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扬明-第3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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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徐弘基是堂堂的国公,他要置身事外,没人能够勉强他,就算事情往糟糕的方向发展,事后他的惩罚无非是扣除俸禄而已。崇祯对待宗室和勋贵是一向是非常优容的,只要他们不争夺政治权力,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责罚过重。
但是作为兵部尚书,如果在南京的核心地带爆发武装冲突,难辞其咎,最好的结果也是贬官,从一个正二品大员打落凡尘,这是王遴无论如何不愿看到的。
他心里激烈斗争了一番,到底是强硬到底将其逼退,还是采取怀柔的方式以柔克刚?很显然,瞧这个夏总兵混不吝的模样,强行逼退的效果估计不好,连魏国公出马一点用也没有,不如换个思路。
他看了一眼骑在马上一幅事不关己模样的徐弘基,心里哼了一声:既然你魏国公不愿蹚浑水,我也不会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揽,先把双方的刀子收回去再说,只要不打起来,怎么样都行,反正板子不会打在我一个人身上。
主意打定,王遴朗声对夏天南说:“夏总兵,你替朝廷立下大功,是大明的功臣,我身为南京兵部尚书,也不愿看到你和朝廷兵戎相见的一幕。只要你愿意下令收兵,一切事情都可以商量。不如大家各自收起兵刃,退后百步,然后我们撤走京营和卫所军,你们停止前行,我下令池河营腾出江北的营地给你们暂时驻扎,再找郎中给贵部的伤兵诊治,其他事情再慢慢商量,你看如何?”
徐弘基睁大了眼睛,盯着王遴。他没想到这个看似迂腐的兵部尚书居然有这样的应变能力和气魄——放弃追究对方带兵入城的罪责可大可小,朝廷责怪起来也不好交代,但是总好过在洪武门大打出手。双方都是近万兵力,真要打起来,谁也无法控制事情的走向,如果酿成祸及全城的兵乱,就不是罢官这么简单了,斩首示众、株连宗族都不为过。
这个提议也出乎夏天南的意料,大家摆明车马亮出家伙对峙,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没想到对方先认怂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堂堂兵部尚书认怂,还提出了优厚的条件,自己如果还喊打喊杀就有些不讲理了。这仗看样子是打不起来了,想到这里,他心里居然有一些失落。
不过大军才打完仗,能够有合适的地方休整,伤兵能够得到治疗,自然是好事,这也是自己入城的目的。夏天南深吸一口气,回答道:“王大人的提议甚好,便这么办。”
王遴和徐弘基双双松了一口气。在他们的示意下,池河营、振武营、济川卫往后退了百步。琼海军这边也全体往后退了百步。
剑拔弩张的气氛慢慢消失了,就在王遴准备下令池河营和振武营先后撤走时,东面响起了隆隆的脚步声,一大群衣甲鲜明、手持鸟铳的军士来到了广场,一个尖利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神机营将士听着:给我拿下胆敢擅闯紫禁城的狂徒,他们若敢反抗,以谋逆论处,格杀勿论!”
第六百八十八章 睚眦必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都措手不及。
眼看池河营、振武营、济川卫都要撤走,一场危机马上就要消除,接下来就要“讲斤头”江苏话,讲条件、讨价还价的阶段,神机营却突然杀过来,气氛重新变得紧张起来。
一个身穿麒麟袍、面白无须的老者乘坐一顶软轿在神机营的簇拥下来到广场中央,下了轿子,四处张望了一番,最后锁定了夏天南所在的方向,厉声道:“就是这些人了,将其拿下,反抗者当场格杀!”
夏天南先是一愣,继而大怒。这个没胡子的老家伙看样子就是隐藏在背后搞事情的大BOSS——镇守太监常昆了。城门口的牛都司如果说没有常太监的幕后指使,夏天南打死都不会相信。看来自己不讲官面的规矩,没有被阻挡在城外,大摇大摆进了城,这个死太监坐不住了,亲自跳到台前来动手了。
他猜测的一点没错,琼海军渡江前和凯旋后两次被拒之城外,全都是常昆指使。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夏天南和司马德等人猜测的那样,苏州几百万两银子的生丝。
常昆本来在宫中并不是当红的大太监,无论人脉、资质都很平庸,也没有资格进内书堂读书,后来因为搭上了司礼监大太监曹化淳的路子,以毕生积蓄换来了南京镇守太监的宝座,以他而言,这算是太监生涯的人生巅峰了。弥补前期的投入,到了南京之后他拼命捞钱,毫不顾忌吃相是否难看。插手苏州的生丝生意就是他一个的捞钱手段,没想到被半路杀出来的夏天南破坏了,还从此垄断了整个生丝的出口,彻底断绝了他染指这个行业的可能。从此,历来睚眦必报的常太监就把夏天南视为死对头。
可是夏天南当时是广东的参将,常昆的势力范围只限于南京一带,对广东鞭长莫及,但是他一直着夏天南的一举一动,直到夏天南在江南驱逐倭寇、声名鹊起之后,又被派往安徽剿寇,势必要从南京经过,他觉得自己报复的机会来了。
他指使城门的守军,以种种理由拒绝琼海军入城,还极尽羞辱之能事,就是想恶心一下对方,如果能够激怒对方,一时冲动闹出什么乱子,那就更好不过了。没想到夏天南不仅上钩,而且率军强行入城,危及宫阙,给了他最好的理由他喜出望外。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召集神机营,点齐兵马,气势汹汹直扑洪武门。
之所以召集神机营,而不是池河营、振武营,是因为神机营与他的关系更密切,指挥起来更顺手。池河营主要是负责守护陵墓的,振武营是选南京各营锐卒及淮安府、扬州府丁壮者充任,人员复杂,调动起来没那么得心应手,而且凡是出现危及南京的动乱,南京守备和兵部尚书都有权调动,存在命令冲突的可能。唯独神机营的器械供应和补充很大程度上仰仗兵仗局,而兵仗局作为宦官的二十四衙署之一,又是镇守太监直管,所以两者之间的关系天然就很紧密。
王遴和徐弘基见常昆突然冒出来充任搅屎棍的角色,气得都想骂娘。本来大家讲得好好的,眼看就要化解这场一触即发的危机,常昆和神机营这一出现,又把事情推回了原来的轨道。
王遴走过去,轻声对常昆说:“常公公,两边已经讲得差不多了,大家各退一步,大事坏小、小事化了。如果硬要动手,恐怕不好收场……”
常昆“义正言辞”地回答:“王大人此言差矣,此等擅闯皇宫禁地的狂徒,怎么能轻易放过?咱家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这种事要么就别让咱家碰上,只要碰上了,还就非管不可!王大人若是有什么苦衷,便交给咱家来办。”
王遴心里骂娘,平日你除了捞银子,又管过什么事了?现在假惺惺装忠臣,倒显得我们是尸位素餐一样。可是对方说得冠冕堂皇,不跟自己讲官场潜规则,一时倒拿他没辙。
徐弘基也过来了,到了两人身旁下马,劝道:“常公公,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干吗和这个愣头青计较呢?神机营都是火器,要是无意损毁了后面的紫禁城,你我三人都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常昆就是要利用夏天南强行入城、擅闯皇宫的罪名,趁他病要他命,公报私仇,怎么可能听两句劝就偃旗息鼓。他鼓起眼珠,伸手一挥,大声说:“万岁爷派咱家来南京镇守,是对咱家的信任,不可辜负。王大人和魏国公不必再劝,如果你们不愿帮忙,就看神机营力擒这厮,送往京城问罪。”
劝说无效,王遴和徐弘基悻悻回到南面的阵中。他们现在很尴尬,既不愿出手,免得被卷入这场无谓的冲突,又不能自行离去,免得授人口实,只好退后几十步,呆呆地看着神机营与琼海军的新一轮对峙。
常昆满脸兴奋地伸出手指遥指夏天南:“逆贼,乖乖的束手就擒吧,免得咱家动手。”
夏天南鄙夷地回答:“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是谁给了你这样的勇气?”
常昆闻言大怒,对神机营参将下令:“让人开火!”
参将犹豫道:“公公,对面人可比咱们多啊,而且他们的鸟铳看起来比咱们的要厉害得多!”
常昆大怒:“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是堂堂的京营,他们不过是一群乡下财主,难不成还真敢与京营动手?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参将无奈,下令下去,鸟铳兵准备开枪装弹。
琼海军士兵看着对面的神机营装填弹药,心里开始焦虑起来,端住步枪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泛白——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这种距离上的枪击有多大的杀伤力,以前都是对手忍受他们的密集排枪,现在轮到了他们面临这种压力。他们忍不住望向中军,希望看到开枪的命令,以便先发制人。
第六百八十九章 一次走火引发的血案()
双方都已经子弹上膛,随时可以开火,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有五六十步,是火器的最佳射程,这种距离只要对准人群开枪,命中率可以达到九成以上,而且被击中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可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比起刚才的冷兵器对峙,这种场面更是让人紧张到窒息。
常昆一直催促神机营参将动手,参将哭丧着脸说:“常公公,真要动手的话,对面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还手,到时枪弹无眼,小的们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是您老人家命金贵,是不是躲到后面避一避?”
常昆愣了一下,他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对方不敢动手,可是狗急了也跳墙,谁敢保证对面不还手呢?真要火器对射,站在前面还真不安全。可是躲到后面当缩头乌龟,他也不愿意。
他想了一会儿,叫来自己随自己出行的两个小太监他们挡在自己前面,充任肉盾,然后对参将说:“再吓唬吓唬他们,能够束手就擒自然最好,否则的话……”他眼珠转了几圈,下定决心,“否则就开枪!不过,开枪之前你先回头提醒一声再下令,咱家好退到后面去。”叫阵之后再在众目睽睽之下躲到后面,常昆丢不起这人,但是一旦开火后,巨大的响声吸引了人的注意力,自己就可以趁着对面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口,悄悄退后,躲到安全的地方。
参将无法,只好转身朝对面喊话:“对面的人听着,你们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我们就开枪了……”
琼海军这边,魏连横向夏天南请示:“将军,对面好像随时会开火,咱们该如何应对?”束手就擒自然是绝不可能,但是对面如果真的动手,总得设法应对,不能硬挺着挨枪子。
夏天南想了想:“会叫的狗不咬人,他们也未必敢开枪,否则就不会这么咋咋呼呼了,估计是死太监虚张声势,我们暂时按兵不动。如果他们真的丧心病狂敢动手,只要听见对面枪响就反击!他们不是装填极慢的鸟铳吗,就算他们开了第一枪,咱们应该可以压制住吧?”
魏连横点点头:“这种兵部监制的鸟铳我见识过,开一枪的功夫,我们的琼海式步枪可以开三枪!就神机营这些老爷兵,三轮齐射足以让他们全营崩溃。”
“那就下令,枪声一响就反击,三轮齐射之后刺刀冲锋。记住,只打神机营,放过南面的人马。”
“属下明白。”
命令被小声传递下去,团到营、营到连、连到排、排到班,不一会儿,全军都知道了待会该怎么做:只要听见对面枪响,全军开火,齐射三轮,然后刺刀冲锋。
在魏连横的调度下,琼海军的阵型也进行了。顶在前方两个角的第三营和第四营方阵变双排横队,连成一线,挡住了近卫营和夏天南等人,在求雨山之战中减员较为严重的第一营和第二营则在后方戒备。
南面,池河营、振武营、济川卫的阵列前,王遴忍不住对徐弘基说:“魏国公,这常昆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非要这么较真,这一旦开火,事情就无法收拾了啊,咱们总得想个办法阻止才是……”
“阻止是阻止不了了。双方都是火器,我们总不能让将士们以血肉之躯将他们隔开,况且常昆一口咬住了保护宫阙的大义名分,咱们说什么都不好使啊。”徐弘基摸着胡须,疑惑地看着远处的常昆,“我就是觉得奇怪,以常太监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一个大忠臣了?莫非他和这个广东来的总兵有过节?可是一个在南京,一个在广东,相隔十万八千里,不可能啊……”
徐弘基自然不知道,他随口的猜测,居然就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如果让他和王遴知道这个太监公器私用,动用神机营报私仇,一定会共同下令夺回神机营的指挥权,然后联名上奏圣上罢免其镇守太监的职司。
就在两人不知道如何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