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战胜佛之悟空传-第2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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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圣使个摄法,早已驾云出去。复翻身,径至路下坑坎边前。三藏见星光月皎,探身凝望,见是行者来至近前,即开口叫道:“徒弟,可过得灭法国么?”行者上前放下衣物道:“师父,要过灭法国,和尚做不成。”八戒道:“哥,你勒掯那个哩?不做和尚也容易,只消半年不剃头,就长出毛来也。”行者道:“那里等得半年?眼下就都要做俗人哩。”那呆子慌了道:“但你说话,通不察理。我们如今都是和尚,眼下要做俗人,却怎么戴得头巾?就是边儿勒住,也没收顶绳处。”三藏喝道:“不要打花,且干正事。端的何如?”行者道:“师父,他这城池,我已看了,虽是国王无道杀僧,却倒是个真天子,城上有祥光喜气。城中的街道,我也认得。这里的乡谈,我也省得,会说。却才在饭店内借了这几件衣服、头巾,我们且扮作俗人,进城去借了宿,至四更天就起来,教店家安排了斋吃。捱到五更时候,挨城门而去,奔大路西行。就有人撞见扯住,也好折辨:只说是上邦钦差的,灭法王不敢阻滞,放我们来的。”沙僧道:“师兄处的最当,且依他行。”
真个长老无奈,脱了褊衫,去了僧帽,穿了俗人的衣服,戴了头巾。沙僧也换了。八戒的头大,戴不得巾儿,被行者取了些针线,把头巾扯开两顶,缝做一顶,与他搭在头上;拣件宽大的衣服,与他穿了。然后自家也换上一套道:“列位,这一去,把‘师父’、‘徒弟’四个字儿且收起。”八戒道:“除了此四字,怎的称呼?”行者道:“都要做弟兄称呼:师父叫做唐大官儿,你叫做朱三官儿,沙僧叫做沙四官儿,我叫做孙二官儿。但到店中,你们切休言语,只让我一个开口答话。等他问甚么买卖,只说是贩马的客人,把这白马做个样子。说我们是十弟兄,我四个先来赁店房卖马。那店家必然款待我们,我们受用了,临行时,等我拾块瓦查儿,变块银子谢他,却就走路。”长老无奈,只得曲从。
四众忙忙的牵马挑担,跑过那边。此处是个太平境界,入更时分,尚未关门,径直进去。行到王小二店门首,只听得里边叫哩。有的说:“我不见了头巾。”有的说:“我不见了衣服。”行者只推不知,引着他们,往斜对门一家安歇。那家子还未收灯笼,即近门叫道:“店家,可有闲房儿,我们安歇?”那里边有个妇人答应道:“有有有,请官人们上楼。”说不了,就有一个汉子来牵马,行者把马儿递与牵进去。他引着师父,从灯影儿后面,径上楼门,那楼上有方便的桌椅。推开窗格,映月光齐齐坐下。只见有人点上灯来,行者拦门,一口吹息道:“这般月亮不用灯。”
那人才下去,又一个丫鬟拿四碗清茶,行者接住。楼下又走上一个妇人来,约有五十七八岁的模样,一直上楼,站在傍边。问道:“列位客官,那里来的?有甚宝货?”行者道:“我们是北方来的,有几匹粗马贩卖。”那妇人道:“贩马的客人尚还小。”行者道:“这一位是唐大官,这一位是朱三官,这一位是沙四官,我学生是孙二官。”妇人笑道:“异姓。”行者道:“正是异姓同居:我们共有十个弟兄,我四个先来赁店房打火;还有六个在城外借歇,领着一群马,因天晚不好进城。待我们赁了房子,明早都进来。只等卖了马才回。”那妇人道:“一群有多少马?”行者道:“大小有百十匹儿,都像我这个马的身子,却只是毛片不一。”妇人笑道:“孙二官人诚然是个客纲客纪。早是来到舍下,第二个人家也不敢留你。我舍下院落宽阔,槽札齐备,草料又有,凭你几百匹马都养得下。却一件:我舍下在此开店多年,也有个贱名。先夫姓赵,不幸去世久矣。我唤做赵寡妇店。我店里三样儿待客。如今先小人,后君子,先把房钱讲定后,好算帐。”行者道:“说得是。你府上是那三样待客?常言道:‘货有高低三等价,客无远近一般看。’你怎么说三样待客?你可试说说我听。”赵寡妇道:“我这里是上、中、下三样。上样者,五果五菜的筵席,狮仙斗糖桌面,二位一张,请小娘儿来陪唱陪歇,每位该银五钱,连房钱在内。”行者笑道:“相应啊,我那里五钱银子还不够请小娘儿哩。”寡妇又道:“中样者,合盘桌儿,只是水果、热酒,筛来凭自家猜枚行令,不用小娘儿,每位只该二钱银子。”行者道:“一发相应。下样儿怎么?”妇人道:“不敢在尊客面前说。”行者道:“也说说无妨,我们好拣相应的干。”妇人道:“下样者,没人伏侍,锅里有方便的饭,凭他怎么吃;吃饱了,拿个草儿,打个地铺,方便处睡觉。天光时,凭赐几文饭钱,决不争竞。”八戒听说道:“造化,造化!老朱的买卖到了!等我看着锅吃饱了饭,灶门前睡他娘!”行者道:“兄弟,说那里话?你我在江湖上,那里不赚几两银子?把上样的安排将来。”
那妇人满心欢喜,即叫:“看好茶来,厨下快整治东西。”遂下楼去,忙叫:“宰鸡宰鹅,煮腌下饭。”又叫:“杀猪杀羊,今日用不了,明日也可用。看好酒,拿白米做饭,白面扞饼。”三藏在楼上听见道:“孙二官,怎好?他去宰鸡鹅,杀猪羊,倘送将来,我们都是长斋,那个敢吃?”行者道:“我有主张。”去那楼门边跌跌脚道:“赵妈妈,你上来。”那妈妈上来道:“二官人有甚吩咐?”行者道:“今日且莫杀生,我们今日斋戒。”寡妇惊讶道:“官人们是长斋,是月斋?”行者道:“俱不是,我们唤做庚申斋。今朝乃是庚申日,当斋。只过三更后,就是辛酉,便开斋了。你明日杀生罢。如今且去安排些素的来,定照上样价钱奉上。”
那妇人越发欢喜,跑下去教:“莫宰,莫宰。取些木耳、闽笋、豆腐、面筋,园里拔些青菜,做粉汤,发面蒸卷子,再煮白米饭,烧香茶。”咦!那些当厨的庖丁都是每日家做惯的手段,霎时间就安排停当,摆在楼上,又有现成的狮仙糖果,四众任情受用。又问:“可吃素酒?”行者道:“止唐大官不用,我们也吃几杯。”寡妇又取了一壶暖酒。他三个方才斟上,忽听得乒乓板响。行者道:“妈妈,底下倒了甚么家火了?”寡妇道:“不是,是我小庄上几个客子送租米来晚了,教他在底下睡。因客官到,没人使用,教他们抬轿子去院中请小娘儿陪你们,想是轿杠撞得楼板响。”行者道:“早是说哩,快不要去请:一则斋戒日期,二则兄弟们未到。索性明日进来,一家请个表子,在府上耍耍时,待卖了马起身。”寡妇道:“好人,好人,又不失了和气,又养了精神。”教:“抬进轿子来,不要去请。”四众吃了酒饭,收了家火,都散讫。
三藏在行者耳根边悄悄的道:“那里睡?”行者道:“就在楼上睡。”三藏道:“不稳便。我们都辛辛苦苦的,倘或睡着,这家子一时再有人来收拾,见我们或滚了帽子,露出光头,认得是和尚,嚷将起来,却怎么好?”行者道:“是啊!”又去楼前跌跌脚,寡妇又上来道:“孙官人又有甚吩咐?”行者道:“我们在那里睡?”妇人道:“楼上好睡,又没蚊子,又是南风,大开着窗子,忒好睡觉。”行者道:“睡不得。我这朱三官儿有些寒湿气,沙四官儿有些漏肩风,唐大哥只要在黑处睡,我也有些儿羞明,此间不是睡处。”
那妈妈走下去,倚着柜栏叹气。他有个女儿,抱着个孩子近前道:“母亲,常言道:‘十日滩头坐,一日行九滩。’如今炎天,虽没甚买卖,到交秋时,还做不了的生意哩,你嗟叹怎么?”妇人道:“儿啊,不是愁没买卖。今日晚间,已是将收铺子,入更时分,有这四个马贩子来赁店房,他要上样管待。实指望赚他几钱银子,他却吃斋,又赚不得他钱,故此嗟叹。”那女儿道:“他既吃了饭,不好往别人家去,明日还好安排荤酒,如何赚不得他钱?”妇人又道:“他都有病、怕风、羞亮,都要在黑处睡。你想家中都是些单浪瓦儿的房子,那里去寻黑暗处?不若舍一顿饭与他吃了,教他往别家去罢。”女儿道:“母亲,我家有个黑处,又无风色,甚好,甚好。”妇人道:“是那里?”女儿道:“父亲在日曾做了一张大柜,那柜有四尺宽,七尺长,三尺高下,里面可睡六七个人。教他们往柜里睡去罢。”妇人道:“不知可好?等我问他一声。──孙官人,舍下蜗居,更无黑处,止有一张大柜,不透风,又不透亮,往柜里睡去如何?”行者道:“好好好。”即着几个客子把柜抬出,打开盖儿,请他们下楼。
行者引着师父,沙僧拿担,顺灯影后径到柜边。八戒不管好歹,就先趴进柜去。沙僧把行李递入,搀着唐僧进去,沙僧也到里边。行者道:“我的马在那里?”旁有伏侍的道:“马在后屋拴着吃草料哩。”行者道:“牵来,把糟抬来,紧挨着柜儿拴住。”方才进去,叫:“赵妈妈,盖上盖儿,插上锁钉,锁上锁子;还替我们看看,那里透亮,使些纸儿糊糊。明日早些儿来开。”寡妇道:“忒小心了。”遂此各各关门去睡不题。
却说他四个到了柜里,可怜啊!一则乍戴个头巾,二来天气炎热,又闷住了气,略不透风。他都摘了头巾,脱了衣服,又没把扇子,只将僧帽扑扑搧搧。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直到有二更时分,却都睡着。惟行者有心闯祸,偏他睡不着,伸过手,将八戒腿上一捻。那呆子缩了脚,口里哼哼的道:“睡了罢,辛辛苦苦的,有甚么心肠还捻手捻脚的耍子?”行者捣鬼道:“我们原来的本身是五千两,前者马卖了三千两,如今两搭联里现有四千两,这一群马还卖他三千两,也有一本一利。够了,够了。”八戒要睡的人,那里答对。
岂知他这店里走堂的、挑水的、烧火的素与强盗一伙,听见行者说有许多银子,他就着几个溜出去,伙了二十多个贼,明火执杖的来打劫马贩子,冲开门进来。諕得那赵寡妇娘女们战战兢兢的关了房门,尽他外边收拾。原来那贼不要店中家火,只寻客人。到楼上不见形迹,打着火把,四下照看,只见天井中一张大柜,柜脚上拴着一匹白马,柜盖紧锁,掀翻不动。众贼道:“走江湖的人都有手眼。看这柜势重,必是行囊财帛锁在里面。我们偷了马,抬柜出城,打开分用,却不是好?”那些贼果找起绳扛,把柜抬着就走,幌啊幌的。八戒醒了道:“哥哥,睡罢,摇甚么?”行者道:“莫言语,没人摇。”三藏与沙僧忽地也醒了,道:“是甚人抬着我们哩?”行者道:“莫嚷,莫嚷。等他抬,抬到西天,也省得走路。”
那贼得了手,不往西去,倒抬向城东,杀了守门的军,打开城门出去。当时就惊动六街三市各铺上火甲人夫,都报与巡城总兵、东城兵马司。那总兵、兵马事当干己,即点人马弓兵,出城赶贼。那贼见官军势大,不敢抵敌,放下大柜,丢了白马,各自落草逃走。众官军不曾拿得半个强盗,只是夺下柜,捉住马,得胜而回。总兵在灯光下见那马,好马:
鬃分银线,尾亸玉条。说甚么八骏龙驹,赛过了骕骦款段。千金市骨,万里追风。登山每与青云合,啸月浑如白雪匀。真是蛟龙离海岛,人间喜有玉麒麟。
总兵官把自家马儿不骑,就骑上这个白马,帅军兵进城,把柜子抬在总府,同兵马写个封皮封了,令人巡守到天明启奏,请旨定夺。官军散讫不题。
却说唐长老在柜里埋怨行者道:“你这个猴头,害杀我也。若在外边,被人拿住,送与灭法国王,还好折辨;如今锁在柜里,被贼劫去,又被官军夺来,明日见了国王,现现成成的开刀请杀,却不凑了他一万之数?”行者道:“外面有人打开柜,拿出来,不是捆着,便是吊着。且忍耐些儿,免了捆吊。明日见那昏君,老孙自有登答,管你一毫儿也不伤。且放心睡睡。”
挨到三更时分,行者弄个手段,顺出棒来,吹口仙气,叫:“变!”即变做三尖头的钻儿,挨柜脚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