西伯这话可谓掷地有声,先皇要是泉下有知,想必也是甚为欣慰。”
吴三桂表明了立场之后,话锋一转:“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吴某身为大明臣子,可以粉身碎骨以报君恩,但是手底下这些将士们的前程,也是要考虑的。他们都是上有老下有下的人,总不能靠忠义当饭吃,等到闯逆溃败之后,不知道平南侯如何安置吴某这些兄弟?”
司马德自然清楚吴三桂这是在试探己方的底细,话说的大义凛然,看上去是关心部下,不过是托辞罢了,实际上就是想知道琼海军能开出什么价码。
“临行前,将军有过交代:只要平西伯配合我军拨乱反正,恢复大明正朔,等局势稳定之后,会向新皇建议,追封平西伯的爵位,任命你接任辽东前锋总兵官,挂征辽前锋将军印,世代镇守辽东。”
吴三桂闻言大喜,相比于大顺军使者提出的条件,显然这个价码更合自己胃口,个人的好处要大得多。他假意踌躇:“现任辽东总兵官是吴某的舅舅,并无过失,贸然取而代之,似乎不妥。”
司马德“义正言辞”地回答:“祖总兵虽然功劳显赫,但毕竟年事渐高,给年轻人让路也是理所当然。朝廷也不会亏待他,届时会调他入京,担任大都督之职,加太子太保,荣享天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吴三桂放下了心,“平南侯考虑周全,吴某还有什么可说,唯有鞠躬尽瘁,为新皇登基效力。”虽然对方言语中已经“代替”朝廷作出了决定,可是吴三桂一点也不觉得违和。手握强兵,还有太子这个筹码,把持朝政、掌控话语权是水到渠成之事。
价码谈拢,两人对视一眼,开怀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下来就是商议细节,司马德低声对吴三桂说:“平西伯不需要真动刀枪,只需如此……”
吴三桂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平南侯算无遗策,吴某一切照做便是。”
而紫禁城中的李自成并不知道这一切,他接到使者的回报后,便安心等着吴三桂那边的消息。在他看来,只要稳住了吴三桂的关宁铁骑,亦敌亦友的琼海军就好对付多了。于是他命令加紧筹备登基大典的进程,只要生米煮成熟饭,造成既定事实,想必夏天南也不会大费周章来争这个皇位,多半会乖乖地撤回长江以南,双方进入之前说好的“划江而治”的模式。
只是世事不遂人愿,仅仅一天之后,广渠门守将急报:接到城外北面探马回报,原本驻扎通州的关宁军开始向京城运动,而且派出大批游骑遮蔽战场,一言不合就斩杀了不少大顺军的探马,完全不是和谈的模样,倒像是要开战。
“怎么回事?”李自成大怒,摔了几个乾清宫中的珍贵瓷器,大声说,“不是说以十日为期,回复消息吗,怎么就动上手了呢?”
接到消息紧急入宫的众将领们个个面面相觑,他们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人群中的宋献策思索了一会,越众而出,“皇上,此事有蹊跷。如果吴三桂打定了主意要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