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扬明-第3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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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尚书王遴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是有人造反,当即停下衙门一切事务,从侍郎到小吏不管是当值还是病休,全部召回到衙门,应对此事。
等到初步消息反馈回来,得知这支部队是北京兵部从广东征调过来打流寇的,因为要入城被守军阻止,才发生了冲突,王遴暂时松了一口气。不过他的情绪很快就变成了愤怒:既然是官兵,连起码的规矩都不懂,还强行闯入南京城,这和贼寇有何区别?
他当即下令:“命令北门守备营召集人马封堵北安门,池河营连同轮班卫所军即刻赶赴北城,拦截这支兵马,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靠近午门!”南京和北京一样,也有“紫禁城”和“午门”,午门是宫城的正门,要是让外地军队靠近甚至亵渎宫城,那就是政治事件了——即使现在的南京紫禁城里没有皇亲贵胄——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当值的兵丁领命而去后,王遴又派人去分别赶赴魏国公府和镇守太监府邸,通知这两位大佬。按照分工,兵部主管整个南直隶的防务,虽然事急从权,他作为兵部尚书有权调动城内轮班的卫所军和部分京营部队,但是南京城内的军事部署必须要这两人同意,免得事后攻讦自己大权独揽。
布置妥当之后,王遴带着几位侍郎亲自赶赴一线坐镇。朝廷自己的军队破门而入,是南京建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件,万一处置不当,轻则成为天下人的笑柄,重则可能被罢官免职。好在目前还没有打砸抢烧的噩耗传来,说明对方暂时还能保持理智,事情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此时夏天南正领军慢悠悠地穿过宽阔的大街,往南面走去。沿途本来繁华热闹,突然一支几千人的军队浩浩荡荡城内,街上的行人、摊贩以为贼寇入城,吓得四处逃散,顿时整条街上鸡飞狗跳,商铺放下门板、摊贩收摊、行人各自回家躲避,如同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夏天南无辜地双手一摊,“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本来好好地入城,大家都相安无事,偏偏逼我硬闯入城,吓坏了百姓,非我所愿啊!”
司马德小声地问:“将军,咱们这么瞎逛也不是办法,到底要去哪?”
“这倒是个问题。”夏天南认真地想了想,打了个响指:“有了,好像南京城内最高的军事机构是五军都督府吧?咱们受北京兵部调遣,来南直隶打仗,入城时受了委屈,总得向上官要个说法,就先去五军都督府吧!你是南京本地人,应该知道怎么走,前面带路。”
于是大军径直朝五军都督府所在的御道走去。御道在宫城外的洪武门附近,是一条贯通南北的宽广街道,民间称为“千步廊”,御道的东面,分布着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和工部等衙门,西面就是五军都督府了。
到达了洪武门外的广场时,东面、西面、南面的街道都有轰隆隆的脚步声响起,大批身穿鸳鸯战袄的士兵出现,结成阵势,挡住了前进的道路。有将领远远喊话:“前方是六部衙门和紫禁城,人不得擅闯,来者止步!”
见来者不善,琼海军也列成阵势应对。近卫营将夏天南等人团团围在中间,第二团的四个步兵营排成密集的方阵,护住近卫营东西南北四个角。
诺大的洪武门广场被几千人挤得水泄不通,双方都亮出了武器,剑拔弩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冲突。
第六百八十六章 尚书与国公()
双方都不肯让步,了对峙阶段。
接到兵部命令匆匆赶来的是池河营和轮班的卫所军。池河营是南京京营的一个分支,驻扎北城,主要的任务是协助江防、护卫陵寝,由于驻地较近,最先被派过来了。卫所军则是当季轮班协助城防的济川卫——南京共有49个卫所,由兵部管辖,每季轮换入城协助城防。
靖难之变后,南京京营和附近的卫所就从未正儿八经打过仗,虽然地处留都,吃空饷和卫所军逃籍的现象比其他地方要好一些,武器装备也要完备一些,但无法和刚刚打了一个打胜仗的琼海军相比。
琼海军虽然新兵占了多数,可是经历了激烈的求雨山之战后,在精气神上已经发生了蜕变。与池河营和济川卫颇为紧张的兵丁们不同,琼海军士兵举枪而立,没有丝毫紧张或不安,脸上的神情冷峻而镇定,几千人纹丝不动、雅雀无声,像是一群冷酷的机器。
这样的情形给了池河营和济川卫更大的压力。兵丁们紧张,池河营参将和济川卫指挥使额头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们奉命前来阻拦对方,可是看这架势,对方随时可能动手,不是闹着玩的。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密集的阵列,一旦动起手来,洪武门外只怕要血流成河。
就在这时,几顶软轿匆忙从对面的街道出来,穿过池河营、济川卫的阵列,来到前方。一名绯袍官员率先下轿,来到前方,大声喝问:“吾乃兵部尚书王遴,前方是何人,为何擅闯紫禁城?”
见三巨头之一的兵部尚书到了,夏天南往前走了几步,隔着两排士兵大声回答:“本官是琼海镇平南总兵官夏天南,奉兵部之命赴南直隶剿寇。前几日在江浦县求雨山迎战高迎祥、张献忠联军,大获全胜,生擒闯贼高迎祥,已经押送往京城。战后部下颇多伤亡,想入城诊疗伤兵,没想到守军百般刁难,并且极尽侮辱之能事,本官一气之下,就闯进城来了。”
王遴身后几名侍郎先后下轿,听见夏天南的回答十分不满,纷纷对王遴说:“这人不过是个粗鄙武夫,面对正二品尚书,还自称本官,狂妄至极,而且明明大人站在他面前,还一口一个兵部,也不说明是北京兵部,分明暗讽南京兵部是个摆设,其心可诛。”
王遴伸手制止了他们的议论,淡淡地说:“这些不过是小节,有本事的人,总是比寻常人自负一些,无妨。”
“大人,他的话你也相信?闯贼和张贼的人马称十万,岂是区区几千人就能取胜的?”
王遴摇了摇头:“生擒高迎祥并且送入京城,这样的弥天大谎没人敢说,没几天就会被拆穿。如果高迎祥真被抓住了,那么打败高、张联军就是真的了,否则闯贼身边有几万大军,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众人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不打败流寇联军,就抓不住高迎祥;如果顺利抓住高迎祥,那么流寇肯定就被击败了,用现代数学的话来解释,二者互为充分且必要条件。
王遴接着分析:“这个总兵虽然悍然带兵入城,但没有纵兵劫掠,说明其虽然狂妄,心里到底还有畏惧之心,不会把事情做到无法收拾的地步。看来其言非虚,大胜之后有些飘飘然,却在城门吃了蹩,恼羞成怒,才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情来,一切尚有挽救余地。”
他冲对面喊话:“夏总兵,你所说的事情,本官自会派人核实,如果属实,本官必给你一个交代。但是无论如何,纵兵入城且冲撞宫城乃重罪,念你一时冲动,本官也不追究了,只要带兵退出城外,一切都可以商量。”
夏天南既然带兵入了城,就没打算乖乖地退出去,况且所谓不追究的话只能骗骗小孩子,乃缓兵之计尔,不过是王遴害怕在宫城外动手,毁伤紫禁城,担不起责任罢了。
他笑呵呵地回答:“王尚书大人有,不跟我计较,真是感激涕零。既然如此我退出城也行,找个地方安置我的伤兵,然后找全城最高明的郎中为他们诊治,等他们的伤养好后,我自然会带人退出南京城。”
王遴脸色一沉,战场受的伤,哪有这么快好,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伤兵的伤一天不好,他就要一直赖在南京城?这不是偷换概念耍赖吗?
这时,西面通往广场的街道又来了一群兵丁,簇拥着一匹高大的白马,马上有一名四十岁左右的骑士,身披银光闪闪的甲胄,眉目之间颇有英气。这名骑士径直走到王遴面前下马,询问道:“究竟何事,这般剑拔弩张?”
王遴行礼道:“下官见过魏国公。”然后长话短说,把事情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这人正是世袭罔替的魏国公、太子太保、南京守备徐弘基。他接到兵部的报告后,吓了一大跳,立刻披甲上马,点齐府中亲兵,马不停蹄赶到了洪武门外。
听了介绍,徐弘基眉头皱了起来,摇头道:“王大人未免太宽容了,领兵擅闯南京城,这个口子不能开,如果不予追究,今后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领着兵进来转悠,成何体统?”
王遴为难地说:“可是在这里打仗,万一伤到了紫禁城怎么办?”
徐弘基哼了一声:“只怕这厮也不敢动手,否则早就纵兵劫掠了。我已经把振武营也调来了,正在路上,与池河营、济川卫一道逼迫他出城!”振武营也是南京京营之一的部队,与池河营、神机营构成了京营的核心。
没过多久,全副武装的振武营业匆忙赶到。加上池河营和济川卫,兵力达到了七千人。
见振武营到达之后,徐弘基底气地十足下令:“结阵,然后喊话,如果一炷香之内不后退,后果自行承担!”
嗓门大的兵丁把徐弘基的话一字不落传到了对面,夏天南呵呵笑道:“这人在兵部尚书面前还趾高气扬的,估计是南京守备勋臣魏国公了。他估计吃定我们了,才会这么强硬。”
他下令道:“做好战斗准备,教一教南京城内守军怎么做人!”
第六百八十七章 三巨头齐聚洪武门()
夏天南一开口,魏连横立刻下令第二团全体步兵战斗状态,命令传达到各连、排,士兵们开始装弹,几千人整齐的动作发出一片金属器械撞击的声音,南京守军听到这声音不由得紧张起来——京营也有神机营,他们都知道鸟铳巨大的威力。
徐弘基见对方不仅不后退,还做好了真刀真枪干仗的准备,脸色一沉,策马来到两边阵列之间,亲自喊话:“吾乃南京守备徐弘基,你是琼州总兵对吧?你既然有击败闯贼的大功在手,为何还要行此悖逆之举,自毁前程?要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你在洪武门前、紫禁城外选择动手,便与谋逆无异!”
夏天南冷笑道:“感情魏国公也知道我们立下大功,难道朝廷就是如此对待功臣吗?打仗都是咱们武人流血流汗,脑袋别在腰上一刀一枪拼出的功劳,为何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羞辱咱们?”
徐弘基是勋臣,魏国公一脉也是大明顶级的将门,第一任魏国公就是大名鼎鼎的开国第一功臣徐达,一生战功赫赫,所以比起文人,他对武将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听到对方一口一个“咱们武人”,便有了一丝同情,一时间不忍心驳斥。
夏天南说:“凭什么武将天生就低人一等?我打了这样的胜仗尚且被如此对待,何况其他人。试问,即使是一个小小的江宁兵备道,入城会被守军羞辱吗?他们敢嘲笑一个五品的兵备道吗?但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都司,就敢肆无忌惮地嘲笑羞辱一个正一品总兵官!”
这话其实有些跑题,扯到了文贵武贱的敏感话题上,与现在的境况关系不大。不过徐弘基对这些话感同身受,土木堡之变后,武将的地方一落千丈。他虽然贵为国公,看起来威风八面,但是实际地位很尴尬:论南京官场的实权和威望,他不如户部、兵部尚书;论皇帝的宠信,他不如皇宫出来的镇守太监常昆,也就靠国公的牌子撑撑场面了。城内其他勋贵,没有“南京守备”的光环笼罩,和普通的富贵豪门没什么大的区别,各家子弟整天提笼遛鸟、混吃等死。
徐弘基暗中叹了一口气,这个总兵说得不错,今日的事情先不论对错,其城门受辱的遭遇是明末武将地位的一个缩影,说明了武将的地位极其低下。虽然悍然领兵入城绝对是错误的决定,但是大胜凯旋的将军不应该被这么对待。原本他以为是哪个地方的愣头青跑到南京城来撒野,可是了解情况后,站在武人的立场,他倒是能理解对方的做法。换做自己的话,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却遭遇冷落和羞辱,只怕也会操刀子上。
他沉默片刻,说了一句:“无论如何,这里是洪武门,前面是紫禁城,进一步万劫不复,退一步海阔天空。言已至此,你自己好生掂量着办。”然后策马退回阵中,对王遴说,“王大人,这厮不听劝,我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由你决定。”
王遴心里顿时一万头草尼马奔腾而过,叫你这个守备来是一起风险共担的,你却一句话撂挑子!这么大的政治事件,我一个人怎么做决定?
可是徐弘基是堂堂的国公,他要置身事外,没人能够勉强他,就算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