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野史-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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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实上这一点也不稀奇，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她的眼。
她的眼睛已经不是刚才那双眼睛，她的人好像突然间的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刚才那个笑得既谄媚又淫荡的女人已经不复存在，换做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她的年纪并不大，这个年纪的眼神本来应该是灵动活泼的，但此刻看来，她的眼神就像是垂死的老人一样，了无生机。
她居然也没有一丝吃惊的样子，就像这种事是家常便饭一样平常。
这一巴掌对于她来说并不轻，她却连哼都没有哼一下，就那样平平的趴在地上，既没有爬起来，也不再有任何的动作，甚至好像连思考都没有去思考。
其实严格的说起来，这也不能算是趴在地上，用“缩”或许更恰当一些，就像是乌龟缩在自己的壳里一样。
阴暗的巷子里，有几株枯树，树干早已是光秃秃的。
在春夏两季，这也不知会有多少人会由衷的赞美，因为它能为人们遮风挡雨，但现在又还有多少人会去关注？浅眼一看，那也和去干净毛的死尸一样，那么的丑陋不堪。
树若有知，它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触？
已经进入初冬，地上落叶遍地，也不知究竟铺上了多少层，被风一吹，就漫天飞舞。
但她的心也仿佛坠入了冰冷的冰雪中，甚至很有可能比冰雪还要寒冷的多。
对于她来说，她的生命岂非也和这枯萎了枯树，凋零的落叶差不多？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但事实上她的心也和这落叶一样的早已凋零枯萎。
她脸上却已经被打出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这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种侮辱，这要还有些血性的人，一定会站起来反抗，就算是最柔弱的女人，也一定会呜咽。
但是她没有，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她脸上并没有惊讶愤怒，眼睛里也没有丝毫的泪水。
她显然早已经习惯了这种侮辱。
她显然早已经明白，一个人若想从别人那里得到某种好处，就必须得随时准备接受各种侮辱。
她就那样子趴在潮湿泥泞的地上，一动也不动，用这种了无生机的眼神，痴痴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团泥巴和那一片落叶。
她仿佛想要将这一团泥巴和落叶，塞进自己的肚子里，将自己整个人充塞填满。
因为她整个人都变成了空的，既没有思想，也没有灵魂，没有血肉，也没有感觉，十几年的生命，仅有的那一点点可以出卖的资本，到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付出了自己的努力，也诚心诚意，得到的奖赏却只是响亮的一巴掌而已。
她痴痴的趴在地上，痴痴看着这一片落叶，眼睛里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空空洞洞。
她的整个人也都是如此。
这是一种完全无法描述的表情，但是无论谁看见了，只要你还有一点人性，还有一丝良心，就会心酸心碎。
如果说刚才她脸上还有一丝的表情，那么现在就是完全没有表情。
没有表情也是种表情，甚至还能给人非常强烈的感受，因为这里面包含了千百般表情，包含了生活中的千百般的酸甜苦辣。
——若不是体会到了生活中的千百般滋味，又怎会没有情感？若不是体会到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又怎会没有表情？
第109章（）
冷血绝非是因为天生的，麻木只因为已经习惯了忍受。
忍受成了习惯，习惯了忍受，这就好像是习惯左手捧饭碗，右手拿筷子一样。
现在她这张完全没有表情的脸，只会让人觉得要发疯，只会让人觉得痛苦。
如果你用心感受，才会知道那是一种说不出悲哀和绝望。
一种只有对生命和人生完全失去了信心，才会有的那种悲哀和绝望。
对于她来说，这种侮辱，她早已习惯，就像是习惯太阳每天朝起晚落一样，她没有了失望，她久已经习惯了失望！
她也没有愤怒，太长久的苦难，已经使她对人生完全失去了信心，她的心早已麻木，坚硬得就像是核桃的壳。
她当然没有了眼泪。
她的泪早已经流干！
如果硬要说她还有一丝情感的话，这种情感就绝对不会是希望。
如果非要说她的眼睛里还有一丝表情的话，那种表情就是迷茫。
就像是一只孤独迷途的羔羊，走到了十字路口，迷茫而又恐惧的注视着它面前的一切，浑然不知自己应该走向何方。
若没有引导，若没有指引，这世上很多人本来就是这只迷途羊羔。
但幸好先人中出现了一些出类拔萃的人，他们的思想，他们的精神感触，远远超越了同代人，这种精神思想当然值得我们去学习，发扬光大。
这种人被称为先知，或者圣人，人们以这种词语表达对他们的这种敬意。
但她的生命中显然没有圣人出现，也没有人指引她。
她根本就没有接受过这种思想。
她接受的只有贫穷，饥饿、口水、轻蔑、打击和侮辱。
她当然也早已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她的眼中看不到一丝丝的光明，只有黑暗。
令人绝望的黑暗！
她唯一还能表达的情感也许只是绝望和悲哀。
令她悲哀的是，这次交易又没有成功，令她绝望的是，今天的晚饭和明天一天的伙食又没了着落。
今天的晚饭是在那里？明天的早饭是在什么地方？
头上戴着的那一朵小小的茉莉花，显然根本就是不可能填饱肚子的。
人为何要活下去？为什么要将自己出卖给魔鬼？人为何要这么卑贱？
也许卑贱的不是她，也许心里扭曲并不是她，也许侮辱她的也并不是他，而是这个畸形冷漠的世界。
曾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幻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
那也许并不高尚，也许并不伟大，也许并不值得别人去赞扬，也许甚至连你自己想起来也会很羞涩，但却是你最美好的愿望，也是你最崇高的向往。
因为这就是你活在这世上唯一的、仅有的那么一点点追求。
这绝不是奢求，也不是奢望！
人不可能没有梦，没有梦的人还要思想做什么？没有思想的人岂非也和一段木头差不多？
也许还远远比不上那一根木头，因为最起码木头是没有知觉的，就算你将它剁成粉末，磨成灰，它也不会感觉得到丝毫的痛苦。
她这个年纪本来应该是花开的季节，是单纯的，她的人生才刚开始，就像是早上的朝阳一样，本来应该好好的享受人生，享受生活带给她的各种美妙的滋味。
但她却活在这世上最阴暗的角落里，做着最肮脏的交易，还要默默的接受强加给她的各种侮辱。
这岂非是对人生的嘲笑，对这世界的讽刺？
生命为何如此卑贱，人与人之间为何如此冷漠，世界为何如此冷酷无情？人生为何这样不堪？
但是，这却是我们生活的天地，是我们从生到死一步步走过的地方。
难道真的会有人希望这个世界是这么个样子的么？难道我们生活的世界就应该是这样的么？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走到这一步，也没有人会愿意被别人瞧不起。
她显然也曾有过自己的梦，她显然并不想做这种事，她做，也许只不过是因为她必须得做。
她不逃，也许是因为她知道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逃。
如果你的心已经被人踏碎，如果你的梦已经被这个世界粉碎，如果连你自己心里都接受了这个畸形冷漠的世界，谁又能再逃到哪里去？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在出卖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很多人都是麻木的。
因为你现在做的，并不是你想要的。
你想要的好像就在你的面前，好像就离你只有一步之遥，但是等你伸出手想要触摸它时，将它握在自己的手中时，才会知道那永远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希望？天天的希望，经常的希望，永远的希望，希望在明天！
明天？今天的明天，经常的明天，天天的明天，永远的明天！
就因为还有明天，所以我们还有希望，就因为还有希望，所以我们才能活得下去，所以这个世上每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忙忙碌碌，虽然连我们也不知道自己追寻的究竟是些什么。
但若是没有了希望呢？
有谁会注意那些忙碌的身影，有谁会看得懂那些生活在阴暗角落里那些迷茫失神的双眼？谁能体会得到他们心里的感受？
有谁能说得出真正的心碎是什么感觉？有谁能表达得出真正的绝望是什么感觉？
没有人，如果你的咽喉没有被切断，如果你的心还没有碎，那么你永远也感受不到这些。
因为你还有希望，因为在你的潜意识里，你生命还有价值。
但是对于一个没有价值的生命、没有希望的人来说，结果又会是如何呢？
如果你走到这一步，如果你的眼前一片黑暗，你会如何？你会有什么感觉？这种感觉是否会让人觉得活着实在无趣，是否会让你觉得生不如死？
也许到了这个时候，你很有可能也会发疯，疯到癫狂，也许你很有可能也会变得一切都无所谓，什么事都不能打动你的心，因为你也已经麻木不仁。
这种感觉当然不会太好受，但却幸好不是会有太多人会感受到这些。
这种感觉孟轻寒说不出，但是他时常有这种感觉，因为他经历过这些。
在他初念情人马如蓝为他挡下那致命的一剑，她的身体在他的怀抱里慢慢的冷却时，他感受到了这种令人心碎的绝望。
在七彩山庄地下室，在萧雨衣不知所踪的那一刻，他又感受到了这种令人疯狂的绝望。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世界，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地方，为什么他总是能碰到一些和他自己同样不幸人？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命运为什么总是要将人逼入到无可奈何的死角里？为什么总是要让人去做一些，他本来死也不肯做的事？世界为何如此冰凉、冷漠、残酷？
孟轻寒也曾见到过很多种绝望的眼神，每种表情好像都不一样，但却又好像都是那么的千篇一律，那么的相似。
当一个人的咽喉被切断，当一个人真正面对死亡时，当一个生命立即就要消逝在这个世界上，当一个人已经完全绝望时，他的眼神就是这么个样子的。
但是他从未见到过这种令人心碎的双眸。
他盯着这少女的这双眼睛，仿佛想要从这双眼睛看到些什么，看出些他远远还不能了解事情的真相来。
但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双眼睛本来就什么也都没有。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看出很多你从他表面上绝对看不出的事情来。
这句话并不是今天才有人这么说，在很久以前，人们就这么总结出来了。
但却很少有人会去关注别人的眼睛，只因听说过这句话的人虽多，但真正了解这句话的还是很少。
只因很少有人会用心去关心别人，所以，别人的眼眸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但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这双眼眸虽然很黑很圆，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低垂着的苍穹一样的，是灰白色的。
如果你仔细观察，才会知道，只有死人的眼睛才会是如此。
这的确已经不像是活人的眼睛。
因为活人的眼睛里总是灵动的，不要说年轻活泼的生命，就算是垂暮老人的眼睛也多少带着些生气。
但这双眼睛却全无一点生机。
他就好像是面对着一只死鱼的眼睛！
但他忽然发觉这双眼睛他竟是如此的熟悉，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因为他忽然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这种目光他的确见过很多次。
当一头野兽落入猎人的陷阱时，或者一头猪被按在屠板上，它的眼神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当他挥刀斩去仇人的脑袋时，那还没来得急闭上的眼眸就是这个样子的。
当他挥手将他的初恋情人从他身边赶走时，她的眼神也是这个样子的，就好像一切都已经完全绝望，所有的所有对于她来说，都已经变得全无意义。
事实上他自己也曾近有过这么一段时间。
那当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但那在他心中，却永远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样，那么的鲜明，挥之不去。
他也曾用这么样的一双迷茫的眼睛注视着他自己手里酒杯，当他的情人的身体在他怀里慢慢冷却时，他也用这么一双空空洞洞的眼睛注视着远处的苍穹。
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