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扬明-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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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葆成哭丧着脸说道:“贼人又开炮了……”
王尊德一惊,移步到大堂之外,众官员尾随而出。即使在知府衙门内院,也能看到南门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爆炸声、哭喊声、房屋倒塌的声音从南面传了过来。
“难道就任由他们开炮,毫无办法制止?”王尊德质问众人。
余葆成道:“制台,贼人的炮弹是隔着城墙抛进来的,根本无法阻拦。除非打开城门打出去……”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是大家都懂的,打出去的后果也摆在眼前了,昨夜几乎出动了广州城内最后的武装力量,就是被打个落花流水回来。或许动员军民守城还能支撑一段日子,但是出城野战是万万不能了。
王尊德看看余葆成,再看看其他官员,这些人要么垂下头,研究地上的花花草草,要么抬头仰望天空,观察朵朵白云,心里却都在想:拦不住人家开炮,出城又打不过,你老人家倒是快做决定啊。
王尊德心中暗叹一声,转头看向南面的滚滚浓烟,心中的坚持与眼前的残酷现实产生了矛盾,纠结不已。
在他天人交战之时,一名城门守军赶到知府衙门禀报:“贼人派人在城下喊话,说是今日之内不答应他的条件,赔偿的银子就要加到二十万两!”
“贼子安敢如此!”王尊德怒不可遏。
守军脑袋一缩,声音小了许多:“他们还说,若是不答应,从明日起,西门、东门、北门他们轮着炸,要让广州城内无宁日,直炸到城内大小官员全都脱去这身官袍为止……”
慕天颜等人大惊,真让贼人围着广州城炸个遍,那么遭殃的不止是王尊德了,他们大小官员全都要问责。在广州为官虽然不如江南一带,却也是不可多得的肥差,他们可舍不得脱去这身官袍。
“制台,形势逼人,做决定贼人退回琼州才好啊,否则城中百姓也要无辜送命啊!”
“制台,与贼人商谈吧,十万两银子让商户凑一凑就出来了,您若怕扰民,我们来出总行了吧……”
“制台……”
众人都急眼了,顾不得官员的体统,纷纷向王尊德逼宫。只要王尊德点头,他们出这十万两银子都行,不管是知府还是布政使,或者其他官员,每人凑个几千或者万把两银子都不是难事,只要官职还在,银子可以再赚嘛。
王尊德绝望地闭上眼,这些官员都只差撕破脸了,自己如果不答应,只怕命令都不能出这道门,这个总督在他们眼中已经同革职无异,平日的畏惧和尊重都荡然无存。
这时炮击暂停了,似乎在静静地他作出抉择。
良久,他睁开眼,“去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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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打脸()
城门下,夏天南抬头望着城楼上的一群~~~lā
穿越到明朝已经第三个年头了,也见识过巡抚到知县各级官员,他对官员的服饰已经颇为熟悉,从他们的官袍颜色和花纹上看,就知道这些官员最低也是五品,被簇拥在中间的老者,估计就是两广总督王尊德了。
王尊德堂堂两广总督,自然不会亲自出城和贼人谈判,其余人又无法代替他做决定,作为“贼首”的夏天南也不会身入险地,进城来和他们谈,所以双方只能在城门喊话了。
鉴于总督大人年事已高,喊话这种体力活就由余葆成代劳了。他朝城下喊道:“城下的人听好了,制台大人体恤广州百姓,不愿再兴兵戈,愿意答应尔等三个条件,尔等收到银两后,要速速离开。”
夏天南莞尔一笑,官员始终是官员,都被脱精光了,还要找块遮羞布挡一挡。明明是被打的无路可走,却还要找个道貌岸然的借口。不过这种口头上的便宜他们占去好了,自己只要实惠。
他中气十足地喊道:“若是昨日答应我,三个条件就够了。今日我还要加一个条件,王大人要当众宣布辞去总督之职。”
官员们骚动起来,纷纷叫道:
“贼子安敢!”
“士可杀不可辱!”
“贪得无厌,拿了银子走就是了,贼人终究是无耻丑类。”
……
虽然众人心知肚明,王尊德的职位已经倒计时,但被朝廷免去和在贼人逼迫下辞官的意义大不相同,后者简直是**裸的侮辱,本朝还从无此先例。众人在这件事上纷纷同仇敌忾起来,贼人侮辱的不仅仅是王尊德一人,是在侮辱文官这个阶层。
夏天南无视官员的叫嚷,悠悠地抛出一句话:“王大人爱惜名声,不答应也行。琼山县还困着几千官军,我不会让他们活着回广州。这支队伍一灭,广东上下再无可战之兵,无人能阻挡我进出广东,以后我每隔三月来一次广州城下,拜访诸位。”
此话一出,城楼上鸦雀无声,这话虽然狂妄,但是无人能够否认。如果何如宾的大军损失殆尽,广东确实无人能够阻挡其进出,省城就像被脱光了的女子,人家想什么时候上就什么时候上,想上几次就上几次。到时候每隔几个月就来开炮炸一炸,还让不让人活了。
王尊德悲从中来,自己堂堂两广总督,掌管广东广西两省军政大权,手握几万营兵,拥有全国最好的红夷大炮,却被琼州岛上一个小小的海贼逼迫到这种地步。他现在很后悔没有把广西的土司兵带来广州,如果那些骁勇善战的土司兵在,贼人万不会如此嚣张。
夏天南等了一会,见没有动静,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开炮了。今日先炸南门,明日换西门,后日……”
“你不必说了!”
王尊德打断了他的话,伸手取下头上的官帽,平端在胸前。
众人哗然,这是要向贼人彻底屈服的节奏吗?
取下官帽后,王尊德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他对城下的夏天南说道:“城中黎民百姓何其无辜,若我一顶乌纱帽能换得城中几十万百姓安宁,便不做这个总督又如何!”
官员们纷纷出言劝解:“制台何须如此……”
“请制台收回成命,此事可徐徐图之……”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总督被贼人逼得辞官,姿态还是要做一做的。
夏天南笑了笑,拱手说道:“王大人心系百姓,愿舍身成仁,夏某佩服之至。既然如此,我也并非言而无信之人。送出十万两白银,答应我的条件,我即刻撤出广州,何将军的部队,我也放他回广东。”
他又何尝不知道王尊德的官位岌岌可危,就算今日不逼其表态,两广总督迟早易主,这番做作,无非是保全文人的名节,成就其牺牲自己保全百姓的美名罢了。官位没有了,名声刷上去了,将来理论上还有起复的机会。不过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没有必要逼人太甚,拆穿这个小小的心机了,留下一线余地,日后还要等着新总督招抚自己呢。
“如此甚好。”说完这句话后,王尊德转身下楼,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屈辱也受了,还呆在这里干嘛,等着唾面自干吗?
“制台留步……”众人纷纷出言挽留,却没有一人真正跟上去。
众人互相看看,颇为尴尬。本以为别人会跟上去,自己吆喝几句应景就行了,没想到大家都是一样的心思,君子动口不动手。
慕天颜咳嗽一声,来到墙边,准备同贼首对话,以摆脱尴尬。王尊德一走,他就是在场品级最高的官员之一,有资格出这个头。
“本官广东布政左使慕天颜,十万两银子保证按时送出城,还望阁下信守承诺。”
“这个自然。我退出广州后,会派人来广州重新开张店铺,还请慕大人和各位大人照拂一二。”
贼人跑轰广州城,逼走总督,还要眼睁睁看着对方堂而皇之在广州重开店铺,这完全是打脸啊!一众官员仿佛听到了自己脸上“啪啪”作响,又羞又怒,却又无可奈何。慕天颜闻言尴尬不已,干笑几声:“呵呵,那是自然。”
回头对众位官员说道:“都听见了吧,一个时辰之内,各人按官阶品级,五品三千两,四品五千两,三品七千两,把银子送到知府衙门,由余知府负责送交给贼人。”
余葆成受宠若惊:“下官一定尽心竭力办好此事……”
话还没说完,慕天颜补了一句:“若不够十万两,余下部分由余知府负责筹措。”
余葆成脸色由晴转阴,苦着脸说道:“……下官……下官遵命。”
心里却盘算着,在场这些官员,按慕大人说的,最多能凑五六万两,其余的还是得向商户劝捐。转念一想,慕大人这么安排,是不是要把各位大人负担的银子也摊派到商户头上?不管是不是,反正都一股脑摊派下去再说,到时候再把银子送到各位大人府上,总不会错。】,、、,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战争结束()
对于慕天颜的安排,众人都无意见,只要能送走城下的瘟神,一切好商量,就当花钱买平安,人家总督连官位都丢了,几千两银子又算得了WWā唯独高舜钦抛下一句:“高某乃言官,俸禄微薄,比不得各位大人生财有道,这三千两银子出不起。”说完拂袖而去。
众人错愕,继而出离愤怒:死了几千官兵民勇,炸毁房屋无数,总督都被逼得辞官了,好不容易安抚了城下那个煞神,不过是区区几千两银子而已,他高巡按居然想置身事外!
余葆成愤愤不平,低声说道:“不知道当初是谁一个劲鼓动制台出兵力剿,闯出祸事了,留给烂摊子给我们,拍拍就想走……”若是平时,他区区一个知府,是万万不敢这么诋毁一个巡按御史的。巡按御史是都察院派下来巡按州县、专事官吏考察举劾的科道言官,或许不能决定官员的升迁,但是可以左右官员的去留,地位超然。
“人家是言官,清贵无比,自然不能和我们这些人为伍。”慕天颜看着高舜钦离去的背影,沉着脸说道。
其实他也能猜到高舜钦的心思:身为言官,如果能够轻易掏出三千两银子,无异于授人以柄,影响前程。可是这样一来,置他们这些人于何地?人人都是贪官,凸显他高巡按的清廉?这人留不得,必须想办法挤出广东官场。
转头对余葆成交代:“他那一份,算到我头上。外敌当前,先打发了城外的煞神再说。”这表态引来其他官员交口称赞,纷纷说慕大人有担当。
余葆成应下,心中却打定主意,这三千两和慕大人自己的五千两,都摊派到商户头上,王制台倒了,新的制台还不知道是谁,慕大人这根大腿在广州城内算粗的了,先抱紧再说。
城下。
众人并不知道大小官员的嘴脸,只是眼睁睁看着王尊德消失在城楼,都惊呆了——自家老爷几句话,居然让手握两广军政大权的总督当众辞官了!虽然这只是一个表态,但是堂堂总督,说出的话不说是金口玉言,那也是一口唾沫一口钉,断不可能事后反悔的。
很久以后,威廉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这么写到:“……在这场特殊的战争中,我们用极少的兵力,击败了这个庞大的城市,迫使代替皇帝统治这片区域的总督辞职。要知道,他统治的地方加起来是整个大不列颠国土的两倍……这是个了不起的成就,我为能够见证到这个伟大的时刻而自豪!”
十万两银子很快凑足,由几名衙役缒下城送出来。夏天南朝城楼的余葆成招招手,“知府大人,后会有期!”带领护卫队牵着大小火炮扬长而去。
守军将领不甘心地问道:“大人,这个距离刚刚好,要不要轰几炮?”
余葆成顾不得体面,跳起来扇了他一巴掌,喝骂道:“你个扑街,没长脑子啊!你开一炮试试,惹急了那个煞神,本官把你绑了塞炮里打出去!”
将领摸着脸颊,唯唯诺诺不敢再说话。
珠江上,舰队耀武扬威航行着,夏天南与众人站立在“临高”船头,意气风发。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逼王尊德辞官,还要索取十万两赔偿呢?”林伟业憋了很久,一直想问这个问题。
夏天南望向隐约可见的出海口,笑道:“如果把炮轰广州看做一场商业竞争引发的官司,把总督辞官看做对方董事长登报道歉,把十万两银子看做败诉方的经济赔偿,你是不是更容易理解?”
林伟业手托下巴想了一番,“这么比喻虽然牵强,但是似乎能理解了。”
“其实就算我不来广州,凭借博辅之战的影响,熬也能熬到王尊德下课,何如宾的靠山倒了,粮草不济,无心恋战,也会撤回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