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记-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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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说，无法忠实地再现机甲士动作的机体，没有存在的必要吗？”陆石摇了摇头，“不要从一个极端，偏向另外一个极端。万俟家的二小子，相对于你哥哥来说，你对机甲使用的理解，相当浅显。”
“从实战来说，我是确实不如兄长。”
陆石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个孩子，在战场上所提出的意见，你也知道的是吧。”
他沉默了一会，点头。
“是的。”
老头子叹了口气：“军部应该已经在调查，我没打算能够避开，不过，可以的话，帮忙拖延一两天。你也知道，万俟繁还在昏『迷』当中。”
老头子佝偻着身体，微微低头向万俟容致意。他于是“啪”地站起来，立正行礼。
自阿尔克拉雅家撤退到现在，有空的时候，我会拿出饕餮的设计图，到陈列室去看着饕餮发呆。
到现在为止，三天过去了，万俟繁队长在今天早上终于恢复意识，而白河一直在沉睡。
我觉得我等不到他醒过来，我也无法询问，在最后的时刻，饕餮究竟有没有对他说话。
那个声音来自遥远的星空，或者是从十多年前的某一夜传来，我曾经听过，在丽兹给我的影像中，我听过这个声音。
它带着温柔的腔调和建造它的人对话，在航空港的某一处，轻声地说“我是不是吵醒她了”。
“没有哦，饕餮，你看，她在对你笑。”
就到这里，视频中断，陷入黑幕。
我曾经不断重复观看，我想知道那究竟是来自哪里的声音，我想它应该曾经目睹一切，最终只是沉默。
那么，在这么长久的沉默之后，发出声音的你，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这个能够驾驶着你在空中战斗的少年，你所承认的，是他的哪一部分？哪一些东西让你觉得，可以相信？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是不是能够解开丽兹丢给我的芯片的秘密，获得更高的授权？
可是，无论多少次，我试图以驾驶者的身份去接触系统，无论我怎么样和它说话，它都不曾回答。
『操』作界面永远是沉默的黑『色』。
“那是错误的。”老头子乘着漂浮器到达饕餮的驾驶舱外面，“你可是整备师，应该用整备师的系统。”
摇头。
那只是傀儡罢了。
我需要听见它的声音。
“我的小碧沉，这样的任务，你是永远无法达成的。”
“为什么？”
他拍了拍手，因为你是碧沉。
因为你的姓氏。
因为你的名字。
因为你是碧沉。
“这是一种很简单的dna排斥技术。”他沙哑着嗓子告诉我，“你应该想得到原因。”
第五日，军部的裁决下来了。
“因为使用解甲……裁决白河等三十名机甲士……特令，碧沉整备师必须遣返军部……”
我没有真的听到这些裁决，事实上，这是后来万俟容的转述，所以我也完全不会知道，在我被带走以后外面会有什么事情。
负责带我走的人正是万俟容，他向陆石敬礼，并向我微微颔首。
“陆老，到时间了。”
出人意料地，老头子抱了抱我。
“去吧，不要害怕。”
你不要害怕。
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所做的一切不是错误，也不是禁忌。
你只是还没有能够明白这些人的世界所谓的规则。
“那么重要吗？那些东西。”
“当然……虽然有时候冷酷无情，不过，因为有这些东西存在，人类联盟才能够存在至今啊，必要的时候，我们还是要遵守的，我的孩子。”
他说，这就是我没有进去夸父和你们在一起的原因。
软禁。
关押的房间没有窗户，看不到外面。他们没收了我的通讯器，值得庆幸的是，由于金斯的加密技术和生物绑定技术高超，这台机器一旦离开我的手腕，就会自动销毁“非正常通讯纪录”，他们无法找到任何跟叛军方面有关的通讯信息。
时间的交替完全依靠钟表，生物功能开始紊『乱』。
咿呀作响的只有头顶的吊灯，这种设计据说能够对被囚禁者造成心理慑怖，以方便聆讯。
我习惯『性』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来回地，走一字。这样的行动能够让人感觉不那么沉闷，这是我在夸父的监狱里养成的良好习惯之一。
不允许探视，不允许保释。
万俟容是唯一能够见到的人，他坐在桌子对面告诉我，再有两天，军部会将我押回华夏联邦总部所在地。也因为他的关系，我能够保留其他的私人物品。
“你的档案级别高到连我都没有办法查看。”他挑了挑眉『毛』，“碧沉小姐，我非常抱歉……并且，非常可惜。像你这样的孩子，如果一直从事整备师职业，必定前途无量，甚至，你可以进入白松学院，进行机甲设计研究……”
“我没有那种打算。”
打断他的话，并拒绝再一次交谈。
幽闭症候群适时到来。
其实我也一直非常好奇，像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能够从重刑犯监狱放出来，为什么能够进入社会学习，为什么没有被囚禁至死，或者用作诱饵来引诱奎尔出现。
我有太多太多疑问，这个世界上却没有人能够回答我。
“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答案，那么你就去找到饕餮。”
她这么说着，盘在脑后的金『色』发髻上，垂着小小的心形发饰。她说碧沉，虽然我们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教了你这么多东西，可是如果你不希望，那么就全部都忘记吧。
他们将她带走了。
心形的水晶发饰掉在地上。
她再没有回来。
我把古兰花拿出来，打开丽兹给我的钢笔，在钢笔的顶端镶着不大的水晶。
第30章 三十（）
人类跟虫族的尸体纠缠，无法分开。用手『插』碎对方心脏的瞬间，究竟感觉到的是快意还是解脱，我坐在安全的地方，远离虫族首都行星，我无法知道队长在那里收殓自己的兄弟们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这是件很无趣的事情，因为一直有空，所以我反而变得很忙碌。
将无尽模式的僵尸打到波，终于破了自己的纪录。大概表现太过安静，让万俟容很不安。他会拿来一些资料给我看，包括新型白虎的设计改进图。
“如果是你的话，你想要什么样的机体？”
拿过笔，描绘饕餮的外型。他接过去，漂亮的脸上是略略的笑容：“如果是这个的话，大家都想要制造。”
和万俟繁队长不同，这位万俟家的二少爷在基地的口碑相当不好。
在基地的时候，特鲁兹曾经很不屑地说，万俟家的二小子，跟他哥哥也就是我们队长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种。
“监察出身，宪兵嘛……”
万俟容实际隶属原华夏联邦军纪律监察委员会，在很多年前有个名字，叫做军纪委。根据特鲁兹先生的说法，他来负责新机体测试完全是沾了万俟家的光。
“人家总认为，哥哥出『色』，弟弟一定差不到哪里去，实际上嘛……你知道天才和人才的区别，前者比较二……”特鲁兹先生说得兴起，开始给我科普两兄弟，完全没有意识到队长的靠近。
“你说谁比较二？”塔森问得非常诚恳。
“显然我们队长是天才嘛……”
被万俟队长修理得瑞气千条的特鲁兹将一腔怒火发泄在塔森先生头上，在训练场打得不亦乐乎。
过于严谨骄傲并且自命清高的高级知识分子通病总是不讨喜的，何况监察委员会出身在军队中总是招人记恨。
但在我来说，更多时候，我在他的身上看到那群怪物们的身影。万俟容对机甲设计有一般人无法理解的狂热，对于改进机型总有这样那样更高的要求。
比如，他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切都很完美的机甲唯独逃生装置设计如此落后。
解甲后，以弹出仓进行逃生的机甲士，大部分会死于战场上虫族无差别的攻击。
由此，很多机甲士宁愿选择被对方的机甲虐打、爆机、乃至死于机体挤压，也不想使用弹出舱。
“这是一个废柴设计。”
战场寻回系统的开发，就是应对这一缺陷。
关于这点，我一直思考，为什么弹出舱的生还功能如此差。
没有任何攻击能力，一旦被发现，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是因为，机甲本来应该翱翔在宇宙中。”
如果是在宇宙的无重力状态，以弹出时候的速度进行高速飞行，配合自动定位系统，可快速回归母舰。再不济，能够进行星际漂浮，等待打捞。
可以抵抗宇宙『射』线的弹出逃生舱，却无法抵抗莫洛罗人。
它们毕竟是智慧生物。
如果是金斯在这里，他会说，这个人已经走入歧途。
“没有完美的机体。”
金斯说，任何机体，就算设计者能够考虑到全部的问题，却无法预测战场的变化，更加无法模拟驾驶者个体情况。
就比如，虽然万俟繁能够驾驶青龙，但是换成白虎的话，他一定无法驾驭自如——甚至，他无法进入白虎的系统。
出于智脑的个『性』化选择，白虎更加偏向力量和直接攻击，因此注重近战的队长能够驾驶着它大开杀戒。同样的，灵活并善于空战的青龙一向是天空的主宰，而它敏捷而不失力量的攻击方式，是同样善于空战的朱雀没办法相比的。
横空出世的林氏夫『妇』之所以如此遭人忌恨，就在于本来应该经过数代人努力才能构建出的机甲体系，竟然是由这对夫『妇』一手缔造。
无论军方如何去淡化他们的影响，无论最终这对夫『妇』是以什么样的罪名被处决，他们都已经将自己的名字跟华夏联邦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我想告诉他，你所设计的新的白虎，以“让所有人都能够参加战斗”为目的的白虎，已经只是一台能够战斗的人形机器。
机甲士之所以是机甲士，就在于他们必须通过林夫人专门设定的心理测试程序。
不是所有人在掌握了这样大威力的杀伤『性』武器之后，都能够如他所愿，只向莫洛罗人开炮。
可是在我决定打破沉默之前，万俟容先带来了一个消息。
“委员会决定，要将你‘遣返’夸父。”
他着重说了“遣返”两个字，并沉默了一会，忽然笑出来。
“我忽然想问，为什么要说‘又’。”
万俟容难得一见的幽默感并没能让我骤然捏紧的拳头放松。
将桌子上终于完成的新型白虎修改图整理好，交给他。
“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在设计图上署名。
一个好的设计师会用各种方式，在设计图的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或者是独特的印记，或者是设计得谁也看不懂的特殊图案，又或者，只是一个名字。
我没有名字。
被剥夺了姓氏，除了监狱里的那群人会叫我碧沉，剩下的只有机器人送饭时候呼叫的编号。
“不试图逃跑吗？”
陆石老头子最终获准来看我，很是感慨，果然是监狱里面长大的孩子，适应良好。
摇头，这是徒劳无功的。
“白河那个小子还没有醒，特鲁兹跟塔森都在去军部的路上——放心吧，万俟繁不会让自己的手下吃瘪的。”
他顿了顿，沙哑的声音带着略微的担心：“怎么办呢，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将你弄出来的。”
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可是用饕餮的启动方式，才交换你可以从夸父的重刑犯监狱出来，以正常孩童身份生活。”他叹了口气，“还是你和那群人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已经忘记什么才是正常的生活了？”
摇头。
“不……不是的……”
我试图去克服我的恐惧，这样我才能发出这种近似于哀嚎的声音。
其实我从来不曾知道什么是正常的生活。
被丢弃，被遗落，用自以为“这样对你比较好”的借口，勉强地希望我能够成为一个“可爱”的孩子。
这不是故作仁慈，而是，他们说，你至少要去尝试一下正常的人生。
“如果觉得，那样比较好的话，那就永远不要试图寻找我们。”
所以我从来不曾试图去寻找他们。
我希望能够安静地看着饕餮。
我希望我能学会遗忘。
也许是充满疼痛的遗忘。
他们说，你想要的东西，或者早已就在你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