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莲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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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惶惶去顾,只见潋滟春光交织照耀之下,上官府两扇朱红色的大门正一点点缓缓儿打开。
没过多时,便显出上官竞风与慕容云璃那两道似是蒙了黯然的身影。
“哥哥,云离姐……”殊儿再一次起了不合时宜的发懵。她尚弄不明白自己是出了什么事情,更加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昏倒在自家府邸大门外、还换了这么一身粗鄙不堪的衣物、更似乎折腾了一身伤病的!
因视线持平,竞风并云离一眼就看到猝然出现在眼前的殊儿!这……巨大的心浪震彻心扉,竞风直勾勾的定在了当地里!
而云离有明显的一愣,之后骤若了旋风般急急向殊儿奔过去,劈头盖脸便问:“这一个月你是去了哪里!”语气因急切而声息高扬、又含哭腔。云离一把搂住殊儿与她拥在一起,在这一瞬泪波已竞相恐后冲奔出了灼红的眼眶。她抚着殊儿有些发颤的脊背,哭得嘤嘤碎碎,接连吐口的字句就变成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款喃呢,“当日你被乞丐掳走,我便一路奔回上官府来寻你大哥……后又并着慕容家的人力,我们一直都在四处找你……”
眼下的殊儿当真是一头雾水!虽然她的直觉与感知在不断的告诉自己,其中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发生了关乎自己的、令身边一众关心自己的人都火急火燎着急的大事。但是她当真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挖空心思忍着头痛的去苦苦的思量也已经寻不到失落记忆的马迹蛛丝。单凭云离此时这一搭搭恓惶吐口,她也委实不能跟着追溯、梳理出大体一个框架,甚至连头绪都寻不到。便权且压住诸多疑惑,任凭云离拥揽着自己,将一月以来所有积攒在心底、郁郁不得遣的急意与抱愧并着负罪发泄详尽。
云离死死的抱着殊儿哭声不绝:“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已然失声,嗓音有些微弱的嘶哑,“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纵是随了你殉了你都赎不回我的罪过……”
自己果真是出了什么事儿么?慕容云离方才说上官并着慕容寻了自己一月,那这一个月以来,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又怎么会失忆……莫不是被谁给劫了掳了,自己脱逃了出来,滚下山崖、亦或磕到岩石、再或者被追打时伤到了脑子?殊儿觉得莫名其妙的很,又念起云离方才好似说过自己被乞丐掳走……那便是了,自己该是被人劫持了图谋钱财?
她边不住顺着乱七八糟的念头胡乱作想,边扬起一笑,轻轻的安慰着云离:“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安安全全儿的回来了么!这是好事儿,云离姐你哭什么……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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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重回皇城上官府()
上官竞风在这个当口回了神智,急急走下台阶到了殊儿身边:“云离这些日子都已经半疯了,你若再不回来她就真的疯了!哥哥也离疯不远了……”分明一直都在克制情绪、故意做出镇定姿态,但吐言之后到底再压抑不住这心念。竞风抬手覆上妹妹的肩膀,长长叹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又甫地后知后觉,“你这一身衣服是怎么回事儿?你……你这,你受伤了?”
殊儿还真不知该怎么解释,因为她遗失了由头至尾几乎全部的记忆。张了张口才欲敷衍,又听云离啭啭的哭起来。
云离哭腔嗫嚅:“自打那日留了你一个独困于危险境地,回还之后我的魂魄便似是随时都会离了本体、飘忽涣散一般……后又百般寻你不到,我竟日里更是恍恍惚惚,久而久之白日见鬼幻觉叠生,便是连做梦,梦到的都是一大片一大片血腥狰狞的天地,贪婪残忍的祭祀仪式,你可怖扭曲的脸……”不知不觉她又沉入了脑海深处这些自己作想出的、演绎呈现了整一个月的场景中,兀地双目放空,眼看便复又有了于梦魇阴霾的驱使之下发疯的趋势。
这情态被看在眼里,慌得竞风与殊儿忙拼命的唤着云离的名字,这才遏住了她再一次深陷泥沼的趋势,把她由思潮的囹圄里再一次拉回了现实。
云离方才一张面色、一副神情很是难看,甚至有些近于生命抽离、心智迷失的诡异可怖。委实是把殊儿给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反观哥哥竞风虽也明显揪着心,但并没有似殊儿般的惊诧之态。她便明白,自打自个失踪以后,云离这个样子想必已经出现过很多次,这般几近发疯的状态想必也持续了很久了吧……真是自己做的孽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件没个头绪的大事儿,居然能把一向性子爽利的云离给做弄成这个样子!
念头竭力追溯,殊儿强迫自己定了定芜杂的情绪,开始强迫着自己努力去回想、去探寻可以寻得到的最后的那段记忆。
记得她初初来到帝都皇城,晨曦里辞了哥哥去找云离……中间这一段记忆是亏空了的,转瞬便跳转到一个很破碎的记忆片段,依稀记得自己与云离在一道有些发偏、发阴的小巷子里被人给围堵了,对,是一群乞丐。
额心并着太阳穴在这一刻撕裂般的疼,殊儿紧蹙眉头、抚按住几欲迸裂的头颅。一时被这痛楚之感做弄的活来死去,零星记忆也于此刻在脑海深处不太连贯的蹦跳、接踵……她似是被谁给打扮了一番,着了艳红的衣裙、施了浓烈的妆容,被近似押解着的往堆着木柴的高台方向走。
“噌——”脑仁儿一个厚重哄鸣!痛楚感跟着突然煞是莫名的消失了,殊儿猛地抬首,神情涣散、记忆深处便又遗下一大片无力填充的空白。她是真的再也想不起什么来了。
殊儿的一通神态转换看得身边的竞风心里一抽抽的担心:“别。”忙止住她,皱眉沉语十分的关切疼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哥哥知道你此时此刻必定难以平复。先不要去想太多,好好儿休养一段时日,身子骨要紧呐!”
竞风的语气里充斥着慰籍人心的温暖,殊儿心念跟着一动,忽而十分贪恋这种亲情的滋养感,当真便不再去过多执着,止了念头对着竞风莞尔一笑、颔首应下。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悸动冲淡了这几人的警觉,直至时今这话这旧絮的念的也已差不多了,转首顾盼,是时这几人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身边不远还立着一个帛逸!
羽睫和风轻颤,殊儿甫想起自己方才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陌生却偏生有一种说不清的奇怪感觉的公子。
尚不待她多做忖量,云离突迎了帛逸抬步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一双清眸对着帛逸上下扫了一圈,云离语气诧异与疑虑并存。
“你认识这位公子?”竞风接口发问。
“当然。”云离侧目,“那日我与殊儿在蓬莱居,与这公子一并饮了几杯。这样结识的。”如是措辞着,复转目向殊儿看过去,“好妹妹,你怎么会同他在一起?”念头峰回,“是他把你救下来的?”
“这……”面着云离有些连珠炮的发问,殊儿颔首抿唇,辗转片刻复一抬软眸、波光清凉,“实不相瞒,自打我莫名其妙在上官府门口苏醒之后,就始终都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加不认识这位公子。”于此浅扫一眼帛逸。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殊儿见帛逸精致却蒙着黯淡的眉梢眼角,在听到自己言出这番话的时候,本就不太清朗的眉目之间又兀地泛起微伤。她忙错开眸光不再管顾,纤心却冷不丁揪了一下,牵出十分青涩的疼,这疼来的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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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今夕何夕已陌路(1)()
“你不记得了?”这一番话听在耳里,惊得云离脱口便问,很是诧异,“怎么,怎么会不记得呢?”
殊儿抿抿唇兮,慢一点头,以无声为应答。
“这……”竞风也甫地恍神,万不曾想到自己这个唯一的胞妹才一来到京都便受害不浅,出了那般险象环生的事情不提,现下居然连记都不记得了!虽然竞风不是一个遇事慌神的人,他在上官一众姊妹兄弟里也往往是最为处变不惊的那一个。但现下还是冷不丁就乱了心绪,实觉有一道牛皮鞭狠戾的照着自己心口抽打下来!三妹殊儿不远千里的赶赴京都,原是指着他照拂的,可他竟让自己的妹妹受了这般横生的劫难!
到底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竞风心里是怎么想的,殊儿自然清楚的很:“哥。”她迎竞风又凑几步,莞尔扯了温弧浅浅的笑笑,“谁也不愿生出这若许的事。唉……归根结底,到底还是我的错,是我害累的你与云离姐这般担心、这般惶然。是我不好。”缓一柔叹,口吻听来十分自责。
心知殊儿素性温婉良善、总喜体贴旁人,竞风心口这脉渐趋积沉的酸涩感便愈是强烈。又不想再害累殊儿牵心,也就缄默言语不再发话。
倒是云离在这一来二去的间隙,念头早已于心底下起的繁复。殊儿是跟着自己出去逛街的,也是与自己一同被丐帮成员围拦的,冷不丁出了这样的事情倒也可以算作是运道不好刚巧赶上了,可就在那之前她们遇到了帛逸……这原也没什么。只是,现下帛逸又并着殊儿一同出现在上官府前,殊儿是怎么回来的、又为何会不记得任何事情?
凭着直觉,云离认定帛逸必定是知道些什么,甚至不得不怀疑自己与殊儿那横遭的一难,究竟与帛逸有没有若许关联?心念至此,她甫地把念头压下,再对帛逸、启口冷厉:“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我妹妹会与你一起出现?”又甫一个后觉,柳眉微挑、语态并着神情愈冷,“当日与你长街邂逅、酒肆谈天,我们并不曾将身份详尽的告知于你,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妹妹乃是这上官一族的世家小姐的?赶紧回答我!”
现下云离诚然是有些咄咄逼人,帛逸被这情理之中的质疑与问询做弄的起了层不该的心虚,但只瞬间便又把情绪压下去:“我并不知其中曲折端详,当日二位姑娘出了蓬莱居后,在下并不曾去寻过二位姑娘。”他与殊儿之间那滋生出的一段际遇,解释起来委实难以说清理顺。且那段过往是他十分珍视着的,他也委实不愿对不相干的人提起半句。故此,帛逸选择了扯谎子圆过去,眉弯一润,神情无辜的很,“直到今日晨时,我出外踏青,却在一条巷口发现了小姐。看着面善,辨识出就是当日蓬莱居一起对饮过的二位小姐中的一个,遂我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闲人,就萌生了救人的念头。”略一停顿,帛逸稍稍错目,“但我当真不知该把她送往何处,急惶间低目见她腰身挂有一枚玉佩,上刻‘上官’二字。心下便生恍然,就这么把她带过来,想着碰碰运气也是好的,没准儿便对了呢。”
“是么?”紧接帛逸的话锋,云离骤起一个讪笑,眸光在他身上不住游移,“那公子你这身衣服……却又是如何解释?莫不成你放着好好儿锦绣华服不着,偏生喜欢上了粗布衣袍、褴褛风气!”越至其后那语气就越是凛冽,似如寒光剑锋般的汹汹逼人。
“我……”这话铮地把帛逸问住。他暗地里不住着恼,自己才一离了孤岛回到帝都就直奔上官府而来,怎的就没想到换身衣服再来呢!这也就罢了,怎么就又偏生被竞风、被云离给撞了正着!情势被堵在这里,纵他悔意叠生,也到底只能回应,“我就是喜欢穿这么一件有质感的衣服、走这种不羁的随意风!怎么的?难道姑娘你觉得不可以?”干脆死皮赖脸,硬着头皮语调蛮赖,“那敢问在下是触犯了我大楚哪一条禁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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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今夕何夕已陌路(2)()
“你!”云离骤一抬手指向帛逸,只吐出了一个“你”字。
“哎……”沉默良久的竞风在这一刻止住云离,示意云离敛言默声。云离方作罢,忿忿然掉首转向一旁。竞风收了目光回来,迎帛逸做了个礼,抬首时面上含笑,“慕容小姐心直口快,却是没有恶意的。”又一转言,音色恳切,“是公子救了舍妹?我在这里替我三妹好生谢过公子了!”
一通答谢礼仪做的很是周全缜密,这上官竞风倒是个待人接物委实稳妥的人。可帛逸又顿然觉得有点儿眩晕,只好还了竞风一礼,之后再度好言解释道:“上官大人不必多礼,当真不是在下救了小姐。”颔首复道,“在下当真是在半路遇到上官小姐,因了她身上戴着的那枚玉佩而猜出了其身份,适将小姐送往上官府。嗯,说来不过举手之劳,实不敢担下这一个‘救’字。”上官竞风官拜正四品吏部侍郎,帛逸这一声“上官大人”称得委实贴切。
“哎……到底是公子护送舍妹平安回来的,自然担得起。”竞风抚去袖口一道褶皱,言语极是客套,“不知公子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