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瘟神-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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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汉苗合种的“大”姑娘还是第一次在查既白面前开口说话,她的腔调不但生硬僵直,音韵尤其粗哑,宛若锈刀刮磨锅底——尚是一把钝了刃的锈刀;听在人耳里,有说不出的那等不自在法!
坐在椅上方待心满意足的打上一脑,牟香淬闻自己的闺女在恁般焦急的发话,不禁惊得霍然站起——她非常清楚女儿的个性,如非事到必要,熊娃子向来是三缄其口,惯以表情动作来传达她的意思,而眼下不但开了口,更且如此惶怵的开了口,一定就有极不寻常的情况发生了!
查既白先还以为这熊娃子是对自家有所垂青,舍不得任他离去,及至看清对方的神色,才明白是想豁了边,桃花运交岔了;赶紧攒着熊娃子的手,查既白生恐这位仁姐将他这一百两一套的衣衫撕裂,朝门外打量着,他忙道:
“什么事?什么事呀?你别急,有话慢慢说……”
影子和谷瑛也有些发愣,他们正不知这是怎么回事,牟。香已双手叉腰,瞪起一对眼珠子大声叱喝起来:
“干吗大惊小怪的?熊娃子,还不放手?你一个黄花闺女,葱白水净的名门佳丽,却拉着臭男人的衣裳做甚、简直岂有此理,替为娘的丢脸!”只是五万两银子才过手,业已变成:‘臭男人’了,查既白苦笑一声,连连摇头。
熊娃子慌忙松开手,形容焦切的往门外指点:
“娘,不能走,他们不能走……外面有人,许多人来了……”
呆了呆,牟香疑惑的道:
“很多人来了?是些什么人呀!”
熊娃子满脸恐悸的道:
“刚才来过的那些人,什么堂……的人!”
像突兀间被一只马蜂刺进肉里,牟香几乎跳了起来:
“什么?你你你……你是说‘丹月堂’的人又转回了头?”
熊娃子一见自己的意思沟通了,立亥如释重负的道:
“是,是他们,十多个人……”
牟香顿时有手足无措之感,她正不知该如何处理这骤发的场面,影子已闪至门边,细细观察,一面并将观察所见低促的传告:
“不错;是有十多个人,丹月堂,的朋友,他们隔着这里尚有几百步远近,采取散围阵形慢慢包抄过来,每人的动作都很小心谨慎,好像不愿有所惊扰……他们之中,金、银、铁等各级执事全包括得有……”
查既白慢慢的道:
“目标是这幢屋子么?”
影子点头道:
“毫无疑问,老板。”
居然微微一笑,查既白道:
“好兔崽子,倒有一番心思,果真小看了他们!”
上前两步,谷瑛又在颤抖了:
“老查,你赶快拿定主意,我们该如何是好!”
先向谷瑛眨眨眼,查既白背着双手,闲闲的道:
“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主意可拿?至于该如何是好,则更不知期于何策何计了!”
怒哼一声,牟香虎着面孔道:
“姓查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查既白故作不解之状:
“我是说牟大娘,形势演变到这等恶劣地步,我可一点门道也没有了,真叫他娘的,呕,束手无策,实情如此,莫非我讲得不对?”
牟香咬牙瞑目的道:
“你们不能活神活现的待在这里,若吃,丹月堂,的人发现,你们好歹我不管。却一定会牵连上我,这岂是玩笑得的?”
查既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当然不是玩笑,牟大娘,然则计将安出?”
牟香急怒交加,口不择言:
“亏得你还有你奶奶的闲情咬文嚼字!姓查的,你们不能在我的地方现出,不能叫他们看见,我老婆子开罪不起那干杀胚!”
呵呵一笑,查既白道:
“言之有理,我们亦不该再对牟大娘你有所牵连,就此告辞——”
说着。他一转头,冲着门边的影子道:
“云楼,准备好,咱们杀出重围——娘的皮,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恁情豁死拼搏,也不能扮孬装熊!”
猛然横身相拦,牟香惊恐得连舌头都打了卷:
“你,你打算干什么?你你莫不成是疯了?”
查既白凛烈的道:
“疯?我一点都不疯,我比任何人都正常;牟大娘,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牵累你,我们更不可能在你屋里叫他们看到,我们马上就离开此地,横竖拼他一场,就是死也落得一条硬汉之名。”
牟香那张老脸上的皱纹抖动,颊肉抽搐,她吸着气骂:
“查既白……你个杀人不用刀的老滑货,你这不是充好汉,你是存心要坑陷我,拿口黑锅叫我背……你简直可恶可恨到了极处!”
查既白怒道:
“否则又叫我们怎么办?你不愿我们在此地被‘丹月堂’的人察觉,又不让我们离开,难道叫我们三个化做一阵轻风消散?”
连连跺脚,牟香的样子像要吃人:
“离开?你们现在只一出门,形迹就会落在人家眼里,不论你们是死是活,将来我如何脱得了干系?‘丹月堂’的人亲见你们由我的地方出去,我他娘便生了十张嘴,也难以解释得清楚,一朝被‘丹月堂’找上门来,我还要不要活、要不要混?查既白,你们嫌命氏了,却休想拖我下水!”
忽然又十分温柔的一笑,查既白道:
“牟大娘,上天作证,我们决不想拖你下水,我们只是打算脱离此地,免得为你增加麻烦,你想想,我们怎会连累一个善心助人如你的老大娘?”
一旁的熊娃子不停扯动着母亲的衣角,惶急的道:
“快来了,他们快来了,不要再讲话,想法子、要想法子……”
牟香面孔歪曲,两边太阳穴在不住的“突”“突”跳动,她恶狠狠的道:
“好,就算我再做一次好事——姓查的,领着你的朋友,马上回到炕底下的密室里去,这里仍由我来替你们应付!”
查既白嘿嘿笑了,神情竟然相当从容:
“不劳大娘你多费心,这一次,我们可不再躲躲藏藏——娘的,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想我查某人也堪堪算是一条汉子,却老叫人家逼得缩头缩尾,活脱一只罩盖的王八,真叫做是可忍孰不可忍,眼下那些人熊再绕回来,说什么我老查也不装孬,是生是死,我们拼了!”
呆窒了一下,牟香的声音居然也发了抖:
“你……你说什么?你,你们不躲了?”
用力点头,查既白一派慷慨赴难壮烈之色:
“对,我们不躲了,我们决心和‘丹月堂’的人豁起来干!”
倒吸一口凉气,牟香颤巍巍的道:
“那——那我怎么办?”
查既白一拍胸膛,颇有泰山石敢当之慨:
“你宽念,我说牟大娘,死活全由我们自己承担,包管不会涉及你一丝一毫,只要我们一动手,你关起门来困大觉就行,连隔山观虎斗都不必!”
牟香的双颊抽搐得更厉害了,她的嘴唇也往里扁了进去:
“天打雷劈的查既白,你完全是在自说自话,一厢情愿,你连一了半点也没替我设想……你们拼命不关我的事,但我以后却如何向。丹月堂,解说清白,如何推卸责任?只要他们这群人里走掉一个,我就有好日子过了,更何况你们根本就没有把握能以吃定他们,一旦你们挺了尸,接着就会轮到我……老天啊,我的命有多苦,这人心又多险诈,我一番慈悲行善行好,到未了竟落得这样的报应……”
查既白意志坚定的道:
“你就别嚎了,牟大娘,我们非拼一场不可,也休要叫你小看了我们,他娘这些年铁血江湖,岂是白混过来的?”影子又从门边朝外张望,面无表情的道:
“他们来得更近了,只有百多步的距离,老板。”
十方瘟神……第三十四章奇迹
第三十四章奇迹
牟香身子一哆嗦,猛然咬了咬牙:
“查既白,你这杀千刀的,你说,你明说好了,到底你想怎么样?”
查既白故作茫然:
“我是打谱拼命呀,还能想怎么样?”
冲前两步,牟香的一张老脸歪曲着:
“你的心思我清楚,用不着摆这副架势来威胁我,好,方才收你的五万两银子我还给你,这总如你的意了?”
查既白是一派受了委屈的模样:
“牟大娘,想我查某人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水里来、人里去,含糊过谁?你却愣逼着我抹下这张脸盘,缩短脖颈扮乌龟;区区五万两银子岂就连我的名节、威望、尊严全都买净、这个价码,未免是在糟蹋我了!”
不由恨得浑身发抖,牟香吸着气问:
“算看清你了……你,你要多少?”
查既白好像十分勉强的道:
“这样吧,牟大娘,人生一世,好歹得挑拣一样,不为名,就为利,你既要我抛舍声誉,抹黑颜面,横竖是不要脸了,那个利字便不能不多加斟酌,我也不讨价还价,除了你还我的五万两银子之外,再加五万两咱们就成交!”
仿佛头顶挨了一记焦雷,牟香双眼发黑,脑袋昏沉,脚步踉跄着往后倒退;她右手捂着心口,颤巍巍的指着查既白:
“好个黑心黑肝的东西……查既白,你这是吃我的肉,吸我的血,刨我的老根啊!十万两银子,你,你不如杀了我……”
查既冷冷的道:
“我原也不指望使这点银子断送我一世英名——云楼,咱们朝外冲他娘的!”
又是一哆嗦,牟香伸手急拦,跺了跺脚,干声嚎着:
“你是我的祖宗,我的亲爹,算我前辈子欠你的,就这个数,我答应你!”
查既白老实不客气的道:
“我倒还不顶情愿哩,也罢,先将银票点足!”
奉还了先前收下的五万两银票,牟香又另外凑足了五万两,在点交银票的过程中,一来是焦惶急切,二来是愤恨心疼,这位虎姑婆抖索索的几乎将一把票子撒满地下。
于是,查既白与谷瑛、影子三个又非常合作的回到里间炕下的密室之内,而以前后脚之差,“丹月堂”的杀手们业已进屋。
查既白他们不怕牟香临时变卦,一点也不怕,因为查既白吃定了这老帮子终归还是把性命看得比金钱重要,深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丹月堂”的人马去而复返,乃是一般江湖朋友追猎目标物时所惯用的伎俩,不足为奇,查既白确信牟香能够打发他们,而且绝对比第一次更要容易。
靠在密室的墙脚下,查既白不禁闭目芜尔,和牟香这一番斗法,他不但扳回劣势,还额外的赚了一笔;“十方瘟神”这名号岂只叫着玩的?
一行人经过了多少生死艰危、荆棘险难,总算回到了“三合镇”,座落于大街横巷里的那幢二层楼房,仍是人物依旧,只不过,除了鹿双樵、席雁、汤彪及丫鬟小玉之外,更多了一拨查既白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的稀客——“丹月堂”的老少当家司徒拔山、司徒玉风,以及那大老爷“不动者君”简六合、二老爷“仙人爪”奚超一,更加上一位别来无恙的顾飘飘!
楼下的客堂里,鹿双樵、席雁、汤彪与小玉囚个人坐在一道,“丹月堂”的朋友中,只有一个人是坐着——不用说,除了司徒拔山,谁也没这气势!
没想到兴冲冲的赶回来,却竟碰上这么一个要命的状况,查既白不由心往下沉,背脊泛凉一一历尽折磨,到最后还是躲不过这一劫,他已暗自决定,好歹拼他娘的!
司徒拔山是一位看上去十分土气的矮小老头子,布衣布鞋,容貌平凡得毫无惊人之处,如果不经指点,谁也不会相信他就是威名渲赫的司徒拔山,是天下最凶狠、最具实力的杀手团头号首脑,老实说,这位黑道霸主、模样更似一个乡间老农!
不明白这些追魂索命的人王是怎么找来,怎么跟上的,查既白目注鹿双樵小两口,得到的只是那等无奈又凄惶的苦笑。
于是,司徒拔山开口了,声音低沉,微带暗哑:
“查既白,我是第一次见到你,虽是首度相见,我已知道你就是老查无疑;不用奇怪我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我们有许多方法可以达到目的——只要我们必须达到这个目的;查既白,你和我们‘丹月堂’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这一点,相信你很明白?”
头皮有点发麻,查既白手心出汗,干声笑着:
“不错,我很明白,这一阵子,贵组合与我有不少亲近的机会……”
指了指在那一排长凳上的鹿双樵等人,司徒拔山道: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先杀死他们;在昨天夜里,我们已经摸到这里了。”
查既白道:
“假若老当家要下毒手,时间倒是足够,我想,是为了令少君与席姑娘那一桩婚事吧?”
委实看不出半点玉树临风的味道,倒似一根他娘的枯藤!
司徒拔山叹了口气。道:
“玉儿与席姑娘之间,实无缘份可言;若是有缘,也不会徒生如许波折了——…查既白,设若我告诉你,‘丹月堂’与你的血海深仇,就此一笔勾消,永无瓜葛,你怎么说?”
呆了好一阵,查既白忽然笑了起来:
“老当家,我会说,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