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莲华-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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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推开厢房们,兀自走了出去。
天色距离大亮还有着一段时间,不曾点起烛火的屋室之中一切景物都被蒙了暗灰的色彩,这色调显得沉闷非常,倒是极为应了眼下这心境。
忻冬没有勇气再去多看一眼帛逸决绝的背影,径自俯下身子,将脸埋入蚕沙枕中间,眉宇含黯、亦含丝丝缕缕微弱的喜……做弄纷杂,说不清楚。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极其的疲倦,极其的累心累神。
方才一通简单又繁杂的绸缪,忻冬觉得,已足以损耗尽了自己此生此世的全部的,全部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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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前缘梦溯·;枉凝眉·;其三()
殊儿收养了那夜于上官府古槐之后出现的白兔,自此之后对那白兔照顾之细心程度可见一斑。她对那玉雪可人的白兔宠爱的不得了,但有空闲便总也要去逗弄那兔儿一番。
这莫名出现的白兔就这么在潜移默化之间,真可谓成了殊儿最为宠爱的心尖之物。
竞风一开始虽因这白兔出现的莫名,心里边儿总也时有忌讳。但久而久之,日子如常过渡的坦缓平淡,加之那白兔又委实安静可喜的很,他渐渐也就忘记了那一层自己做弄出的隔阂。
这日黄昏才过,天幕之上云岚渐散,一轮皓月当空悬挂,溶溶清澈的月色辉洒下来便将庭院渲染的洗过一样。
殊儿怀抱白兔坐于小亭子里,扬起退了妆容的精致素面,持着闲散玩心举目赏月。
她一袭鹅黄并着绛粉的衣裙和风舞动,一头青丝于脑后挽了简约流苏髻。微风乍起乍落,这一头青丝华发也随着风势上下左右晃曳飘摆,更加之衣袂翩翩时不时撩拨出她一段酥润雪臂、加之殊儿又正怀抱着慵懒闲然的白兔,竞风一眼望过去,竟以为自己看到了午夜突然临下凡尘的月中姮娥仙子。
“妹妹。”竞风抬步走入亭中,在殊儿对面的位置掀袍落座,因了风和景明、天朗气清,心情也是极熏然的,“还不寝下么,在这里赏月?”
殊儿纤指抚了抚怀中白兔润滑绵软的长毛,侧目顾着竞风颔首浅浅:“是啊,睡不着,出来看看这景儿,哥哥你呢?”
“我也一样。”竞风笑笑。
这兄妹两个就着月夜美景,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无非是些晋阳老宅里,儿时的生活琐碎、及一些尚还在世上的亦或是已经故去的人、还聊起现今二皇子帛逸府里的五妹忻冬……
或许是这一日聊天到了很晚,又随口念叨起了忻冬的缘故吧!殊儿入眠之后做了一个很是奇怪、也有些断续的梦,她当真梦到了忻冬。不过在这之前,她最先梦到的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那位帛公子……不,是华棂。
在氤氲缭绕、却真实异常的梦境里,殊儿再一次变成了令月。
彼时大楚国的五公主,冷令月……
。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人道此处是归乡,轮回千结、孽缘不歇。梦里阑干倚遍、笙鼓奏遍,为何早已历经了轮回苦楚,我于梦回之时也依旧还会时不时走至那早已遥远模糊不可见的、昔日里的一处归乡呢……
那一日,皇上突然传旨晋升令月的母亲上官纡蓉为昭仪。令月清楚的记得,前来传旨的,是二公主冷宓颜。
那一日令月刚好在母妃宫里,便可巧有了机缘同母亲一齐分享晋升之喜。
他的父皇,大楚国的一国之君,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就是可以有着这般弥深的魅力,只消他一个走笔、一个念想,便足以激荡起千层叠浪,轻而易举就将她们母女二人安静的世界波澜的天风四起……
二公主冷宓颜,是已逝先皇后所遗的女儿、唯一的子嗣。因着先皇后这层缘故,她平素里深得父皇的宠爱,被特赐执掌凤印。
先皇后是皇上的结发妻,当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亲王时,那个女人便已经是他的王妃,为他洗衣把扇、煮酒烹茶,躬身细致贴心的料理一切贴己之事……对于发妻,皇上一向相敬相爱,她的早逝更成为了这个已经得到天下的男人心底深处里最不敢触及的、一道最最祢深的痛。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年来,他迟迟不肯再立皇后,直到后来实觉国母之位悬空太久会使后宫不宁、又加之大臣经久劝谏,他适才新立了皇后的最重要的原因。
宓颜虽然得宠,但却并不骄奢。她举止行事大方雍容收敛有度,最基本的礼仪更从来都不会稍有逾越和缺失。如此,传旨过后,二姐姐的样子便摆了出来,噙杂满目亲和,拉了同在上官氏这里的五妹妹令月,一同于新昭仪跟前行礼道贺。
尽管这个姐姐忽冷忽热的神容做派从来没有人能够看清、深探到她其里的皮囊之下,那颗玲珑心上面镌刻着的真实的情境是什么;但每当她就这样换上另一副不通透的伪装、柔然面目尽荡慈祥,还是会让人很容易就抛却掉了往昔里她冷漠的一切,真心实意认为她是一个温温可亲的高贵公主。
上官昭仪浅笑着免却了二位公主的礼。
其实虽为道贺,那礼也只是一来一去简单的客套罢了。上官氏素识体态,尽量以避世来谋求真正的立世。宓颜心照不宣,也未怎么多言,随后携着妹妹令月往得小院子里的亭台轩榭去唠唠家常。
大抵是暮春初夏的样子,院落里的景致独好,又因小亭临着假山池沼,也不会觉得太燥闷。姊妹两个素日里的交集并不多,现下这么闲聊起来,话就未免多了一些,但也全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一来二去。
后来信口无意的,冷宓颜说到北冥皇后的儿子、也就是六皇子成年在即,过几日眼见便要封王赐府。如此,于情于理,做皇姐的都应该备份礼物,去他的宫苑里走上一遭瞧一瞧的。
对于这位威严有加的二姐,令月一向敬怕,她的所言所做身为妹妹一向未可予以拂逆。虽然北冥与上官二族情势乃是死对,但因了这位二姐开口,令月也就不好拂逆。
于是,姐妹两个约了时日,相邀同去。
那个时候,令月并不知道原来有些真相是她一辈子都所不愿去知道、去明白的;原来有些缘分明明儿已经瞧见花开并蒂,却只不过是一缕紫云腾转在花梢叶尖的一抹幻影。风一吹,也就散了,一切都散了干净!
镜中看形见不难,水中捉月争拈得;一丝不挂鱼脱渊,万古同归蚁磨旋。
这一场定数的赌,结局来的太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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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前缘梦溯·;枉凝眉·;其四()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不胜风韵,陌头又过朝雨。
月榭花台,珠帘画槛,几处堆金缕……
黛眉长勾,施着薄粉的眼底扯着三分勾魂魅,令月一路紧紧跟在宓颜身后,走走停停、亦步亦趋。
“去,通传一声。”长蘅苑外,宫娥谦谦然一礼后,宓颜摆手告罢,遂发命如上。
那宫娥举止有素,未敢有半点怠慢,垂首后退、进苑通传。
却在这同时,十分清越的一嗓男音已随势而来,这声音做弄的令月蹙了一下黛眉,她觉得很是熟悉……
“可是什么福缘,得让两位皇姐驾临小舍?”朗朗的一声,几乎是在与匆匆进去通传的宫娥一错肩的契机里,同时发出来的。
不由自主的下意识,令月转目,翡翠步摇弄悦响。猝时,千百种绾就的心结在这荡漾阳光一般朗朗温厚的客套、且不失童性顽皮的凑趣音波中,铮然就斑驳了!
纤腰袅袅,东风里、逞尽娉婷态度;应是青皇偏著意,尽把韶华付与……就在令月这一抬首凝眸初初的一眼里,她“滕”地下意识噤声,还好被及时按捺住,故这失惊一唤生生逼仄着无声落在了心底……华棂?!
是的,她看到华棂就在这又一个几近同时间,自不远处、月亮形的正苑门里,阔阔的走了出来。
是不是只要我不睁开眼,这个世界就不会醒来?如今已是愁无数,明朝且做莫思量,如何过得今宵去……原来那在这寂寞无边的幽幽深宫里猝然闯进她生命里的那个少年,并不是什么藩王的世子,也更加不是她冷令月生命里注定的良人,甚至连对他的绮思都是不能有的。因为他竟然,他竟然,就是北冥皇后那个即将封王赐府的儿子,六皇子冷华棂,冷令月同父的亲弟弟!
当两双原本清澈的眸子在这一瞬不期然的遇上,四目相对,当那眼中一点惊愕变化做了痴执,再即而飞速的轮转为昭著难收的黯然与可惜,即而又很快便恢复如常……冷不防的,令月鼻息微呵一声,原本想要转身就此离去,却是鬼使神差的立着身子于原地里长长的发起了呆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居然……会是亲姐弟!
华棂只觉自个一颗心在目触令月的这一刻,滕然就碎成了满昆仑的星子、一地的璀璨晶耀!
他瓷白色的肌肤细细揉杂了一阵薄荷的冷冷薄香,是不腻的、也不太浅简。随着他一怔之后那步履的恢复如常,随着距离的及近,过往的风儿将这特有的体香丝丝缕缕缪转着飘入到令月的鼻息。这熟悉的气息,这气息令她神往过,而这一刻更令她惆怅。
她轻轻扬睫,隔着几许日光再一次细致的打量他。便见他织了乳白图腾的天青宽领上方那一张胖瘦的恰到好处的美面,那面上斜斜飞起两道浓墨眉目,真的是剑眉星目啊……画一样的人物、诗一般的风情,影影绰绰,掩映起如是宣纸泼墨样的披肩长发。丰物绝顶美少年!在这一刻,她越看他便越是隐忍的很,越看他便越是那么的不能够的承受之重!
华棂重重紧掩着的厚重心门,被曼陀罗花沁入心脾的迷醉芬香狠狠地一把推开!他亦是心魂跌宕、百味难平。他并不知道令月原来是自己的皇姐,他当真以为令月是那上官昭仪的母家侄女。他喜欢令月,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便喜欢上了,很深很深的喜欢,很莫名的情愫……那两双眸子揉碎了磐石般坚实的此生初见,隔着雨雾、隔着烟尘,却只在这知晓双方真实身份的这一刻,一切皆具枉然!
华棂起了恍惚,直勾勾的走到了令月近前,在距她极近处停住。
一股强烈的心念亦驱驰着令月,使她不受控的缓缓抬起柔荑意欲抚摸华棂熟悉的侧脸,夹着一阵鲜香。但没有落下去,令月及时回神,及时收敛住,却还不曾落下,只那么僵僵的定格在半空。
华棂亦回神,玉砌的面目昙然重新满噙起一层恰到好处的笑意,木雕般僵持着的情态也慢慢恢复如常。二公主还在这里,他不能失了仪态。
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
华棂天青色的宽袍广袖也在不约而同的抬起来,他指尖轻探,为着一段千古不化的缘,仿佛轮回百般、隔世苦旅,只为着匆匆今生闲绪百生、物是人非,心难平的这一瞥相会!他的指尖向着令月定格在半空里的柔荑探了过去。
嗔啊蹉叹、软红万丈,这里边儿有着多少散不尽的荒烟石路、多少望不穿的两岸烟朦水潋滟?两个人就这样模糊掉了身旁的一切人、事、景致、自然……甚至轮回。两两相望,两两含殇,只感慨蹉叹这造化是好生的做弄啊做弄!
直到华棂、令月指尖相触肌肤相碰的那一刻,二人才下意识的缩回了手。可转瞬,又不由自己的向前伸去……手指过处,虚空里,只有一阵缓风自由自在的拂过去。他们终于还是彼此错开,便这么停在一个寂寞的姿势。
又恼又怜的风吹乱了华棂的泼墨发。华棂面目痴僵,叫人看不清这一刻他心底下不断奔涌浮现着的真正情绪。天际流云散开,斑驳阳光里只能窥见到他晶亮的瞳眸中,闪着惶惶不安与炙热却竭力压抑的光。
“唉……”令月垂眸黯然,一声徐叹缓溢唇齿。再抬眸,落在华棂身上的目光变成了提点。
千瓣莲花在心坎里怒放、再颓落。经了令月这一弹指间的再示意,华棂终于回过了全部的神来。他不动声色的长长吁一口气,薄唇畔又有了笑容昭著:“二位皇姐,请里边儿坐!”说着将身让在一侧,向令月点点头、又转对向宓颜做了一礼。
沉默了经久的宓颜敛眉流目,望了望身旁举止怪异的华棂和令月,到底冷眼一默,在华棂的招呼之下,没有多话,移步进了苑内去。
令月忙亦步亦趋的跟着进去。
在与华棂错肩的这一刻,那纤睫抬起,后又落下。
就在这一刻,二人心底又起一股动容。皆数隐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