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寒-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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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灼尸堆的火焰越发剧烈,从火中散出的漆黑烟柱渐渐浓厚。
营地外被蛮兵看守的降卒驻地不断有嘈杂的吵音传来,大营内的三千余常人士卒停下了所有动作。
三千常人兵卒在这一刻,俱都围着燃烧的火。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营地内只有从火中传出的“噼啪”脆声。
兵卒们在此时静谧,站在高台上的刘恒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一步步走上了下台的阶梯。
“逝者往昔。”
通过元气加持,本该尖细嘹亮的声音此时却沙哑低沉。
音色中带满了哽咽,充斥着悲伤。
“生者何忆!”
原本沙哑的声音刻意高昂了起来,泪水滑出刘恒的眼眶,泪痕流过他的脸颊。
刘恒哭了。
哭的撕心裂肺,哭声歇斯底里。
营地内,围着火堆的所有士卒,也哭了。
“死人,也要利用吗?”
浑身捆绑帛带的有根凝神注视着脚边在风中摇曳的葵草,一动也不动。
整个人都好像在风中,扎根深邃的顽木。
又好像迎着巨浪潮水,万年不移的磐石。
“哀兵。”
必胜。
眼中的神色略显空洞,有根的声音低沉,语气中带着些微的讥讽。
“他学的真快。“
太快了。
“我都有点跟不上了。”
“首领。”
被染湿的双膝依旧跪地,脸上泪痕未干的石脑挺起身子,转着头看向了营地上的天空。
石脑紧皱着眉头,脸上露出疑惑。
“烟真黑。”
“好黑的烟啊。”
镔铁关刀斜杵在地上,庞明双手紧握着刀杆,仰望着远处升空的黑烟。
他身边集结着的许多兵卒,大部分都是原本就跟随他的部属。
这些步卒身上的甲胄都是紫色的,这些甲胄大部分都是残缺的。
近万甲胄各异的兵卒,各自集结在一起,却都驻步在距离穿紫甲的兵卒们不远的地方。
从刘恒军营中,隐约传出了阵阵擂鼓声。
鼓声渐入激昂,很多联军士卒都开始慌乱,有些持兵器的军卒甚至已经后退了起来。
眼见己方军卒的士气落入谷底,庞明略挺起胸膛,想喊点什么来激励兵卒。
然而他的脸色却异常苍白,在他枯槁至极的面容上,神情早已衰落到了极点。
那在他头上,原本顺亮的如墨长发间,也已掺着些许的雪白发丝。
庞明的嗓子如灌了风的窑洞,从洞中发出声音嘶哑细碎,只有在他身边,离他最近的兵卒,才能听得清楚。
“传令。”
用尽全力的紧握着镔铁的刀杆,庞明微微抬起手臂,从臂甲间的缝间露出一点骼粉血渣。
“让手中有兵器的士卒去前方,做好近战准备。”
庞明说的有些急了,他的喉管间顿时传来撕裂的痛楚,和股股燥热的触感。
燥热的感觉从喉间一路向下,面色苍白的庞明紧张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廓。
他看向自己胸廓中央位置处,如拳头般大小的空洞。
他在空洞间看到了一抹血色,他赶紧眨了眨眼睛,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庞明看错了。
他庆幸的抬起头,却发现远方营地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
一身蛮虎拼甲的刘恒,骑着姿态俊逸的黑龙,急冲出敞开的大门。
在刘恒身后,大量俱穿着银甲的刘恒兵卒鱼贯而出。
一览无余的原野上,冲出营寨的刘恒军化为一条蜿蜒的银色长河,扑卷之间又带着视死如归的悍然恨意。
本由士卒组成的迅疾的长河迅速变为从高空坠向地面的暴瀑。
所有脸上残留着泪痕的将卒,皆成为由地狱冲向人间的修罗。
“杀!”
喊杀声充斥在天地间。
此时,天地间也只容的下这一种声音。
两军开始接触,联军开始败退。
“挡,挡住他们啊!”
“盾兵,盾兵!”
“弓箭手,弓箭手!”
嘈杂且绝望的喝令声,挽不住联军前部的颓势。
联军的军阵迅速被刘恒军卒冲击的凹陷分裂,立刻就有无数的联军军卒被愤怒的刘恒军卒用利枪捅成蜂窝。
一马当先的刘恒,身周红焰绕动,更是无可匹敌。
突进,再突进!
联军大溃。
“完了。”
一切都结束了。
庞明长吁口气,他全身颤巍巍的向着身前迈出右脚。
“大人!”
一名一直守侯在战车旁,头戴紫盔身上却无甲胄的兵卒,双手用力握牢战车的栏杆,面色惶恐的望着车上的庞明。
“罢了。”
一步步走下战车。
脸色憔悴的庞明,神情落寞。
“我是躲不掉的。”
苍白脸庞上的嘴角微扯,庞明面露自嘲。
“身为棋子,怎么能没有觉悟呢?”
略低下头,庞明朝着近旁的兵卒看去。
他扫了一圈周围的兵卒,心中默默的念叨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最后,他泯然而笑。
“你们走吧。”
“打不过,就不要抵抗了。”
“跑不掉的话,那就投降吧。”
闻言,庞明身旁的士卒莫不震栗,面面相觑片刻。
“大人,为何如此说!”
一直呆在战车旁,只带了个头盔的兵卒,朝着庞明双手抱拳。
“弟兄们长年跟随大人,战场上多次出生入死,我们早已将性命交给了大人。”
“又岂会弃大人于不顾!”
后面那章,可能只有几百字,剩下的,只有隔天补上的。
第七十八章 屠镇(下)()
“嗯。”
庞明微愣,面露感触的看了抱拳兵卒一眼。
他瞥见对方停留在手中关刀的目光,心中恍然之时也顿生警惕。
下一刻,他又觉得自己这样警惕,非常可笑。
“这把灵兵上,铭刻的符文早已被修者做过手脚。“
右手举起关刀竖立在脸前,庞明在众多狂热的目光下,用左手轻抚过关刀的刀刃。
“一旦脱离我手,此把灵刃便会被风元撕成碎片。”
“你们用不了的。”
右手斜挥着关刀,庞明将整把刀倚背在身后,脸庞上的表情透露着无奈,双眸中的目光却寒冽如冰。
“至于陪我去死。”
“大可不必。”
庞明向前大步踏出,他的左手朝着身前轻挥。
随着庞明的前进,挡在他身前的士卒一个个的自动散避,露出供他通过的狭窄陌路。
“仅剩的粮草,存储在后方。”
庞明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观察着迅速卷来的银色瀑潮,与银潮前快速溃乱,四散躲避的联军士卒。
伤躯中的爆烈元气不停涌动,庞明每时都承受着从内至外的剧痛。
每走一步,每挥下手,周身都要颤抖不停的庞明看着快速移动的银潮,他脸上笑容里的苦涩完全褪散。
“你们要走就趁快。”
“但在走时,我要以统帅的身份,给你们下最后一道帅令。”
“恩?”
绽放着笑容的面容微僵,庞明微蹙起眉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士卒。
那名士卒的脸上满是褐斑与皱褶,浓密的发须皆白,上面沾染着许多杂粒与灰尘,看上去灰蒙蒙的。
那名士卒身上的甲胄齐全,手中还擎着蓝缎帅字大旗。
老人看着紧皱眉头的庞明,笑容满面。
“怎能让将军一人上路。”
“老头儿愿在九幽冥邸继续为将军提绳牵马。”
老人脸上一片赤诚,庞明瞪大着眼睛,静立在老人面前。
片刻后,庞明终是张开了开裂的嘴唇,道:“你这样做没有意义。”
“和将军一起去死,以老朽的残躯,为即将衰落的族落献出生命,何等的殊荣!”
老人满是皱褶的脸上,褐眸中的浊色淡去。
他的双眼变的清澈明亮,他的声音嘶哑,语气却坚定铿锵。
老人后退一步,双手握紧帅旗的旗杆,朝着庞明弯腰躬躯。
“请将军成全!”
“请将军成全!”
“请将军成全!”
庞明身周士卒中有数十人排众而出,俱向着庞明抱拳行礼。
这些排众而出的人年龄不等,其中有老叟也有精壮,他们大部分身上都带着残疾,许多人走起路来都是一瘸一拐的。
扫视着向人群中向自己行礼的兵卒,庞明眼眸中涌现出零星泪花。
他抬起头,眯起双眼,将眼中的泪水强咽了回去。
“你们对部族的忠诚,与抗击强敌的勇气,所有人都看的见。”
“能与你们共事战场,是庞明的荣耀。”
低下头,面色肃穆庞明,伸出左手握住了老人手中的帅旗旗杆,使力将旗杆从老人手中抽了出来。
“所以,你们更不应该去送死。”
“我要你们赶回部族中,用你们的经验教导族里的孩子,用你们的身体为部族种出足够渡过寒冬与酷夏的粮食。”
“我要你们活下去,活下去告诫族长,活下去通知与我族联盟的其他部族。”
“告诉他们!”
庞明紧紧咬起牙齿,惨白的脸庞扭曲,脸颊上虬结的肌肉鼓胀,眼中流出凶狠的目光。
“我等所用之绘符灵器,皆被人下有凶恶符煞,让他们使用时必须谨慎。”
略微低头,庞明左手低持着帅旗轻挥画圆。
纤细的旗杆卷动起搅动起宽阔的旗布,旗布卷成一团叠缚在旗杆上。
双眼平视前方,庞明长吁口气,恨意尽褪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落寞。
“千万不要。”
“落得我等一般的下场。”
持帅旗横在胸前,庞明使暗劲将旗杆横着挥出。
“将军。”
站在庞明身前的老人,脸上老泪横流,不住抽泣。
老人的双脚紧紧踩在地上,却仍身不由己的被旗杆推至一旁。
刘恒已经不远了,囤积在庞明体内的火元涌动的越发剧烈。
庞明绷紧了脸颊紧咬着牙,牙龈间渗出了血。
大步走过了老卒的身旁,走出了一直围着他,属于他自己的部属。
“快走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些许鲜血从他稀开的嘴缝间淌出,庞明的身子一阵晃动。
他拼命稳住身子,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喉咙,让声音不至于走调。
“努力活下去,你们活下去了,我族才有未来。”
入目处,混乱的联军步卒四处奔跑。
入耳的,是持续不断的喊杀与悲嚎。
庞明紧闭起嘴,任由鲜血淌上下巴上的黑须。
他不再转头,也不再发一言。
很快,他身后大部分的卒兵便随着溃退的联军兵卒迅速后撤。
也有人不愿意离开。
老卒屈弯着身子,双手紧紧攥着庞明背后蔚蓝披风的一角。
溃乱并后退的联军士卒很多,但庞明就站在老卒身前,身躯羸弱的老卒便并没有被人流推挤开。
待身形稍稳,通过身边的人流渐疏,仍然站在庞明身后的老卒喘着气,眸中刚刚露出喜色时,一束火光已笼罩住他的脸庞。
周身浴在火光中的庞明微转左手,轻挥旗头斜下的旗杆,甩开了卷叠在旗杆上的旗布。
“噗!”
绘有帅字的蓝缎大旗展开,表面起伏不定的旗布在庞明身前随风飘荡。
下一刻,随风飘荡的旗帜便被戟刃切开,由戟刃萦散而出的红芒,径直划入了庞明的脖颈。
时至黄昏,胤水镇西,数十辆马车依次行走在路道上。
每辆木制的马车上,都被厚厚的白布罩住,白布又被麻绳捆死,但条条麻绳间的白布又总是凸起一团。
每辆马车的八个车轮都裹上了铁皮,在马车行走时,每个车轮都能在坚硬的地上犁出拇指深的车辙。
近日胤水镇日渐繁荣,其中往来的行商渐多,但像这样车队,却从没有过。
第七十九章 生死相隔(上)()
此时的胤水镇,面积已经扩建至原先的两倍左右。
胤水镇西,围绕镇缘的棚屋区中,稍宽的巷道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
前后共二十五辆马车依次挨个驶进了棚屋区,胤水镇中的街巷狭小,马车难以行驶,最前面的马车就止步在了胤水镇的边缘。
跟在最后面的六辆马车,只能停靠在棚屋区外。
每辆马车间,都有十几个人。
马车间的人中,大部分都穿着干净的粗麻服,但也有的身配羽衣大髦。
配上羽髦的人都坐在车头,身穿麻服的都跟在车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