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雨虹-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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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君阳外传《过雨虹》
空气中依然有那人所留的暗香,虽然昨夜,他不在这里。
可笑的是自己心里明明记得,可手却习惯性的往身边摸索,想把此刻并不存在的人抱进怀中,如同往常。
身旁空空如也。
悻悻然收回手,独孤炫气恼自己的没出息。
起身撩开床帐,空阔的殿宇里,竟只有他一人。寂静的气息围绕着,有些寒凉。
这是他自找的寂寞,自己也知道。
为了那个人,吃多少亏也他认了。有时明明不想妥协,可见了那人羞涩的样子,莫名其妙的,不由自主的,心就会软下来。
那人爱羞,见了众人看他,便会红了脸,如同黄昏火烧般的云霞上了天。他也爱看他红脸,可每每见他羞涩的垂下头去,却总觉得不忍。于是撤了殿中人的服侍,规定他们未得宣诏不许入内,想让那人只对他,如幼兽冒出尖尖的小小的牙。
那人还只是个孩子,却已如同成人一般的稳重。而外人不知道的是,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会发作小小的脾气,会使性子,也会窝进他怀里,任他对他做些甜甜蜜蜜的事。
喜的,是外人不在的时候,他不把他当成皇帝的样子,会生气,会发火,也会道歉,会害羞,呈着与他年纪相仿的样貌。
他明白这样的情绪叫做“喜欢”,而他对他,比喜欢的情绪,更深一点点。
不见,忍不住的是思念,牵牵挂挂,如丝丝缕缕,缠缠绵绵。
宣了人,梳洗罢,竟有一瞬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平素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去那张梦中也在微笑的容颜,枕在泻了满席的黑发上,犹如半夜睡在窗上盛开的花。
见了那样微笑着的,甜甜的脸,他总会不自禁,随着他笑。
一日不见他,便觉如隔三秋。
今晨不见他,就觉惘然若失。
可每个月总有三天的时光,他见不到那玲珑的身影与微笑的容颜。
千次万次恨着自己那日一时的心软,沉醉在那人如三月桃花微红的笑容里,只是刹那的失神,就掉进了旬假里孤身只影的悲惨境地。
谁让他要答应他,旬假之时他莫宣他入宫,旬假之时他不得来寻他。
朝令,一月三旬,一旬一日,官给沐浴之假。
假日人人相聚,他竟不能够见他。
君无戏言。
真真有些对这至高无上的身份生恨,高高在上有什么好,还不若一小小庶民来得自在。
许是相思烧了心。
贸然登门造访,不许下人报,他只想看没了他,那人过得好不好。
那人却在园里赏花,恍惚间,见他对着满树盛放的桃花,开了如春风拂过的笑颜。
即使没有他,他也过的很好。
微酸的醋意浮上心,气冲牛斗。
许是心有灵犀。
他正回头,见来人是他,一怔。
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不太好看,他是气啊,可是为什么,见了他低头,就会不由自主的软。
或许那只是因为喜欢。
低声一句。
“如这一日我不愿做帝王,你可愿陪我做一日布衣?”
···
谢默系列的设定之一
世界观
中洲大陆·五国争雄
虚拟地理位置:中国正南方,与北宋隔海遥相呼应
人口来源:本地人与因中原战乱等诸多因素而不断渡海迁徙而来的人
国别:中略、西垣、北狄、南嘉、东何
西域诸国:突厥、回纥、于阗……
中略
地理位置:处中洲大陆正中心脏位置,国土南北接海,拥有诸多优良的港口,国内水系发达,海运贸易为五国第一,商业最为繁荣。
君主:
宁朝独孤氏主政
独孤氏为中原北周八大上柱国之一独孤氏子孙,鲜卑族,因唐替隋,忿而渡海来到中洲,在中略居住繁衍子孙。
后平朝天麟帝无道,时民间有独孤氏取代天下的民谣流传,天麟帝软禁独孤氏幼子独孤性,并废辅政大世族云阳谢氏家族权位,谢家族长谢宣挂冠求去,辞官带族人隐居云阳。
此后朝政日坏,独孤氏起兵,独孤性取中略天下,废天麟帝立宁朝。三度宣召云阳谢氏入新朝为官,不果。
今宁朝建国已一百五十余年,在位君主独孤炫,字玄昱。
本朝制度仿唐制,同时根据现实需要做更动。
律令:大宁·凤凰律令
礼法:大宁·凤凰礼
(蓝本为大唐·武德律令、大唐·开元礼)
满树桃花,风起落了一地繁英。
细碎花瓣飘飘,拂过春衣。
正欲伸手拍去他发上沾染的落花,却听到他开口。
“如这一日我不愿做帝王,你可愿陪我做一日布衣?”
谢默一呆。
不由看他,看他微笑如春风沉醉,却独独,醉不了他的心。
天色方早,他来得却是迟了。
其实今日,有约。
昨晚月未上柳梢头,人已约黄昏后。
他自宫中回来,就遇见守在家门口的崔宜。
不过是三日不见,他夜夜笙歌宫中流连,崔宜竟在此日日侯他归来。面颊清瘦至此,见他,眸光里有说不出的痛楚,却没有责备。
这已不是第一次,而他只能微笑。
他只能装傻,只能装作不懂崔宜眼里的话。
只是看着崔宜落寞无语的样子,心微微觉得有些疼痛。人非草木,孰能无心?
“明日旬假,与我出外走走可好?”
阿宜对他如此,如此的小心谨慎,甚至卑微到不带一丝企盼。幼时好友,已经生分,自度没变,变了的人,可是他?
光阴似流水,日徘徊,夜未央。
经年过去,人人已是不同。
不觉大惊,怔怔抬头,见他双目注视垂柳,对着脚下的江水,眼波如诉。
自家府邸筑在水边上,江色清明如镜,映照二人,只见依稀旧时眉目,他意气风发,崔宜多了几分愁苦。
曾几何时,他们相遇,已是无话可说。
原本想拒绝的语句,旬假乃是他独处的日子,不愿有人扰,可看着崔宜凄然的面容,“不”字竟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是轻轻一点头,见那人面上微露喜色,心一酸。
阿宜,你的期许,就只是如此吗?
他对他笑,见崔宜也笑,方才放下沉甸甸的心。回房中,独自一人,才发觉,眼角已微湿。
本以为旬假之日让他头疼的事只有这一件。
人说天公爱弄人,看来不假。
次日天方晓,炫轻车简从来到这里,他已是一惊,而听到那人真诚的话,更是失色。
竟不想做皇帝,只愿他与他,共做一日布衣。
不该喜,这皇帝爷本该骂,世上哪有这样不知轻重的天子?
可自己,心里却微微有些欢喜。
不懂的情绪,双颊不如人意,发烫。
斜眼偷瞄,炫看他,面上满是开怀笑意。
心不由一软,可是不行啊,那头已经答应了阿宜,自是不能再答应他,这可怎么办?
顺眉眼,低头想拒绝,不敢看炫的眼。
未料此时,炫自袖中小心翼翼掏出个包裹,又小心翼翼放在他手里。
热的?
迟疑的抬头看他,见他笑。
“寒食节都是冷食,你吃不惯吧!宫中有还暖着的素馅包子,朕带两个给你,快吃,见了风,这东西就凉得快了。”
四月四,清明前一天,正是寒食节。为纪念介之推,家家不生火,只吃做好的冷食。
这几日他胃口不好,因着了风寒,御医嘱他吃热食,没料到那时在一边忙忙碌碌看奏章的炫,竟听在心里。
突又想到刚才炫掏东西的一瞬,他手上红红一片,而这包子还是滚烫……
急急拉住炫的袖子扒开一看,果真,所见烫伤的微红。
他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眼一热,心一热,见那人慈和的笑,掩上袖子又摸摸他的头,谢默咬住了唇。
两头都是情,谁欠了谁?
谁又该负谁?
这“不”字也说不得,说不出口。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其实他已接到了他的信,上书今日有雨,雨天留人不留客,改日再叙。
他装作不知,叫下人告知使者他已离府。
因他知晓,清早一辆马车静悄悄地进了谢宅。来人虽是布衣打扮,他的从人却是公鸡嗓子,必是宫内宦者。
来人身份不用猜,已大白。
他辗转难安,天也不从人愿,下起了雨,而那人也负了他的意,竟说是改日再叙。
改日即是无日,那人平素留宿大内为多,有假时也喜在家钻研学问,哪得闲暇玩乐,更不能让他好好看他几眼。
而今连见一面,都已是难事。
为什么,心软如绵的那人就是不肯允,喜欢他的他见他?
难道天子的威严当真如此至高无上,让他连小小的违背圣意都不敢?
种种猜忌煎熬他的心。
愤愤不平,嫉妒之心如蛇般缠绕心间,他闭上了眼睛。
他装作离府,装作不知,他知谢默是君子,以“诚信”二字待人行事,如他未接到帖子,谢默必定来赴约。
果然他来了,只是不若自己所想,只是一人前来。
身着淡淡春杉薄薄罗,独立小桥风满袖,合着流水人家,风致如画。
他惊喜,本欲见他。
恰在此时,笛吹明月楼。
刹时他一呆,痛彻心扉。
笛子吹奏如此之好的人物,全京城也只有一位,那就是当今的天子。宁朝君臣多才艺,独孤炫笛艺画艺当世称绝,身为臣子的他怎会不知道。
竟然连一刻,他们都不愿分离吗?
突然他不想见他,却又欲走还留。
即使今日风雨交集,谢默已经着了风寒,身子不好,也让他在风里雨里枯等。自己坐在明月楼对面月明楼之上,看着他站在小桥上等他。
却无快意,一点也无。
四月春寒料峭,他看那人在桥上痴痴的等,只为“信”这一字,为了看得清楚,连伞也没撑。
多少次他想走出去,多少次又回转了脚步。
风不定,落花谁是主,流水悠悠载去。
旧愁未灭,新愁又起。
见他苦,心也疼。
忍不住,想出去,又住了脚步。
却有一把油纸伞,早他半步,已罩在那人单薄的肩膀上。
微笑的容颜正是他在朝堂之上,所见的人。
只是从未见过私底下的他,竟能如此和煦。见那人小小的挣扎,慌忙四顾,不恼也不急,只是笑着摸摸他的头,低声在那人耳边说话。
他见他,微微红了脸。
迟疑半晌,叫来了人,不知吩咐了些什么,跟着那人离去。
他不等他了,他却不忍不见他。
痴痴如幽魂,跟在他们身后。
和他们一起进了空山,闲庭信步。
见那二人在亭中闲坐,小声说话,小声谈笑。他见陛下捧着那人的脸,双唇印上了那人的唇,那人只是红了脸,却没有一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