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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大宋金手指-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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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他以为自己从此万劫不复了,被石抹家买走运往大宋的途中,他数次想跳水轻身,因为看守得紧才未得逞。他一直记得最初见到大郎时的情景,大郎那句“凡是我说的便都是对的,凡是我交待的便要坚决去做”,当时曾让他暗暗好笑,对于这个七岁的小主人,他并不如何服气,但如今却完全不同了。

    不仅是大郎对他们这些僮仆极宽厚,更是因为他所知所学。奇怪的数字、水轮磨坊、缫车,虽然说穿了都不稀奇,但为何唯有大郎才会这些,别人都想不到?

    “不过,大郎他买了我们,又教了这许多的本领,究竟是何用意?”在欢喜的同时,孟希声也有疑虑,他出身官宦,又遭逢大变,自然有些早熟,担忧的事情比之其余孩童也要多。

    在他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前,他们今日的晨跑便结束了。郁樟山庄的大门就在前边,赵与莒喝了声“立定”,所有孩童都收步站住。

    山庄门前又站着几个人,赵与莒皱了皱眉,当看到这几个人当中有霍重城时,他的眉头才放开。

    “进庄,齐步走!”他下令道。

    孩童们昂首挺胸迈步前行,赵与莒向赵子曰挥了挥手,赵子曰明白,立刻出列跑向霍重城,赵与莒自己则随着孩童们一起进入了庄子。

    霍重城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惊疑参半。这位郁樟山庄的神童,他早就见识过,也曾听人说起郁樟山庄的种种怪异之处——这早晨带着僮仆丫环跑步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霍重城真正亲眼见到了,心中的感受极为复杂。

    “这位赵大郎是极有见识的,目光长远,目光长远啊。”他身旁的男子捻须道:“阿城,你既与这赵大郎结交,便要多多来往才是。”

    “爹爹这话说得,不过是晨跑罢了,与目光长远有何关系?”

    “让你读书你不读,整日就知游手好闲。”霍重城的父亲霍佐予板起了脸:“回去请教授将任文公、陶侃(注2)之事说与你听,你便知道了!”

    正这时,赵子曰迎了过来,霍佐予微笑相对,乘着父亲不注意,霍重城撇了撇嘴,对着赵与莒做了个鬼脸。赵与莒却象没看到一般,神情平静地进了庄门,留下霍重城捏着自己的脸。

    “尊客可是霍学究?(注3)”赵子曰身为仆人,自然是做了个深揖。

    “正是霍四。”霍佐予笑道,倒没有瞧不起赵子曰,虽然他被尊一声学究,自家却明白身份,那讼师算不得德高望重。

    “小主人请学究和霍大郎入内一叙。”赵子曰侧身相让:“请。”

    (话说某日大郎问完那三大问之后,总觉得心中颇有失落,似乎尚忘了什么,思前想后,又翻了翻自己书桌上写满字迹的白纸,他才终于恍然:“列位看官,可曾忘了推荐票么?”话音刚落,便听得一片“不曾忘”之声,大郎心中喜极,再去看推荐票数,不由黯然长叹:原来除了作者会跳票,列位看官大大也会跳票,若不然,为何不见推荐票数涨呢?)

    注2:任文公为西汉末人,知天下将有变,令家人每日负重绕屋奔跑,后果遇战乱,别家人或被乱兵所杀,或因饥寒而死,唯有他家,兵至时负粮奔逃如飞,得以幸免,传在《后汉书#8226;方士列传》。陶侃则有名得多,在广州时每天早上将百块砖搬到家外,晚上又搬回屋内,以防止自己因为过于悠闲而懈怠,后果都督荆襄位极人臣,传在《晋书#8226;陶侃传》。

    注3:宋时称读书人或有学问的人为学究——读者战斗的刑天提供,在此再次拜谢。

第36章 十九、算帐(上)() 
宋人喜讼,其时史料中载:“今人往往于荒山闲地,任其弃废。至于兄弟析产。或因一根荄之微,忿争失欢。比邻山地偶有竹木在两界之间,则兴讼连年。”(注1)

    两浙之地地狭人稠商旅如鲫,百姓之间的争端极多,因此讼师也便多了起来,他们组成业嘴社,传授技艺交游拉拢,凭此一技竟能生财乃至富甲一方,霍佐予便是其中佼佼者。

    能于百人之中称尊,必有其所长。霍佐予原本是个秀才,屡科不第便寻了这个行当谋生,他平生最自负者,便是自己的目光敏锐,往往能见人之所不能见。他早知道郁樟山庄有位神童,也从儿子霍重城口中听说过赵与莒智断偷瓜案之事,因此颇想来见见这个年方七岁的孩童。冬至节次日,赵与莒便令老管家赵喜奉重金来见,请他勾通罗村之事,他满口应允下来,原因无它,不过是觉得这位郁樟山庄的少主人行事老练,象是有高人在指点。

    今日一大早来郁樟山庄,他便是将自己了结此事的计策告知赵与莒,顺便也见见这位闻名已久的人物。之所以大早便来,也是因为从罗村人的口中听说了郁樟山庄晨跑之事,想来看个究竟罢了。

    “赵大郎深谋远虑,便是大人也远远不及啊。”被迎入正堂,霍佐予也不寒喧,直截了当地说道。

    赵与莒心中一颤,抬起脸看了霍佐予一眼,心中突然想起《三国演义》中那段情节,曹操冲着刘备说他“做得好大事”时,刘备心中所想,便与他此时颇有相类之处。

    霍佐予此时不过四十出头,因为劳心伤神,头发已经变白稀疏了,额头之上也有极深的纹路。看上去,这人其貌不扬,与他相处,并不觉得锋芒,可他言语之中,又隐有深意,此次前来,究竟是友是敌?

    想到自己将罗村之事托付给这个人,赵与莒开始有些后悔自己过于孟浪了。

    “我与令郎重城结交,霍四叔便是我长辈。”赵与莒没有用“小子”称自己,虽是尊对方为长辈,却未将自己视为孩童:“我年幼识浅,能做得甚么大事?”

    “呵呵……”

    霍佐予笑了笑,未曾就此深言下去,他此行前来是结交而非树敌,若是因失言而交恶,那便是愚蠢之极了。他看了看自己儿子霍重城,自己替人诉讼树敌过多,虽说这个儿子颇有些小聪明,却因为生性浮浪,日后恐怕会有大难,眼前这孩童绝非池中之物,能与之结交,或许能成为日后臂助。

    “赵大郎,今日前来是为罗村之事。”正是想到这一点,霍佐予才不遗余力为郁樟山庄奔波:“罗氏族长罗大有受了临安府丰余堂指使,要占贵庄磨坊,罗大有上次前来铩羽而归,心有不甘,便又寻了司绍宁。”

    他一边说一边细细打量着赵与莒,如果赵与莒露出惊慌或疑惑之色,他心中都会对赵与莒看轻几分。不过赵与莒始终只是凝神听他说话,脸上无惊无怒平静如昔,这让霍佐予心中不犹犹疑,为何这七岁孩童,竟然象那七十岁的老狐狸一般深沉?

    再仔细打量这孩童,霍佐予甚至怀疑,自己面前坐的孩童,是否得了面瘫,根本无法露出神情。

    “我与司绍宁谈了,他说此事不难了结,那罗大有在罗村之中虽有威信,却不能一手遮天,若是大郎愿意,他可说动罗村几个长老,令罗大有后院起火。”

    赵与莒轻轻扬了一下眉,这些讼师果然专业,在此事中上窜下跳最起劲的便是那个罗大有,逼得他无暇顾及此事,既不必得罪罗大有身后的丰余堂,又可完成自己的委托,还在事情上留了个尾巴,日后要是罗大有缓过劲来再欲生事,他们便可以再收一次钱。

    霍佐予紧紧盯着赵与莒,除了最初那一下扬眉之外,这孩童只是沉思,半晌之后才听得他道:“以霍四叔之见,我当如何?”

    “要看赵大郎舍不舍得钱财了。”霍佐予笑道。

    “霍四叔请直言。”虽是猜到霍佐予会说些什么,赵与莒还是出语相问,他甚至微微前倾身体,做出迫不及待要得知的神情。

    霍佐予心中稍稍缓了些,与这孩童说话,比起同那些业嘴社的同行对簿公堂时还要难难些,若是这孩童连他言下之意都猜得出来,那霍佐予真要怀疑,这孩童是否便是传闻中的野狐仙了(注2)。

    霍佐予的计策很简单,那便是邀名。

    “不过是些许钱财罢了,既可造福乡里,又可为我销灾,何乐而不为?”听了霍佐予之语后,赵与莒微笑道:“多谢指点,此事还需霍四叔多多相助。”

    霍佐予听他答得爽快,心中禁不住再度一跳,他提出的邀名手段,包括挖渠修路建庙设义仓,每一样都是须花不少钱的,他将要花多少钱也一一说给赵与莒听,但赵与莒却毫不在意——若他不是真的视钱财如粪土,那便是他有家财百万不在乎。

    “这些义举花费颇多,赵大郎手头可是宽裕?”虽是知道赵家在临安卖面粉,但不过几座磨坊,能有多少收益,霍佐予也曾细细算过,觉得与其花这么多钱,倒不如拆了那些磨坊水坝。

    “钱财之事,我是不知晓的,老管家会与你说。”赵与莒笑了笑,将事情推给赵喜,他身旁侍候着的赵喜早是满面怒容,听得他发话,愤愤地道:“俺们家虽是有些钱财,却也不是如此花用的,小主人,不如拆了那些磨坊,看谁还能奈何俺们!”

    赵与莒皱起眉头来:“既是如此,那便拆了三个,留一座自家用的便是。”

    他们主仆二人这番对话,让霍佐予颇为尴尬,他虽是怀着与赵与莒结交之心而来,但若是说在这勾当中不曾中饱私囊,未免也太过抬举他了。那些所谓义举花销,倒有一半会拐弯抹角地流入他的口袋之中,只是他自觉做得隐秘,赵与莒再是聪明,在人情事故上终究有所欠缺,应当发现不了才是。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赵喜,这位老管家年老成精,却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且说霍佐予私心为赵与莒、老管家一唱一和所破,未免有些不尴不尬,迟疑着是否要告辞。却见大郎展眉笑道:“要依着霍四叔倒也不难,只须霍四叔一事相助。”霍佐予大喜,若是全依了他所言,他从中经手,不知能落得多少好处,便问道:“何事?”大郎微笑道:“还有何事,自是推荐票了,若是有票,何所不依,若是无票,提也休提!”)

    注1:南宋时人袁采《袁氏世范》。

    注2:狐仙之说,非聊斋蒲氏方有,宋时话本中便有许多狐仙逸事,宋人编之《太平广记》中有十二卷记载狐仙,便是文人之间,也多有以狐仙喻人聪明的,如苏轼读了王安石词《桂枝香》后赞之:此老真野狐精也。

第37章 十九、算帐(下)() 
“霍四叔一片好意,我不能不领情。”赵与莒又抬眼看了看霍佐予:“修桥修路之事,我家愿牵头,至于建庙做佛事,我家实是力有未逮。”

    “既是如此,俺便去寻司绍宁再问一问。”霍佐予有些坐不下去了,赵家主仆一唱一和,不过是给他留几分颜面,未将他用心直接说破,他按捺住心中的失望:“过些日子,俺遣人来与大郎分说。”

    “老管家,送霍四叔出庄。”赵与莒也不挽留,他站了起来,做了个揖:“霍四叔,我与令郎极是投契,日后少不得上门叨扰。”

    “大郎愿来俺庄子,那是极欢迎的。”霍佐予听出他言下之意,心中尴尬稍缓,赵与莒有意与霍重城结交,他此行目的也算达到一半。

    离开郁樟山庄之后,霍重城在驴上忍不住道:“爹爹既是要俺与那赵与莒结交,为何还要诓他钱财?”

    “你小孩儿家,胡说些甚么?”

    “俺过了冬至便是十三,那赵与莒比俺还小上四五岁,他都看得明白,俺还看不明白么?”霍重城撇了一下嘴,心中颇不以为然:“俺日后少不得子承父业,爹爹何必瞒俺?”

    霍佐予老脸微红,将脸偏向一边,他仅此一子,宠爱非凡,倒未曾因为霍重城出言逊而发怒,只是羞惭总还是免不了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为父起初只是试探,却不曾想他会如此,竟然拼着鱼死网破,也不叫人占了便宜,这脾性……怕不是好相与的。”

    “俺见他对家中买来的僮仆倒是极优厚的,冬至节时还带着他们逛绍兴府,原不是个小器的。”霍重城也觉得奇怪,想来想去,他问父亲道:“爹爹,他真会拆了那些磨坊么?”

    “那个赵与莒行事……”霍佐予话到嘴边,终于咽下不说,他虽是豁达,可要在儿子面前承认,自己料事不如一个七八岁的孩童长远,终究是件丢面子的事情。

    他们不知,在送二人出庄之后,赵喜踟蹰了会儿,终究又转到了赵与莒书房前。

    以他对赵与莒的了解,这个时候赵与莒应该又回到书房,拿着他自制的鹅毛笔,写一些谁也不懂的东西。

    轻轻敲了敲书房门,里面传来赵与莒平静的声音:“老管家么,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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