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凤朝阳刀-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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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牙根也全是黑的。
武凤楼当然能想到这两个人的来历。
鬼王说话了:“别人来京城观看周年大典还情有可原,‘人见稀罕物,必定寿命长’嘛。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一个装成天聋,一个装成地哑,不在自己的龟窝残人堡中享福,到这里现他妈的什么世?讲?”
武凤楼心想:鬼王爷开始过堂了。一转念又暗暗佩服鬼王人粗心细,真不愧老江湖了。他分明是受了玉儿的恳求,以黑道人物的同道身分发出了鬼王令,要他们和自己会面,再由他利用不同方法盘问这些人来京城的真正海底,这办法真是太高、太绝、太妙了。
就听残人堡大堡主权立达冷哼一声说:“谁有闲暇来看那些东西,我是来讨取两笔债务的。”
鬼王奇怪道:“天下还有欠残人堡债的?而且是两笔债务?真他妈的奇事!这两笔债是一个人欠的,还是两个人欠的?”
鬼王所以这样问,因为天下各门派只有向残人堡捐赠的,哪有欠残废人债务的?不料鬼王这句话刚出口,没等残人堡权氏两位堡主回答,曹玉却出义父所料,代为回答了,回答得还相当肯定。只听他口齿清楚地说:“爹,这两笔债,我不光知道是一个人欠的,而且知道一笔债务是右手四根指头,另一笔债务是一只整个左手,我还能说出欠债人的名字。”
就在残人堡大堡主权立达、二堡主权立远四道凶狠的目光刚想扫向小神童的时候,鬼王因惊奇而匆忙问了最有分量的一句:“欠债人是谁?”
知徒莫若师。从一开始对话,武凤楼就知道自己这个胆比天大的小徒弟,一定把师叔江剑臣和侯国英二人所欠的债务,全揽了在他自己头上。武凤楼既高兴自己收了一个好徒弟,又为这捣破大天还嫌窟窿小的小缺德鬼暗暗担心。
果然小神童往义父鬼王和两位堡主的中间一插,朗声答出了两个字:“曹玉!”
两位堡主刷地一下分两面夹持,监视住了小神童曹玉,看样子马上就要动手抓人。鬼母殷寒月嗷地一声大叫,鬼魅也似地身影一花!紧紧贴在了干儿子曹玉的右侧,防备权立达和权立远对自己爱逾性命的乖儿子骤下毒手。鬼王司谷寒也在一惊一愣之中回过神来,以一式“黄泉鬼影”身法,像和妻子争儿子似的,飘身在曹玉的右侧。
武凤楼知道,有一场好戏看了。
眼睁睁一场鬼王鬼母斗双残的激战,就要因曹玉一言而展开,陡地,看见小神童曹玉从义父义母中间忽然向前迈出了一步,鬼母怕他有失刚想跟上,却被鬼王的大手扯住了。
只见曹玉双手一抱拳,朗朗说道:“自古云:父债子还,师祖之债自然得徒孙来还。小爷曹玉,乃先天无极派的门下,师祖五岳三鸟、大师父武凤楼、二师父李鸣、爹名司谷寒、娘叫殷寒月。想请问二位堡主,这两笔债务,如何讨法。”
小神童也真不嫌罗嗦,报出了这么长的一串人名,在场之人只有隐在一旁的武凤楼知道他报名的本意。他报出的这些名字,哪一个不是叮当作响。这是想逼着两位堡主自动打消讨债的念头。
果然,残人堡的二位堡主脸色一变,互相一对眼神,大堡主权立达说道:“我们的债主是侯国英,与你这娃儿何干?”
小神童曹玉又上前一步,已然和对手正面而立,呵呵一笑说:“世上只有欠债的躲债主,还真没有赶着债主还债的,三奶奶的债,我能赖吗?比方我爹和我娘欠的债。我不还谁还!”
这小子不光理直气壮,还把鬼王夫妻也拉来做比。藏在飞檐下的武凤楼心想,两个残人堡主的债,这下沉了底啦。
果然,鬼王司谷寒头一个替干儿子挡横了,他说:“我儿子说得对,这债还定了,不过,想讨债得先拿出些凭据来看看。”鬼母自然也不甘心落后于丈夫,她更不讲理地说:“只要我儿子说声愿意还,谁想不讨,我鬼母头一个就不答应。”
武凤楼一听,好家伙,讨债的变成了欠债的了。
三下里一逼,只气得权氏二兄弟浑身抖颤。但他们又不敢惹火烧身,谁没有事找事,和天底下最不讲理的恶鬼谷结仇?只听权立达唉了一声说:“光棍眼里不揉沙子,只求你们能打九十九,别打加一,债……”
说到这个债字,权立达直了一下脖子,像咽下一杯苦酒,又接着说:“我们不讨了,京城我们也不呆了,能让我们两个老残废走吗?”
武凤楼心中正有些不忍,曹玉够多么机灵,又抢前一步单膝点地,非常诚恳地说:“二位前辈为了怜惜所有残疾人,不惜自入地狱,装聋作哑数十年,善行可钦。断指截腕之债,皆应由贵堡总管柳金堂承担。如二位前辈能体谅曹玉,我可以代募捐银五万两,并愿作贵堡护法,以释前愆。”
权力达人本不恶,一来见曹玉说话诚恳,二来惧恶鬼谷之横,三来结仇起因确实得怪七指翻天柳金堂暗庇其兄柳万堂。如今曹玉给足了面子,他怎么能不趁阶而下。
遂趋前扶起了曹玉,慨然说道:“少侠高谊,残人堡上下感激。捐银五万收下,护法一事,老朽不敢答应。”
鬼王一看解决得这样好,高兴地咧开大嘴说:“权老大,该你走时,遇见我儿子这样的好人。常言道,不打不相识,我也出银五万两,连同我儿子的五万,你可派人到恶鬼谷去取。什么护法不护法,从今以后,残人堡只要有个水灾火灾的,俺爷们保险能给我喝干吹灭就是了。”鬼王替儿子撑腰的话一出口不要紧,可给曹玉带来了极大的麻烦,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说来也真巧,送走了残人堡二位堡主,武凤楼刚想下去和他们相见,不料天坛之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武凤楼心中一愣,因为凡是有资格接收鬼王令的,即使不是武林中各大门派之主,起码也得是威震一方之豪,怎么来人的功力这么稀松平常,知道必有原因,就不忙着下去了。
门外一闪,走进的这个人,竟是和武凤楼结有不解之仇的峨嵋派三代传人谭英。武凤楼更不想露面了。
原先魏忠贤手下的贴身亲信,也是他最得力的死党,就是四卫、八将、十八彪。职位的排列,是四卫最高、经常随待奸阉身侧,寸步不离,寝食皆共;其次是执戈八将,专门职司站班,上下金殿,出入宫廷的护卫;最后才是巡查防护十八彪。
这谭英是四卫之首,在青阳宫中居重要位置。可想而知,魏阉未覆灭前,四卫随魏忠贤侄子兼青阳宫总管魏占魁,暗中搜查江剑臣时,被武凤楼先杀了魏占魁,又宰了二、三、四卫,只剩下大卫谭英一人。后来在徐州云龙山,大卫谭英同首彪褚阳煽动双方父、师找侯国英报仇,褚阳被江剑臣用先天无极真气震死寺外,大卫谭英也被江剑臣捏碎了双肩琵琶骨,此后失去了他的踪迹。新君崇祯登基后,曾通缉过此人,始终没能捕获。
不料现值周年大典之机,他竟敢来京城露面,身后必定隐有厉害的靠山。看来内阁从九门提督处所获得的消息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如能从谭英身上追问出真情,岂不是大功一件?再求当今赦免魏银屏就出口有力了。可怜武凤楼为了营救魏银屏一命,煞是费尽了心机。
忽然看见谭英和鬼王司谷寒一照面,并不忙着见礼,先凄然地叫了一声“伯父”,又向鬼母殷寒月叫了一声“伯母。”,然后才双膝点地,跪拜起来,叩拜之后,却哭出了声音。武凤楼见谭英和鬼王夫妻这么亲近,不由得眉头一皱,今晚捕捉谭英一伙想借助鬼王夫妻的打算落空了。
鬼王司谷寒问谭英道:“贤侄,你为何这等伤心,受了谁的委屈?给大爷我说一说,我好给你作主。”
武凤楼一听,心中不由得一急,他素知鬼王人虽凶恶,但最讲信用,称得起一诺千金。怕谭英一说出口,鬼王不明真相,允许为谭英张目,那事情就糟了。他不容谭英回答,飘身穿入坛内,先说了一声:“大哥大嫂,是小弟给他受的委屈。”
话到人到,武凤楼已傲然卓立在众人面前。小神童一声“师父”还没有叫出来,鬼王夫妻也未暇给武凤楼叙谈,三股子劲风裹着三个黑影,三件兵器抖成金蛇乱窜之势,向武凤楼身上缠去。
骤然出现的突袭,太出人的意外了!换了别人,非得惨死在当场不可。可武凤楼毕竟是先天无极派小辈中最杰出的人物,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突遭三个拔尖高手的暗算,他竟能施展“移形换位”的轻功步法,一晃两闪,把三件兵器的凌厉攻势,完全给闪避开了。
随着鬼王的喝彩声,天坛内出现了三个面含暴怒的老者。
三人一字并排站在了一起,下首的约五十岁左右,五短身材,圆圆面孔,一双金鱼眼,额下生有微须,手中捧了一条紫荆杵;上首的那个年纪和他相仿,只是身材细瘦,脸皮淡黄,几根老鼠胡子稀稀疏疏,两只又黑又小的黑眼珠上下翻滚不定,手中握着一条蛇骨鞭;中间的那个有六十岁上下,身材高大、貌相威猛,紫红脸膛,两道长眉,一双细目,大鼻头,阔嘴巴,满面急怒,右手执着一挂十三节链子枪。
三个人六只怒眼,死死地盯着武凤楼和小神童二人。
鬼王说道:“原来是湘江三位老友。且慢动手。听我老鬼一言。”他的话还没落音,突然从湘江三子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冷笑,继而说道:“至亲不为偏向,同姓不算主谋。你司谷寒的话,能一碗水往平处端吗?”说时,从湘江三子身后闪出一个怪人,只见他头大身矮,两条手臂一长一短,两条腿又是一细一粗,特别是那张大如圆盘的胖脸上,口耳眼鼻都小得出奇。
一见四个人的形象,特别是最后这个怪人的形象。武凤楼想起了他们四人的来历,知道今天晚上的一场狠斗是在所难免了。
原来,一照面,就向武凤楼猛下煞手的这三个人不是别人,恰是四卫之首谭英的父亲谭子时,以及和谭子时并称为“湘江三子”的左子俊、尤子杰。那最后出现的怪人,不用说肯定是谭英之师、峨嵋派开山祖师司徒贤的俗家弟子阴阳十八抓申恨天了。
对方的大批出现,不光使武凤楼心中一惊,连鬼王的心也微微震颤。但他爱儿心切,竟然直着脖子吼道:“申老怪,你说的是屁话!既然知道我不会一碗水往平处端,就不该来到此处显魂。有谁胆敢不睁眼睛看看天气是阴是晴,我司谷寒可不管什么交情不交情。是朋友趁早给我滚蛋。”
武凤楼见鬼王一开头就偏向自己这一方,因此不惜得罪武林中以正派自居的峨嵋山大派,知道他全是冲着曹玉而下的决心。傲骨凌人的武凤楼怎么能让别人替自己当挡箭牌呢?
他前欺一步,昂然地说:“各位的来意,我武某明白,这与司大哥可绝无牵连,天塌下来,自然有地接着。四卫助纣为虐,罪不容诛,废了谭英双肩是家师叔江剑臣,其他三卫,统统是武某亲手把他们送入十八层地狱,有帐找我结,有仇找先天无极派报,只怕各位会偷鸡不成再蚀掉一把米。”
武凤楼刚说完,小神童曹玉已推金山倒玉柱似地向鬼王夫妻拜了下去。慌得鬼王夫妻二人一齐伸手把干儿子扯了起来。小神童曹玉柔声说:“爹和娘疼儿之心,玉儿知道,不过今天的事,关系太大,既关系到先天无极派和峨嵋派的两派之争,更牵扯上了朝廷要犯,儿请爹娘不光不要插手,也请二老迅速离开此地,权当疼了儿子,也别叫江湖中人耻笑二老的儿子无能,爹娘能答应吗?”
鬼王夫妻都被干儿子曹玉的傲气和豪性深深地打动了,这两个一向以鬼怪自居的老人,不由得一齐向曹玉看去,只觉得小神童真长得更高更大了,在美如冠玉的一张小脸上,微挑着两道长眉,覆掩着一双朗目,挺直的鼻梁下,配着棱角分明的嘴唇,再加上修长挺拔的身材,昂昂藏藏,已快成了凛凛七尺之躯。
两个老怪物眼睛湿润了,愣了一下,鬼王司谷寒脸色一肃,向妻子低喝了声:“走!”说完率先闪向了坛外,鬼母还迟疑了一下,又猛地抱住了曹玉,在腮上重重地亲了两口,一咬牙,从两只怪眼中喷射出怨毒的光芒,瞪了对方众人一眼,也一阵风似地随鬼王走了。
阴阳十八抓申恨天是这一行人中的领袖人物,他一见鬼王夫妻真的走了,不由得心中一喜,狞然笑道:“武凤楼、曹玉,你们相信不相信‘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两句俗话呀?”
武凤楼当然明白申恨天是说自己师徒无意中陷入了天罗地网,难以活着离开这天坛。他刚想反唇相讥,小神童却抢先答话了,他毫无惧色地回答道:“要信你们信,反正俺爷们不信。”
申恨天狂笑一声说:“算你小子有种,可摆在面前的,除去我的徒弟谭英以外,咱们还是四比二,两打一的局面呀。”说完,又冷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