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落青衫行-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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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天北又是谁?”小小觉得头都大了。
“燕赤侠的仇人,也是我们唐家的仇人。我大伯……就是上次你在船上见到的那个,他们曾谈过联手对付郭天北。”
“燕大侠既然中的是你……二表叔的毒,你们就没有法子救他吗?”
唐小翩没精打采地答:“我二表叔处心积虑,他自己的调制的毒,我们也无药可解。苏小小,无论如何我也要你跟我回去。”
苏小小黯然道:“我无能无识,跟你回去又有何用?更何况,我与燕大侠不过萍水相逢,燕大侠……未必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他在昏迷中一直叫着苏姑娘苏姑娘的!”唐小翩眼里有些模糊。
苏小小举袖遮住脸颊,细声细语道:“世上姓苏的女子何止千千万?贱妾不过一青楼浮萍罢了。燕大侠说的,未必就是小小……”
唐小翩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恍然:“那倒是。如果他醒来见到旁边的不是他念念不忘一见钟情的苏姑娘,而是你这个风尘苏姑娘,不一剑杀了我才怪呢!”
苏小小突然感到颈上一凉,一柄寒光闪亮的小匕首抵在她的颈上。
“你当我是傻瓜呀,那混蛋从不恋女色,苦巴巴练他那把臭剑。除了你,他还有哪个苏姑娘皮姑娘?你的身子不跟我回四川,我就把你的人头割走带回去!”唐小翩的心情说变就变,不说变也变了。
苏小小眼眶莹然,泪水滑落在匕首上。
唐小翩老大不耐烦地嚷起来,“喂喂,你哭个屁啊,我又没怎么了你。啊,你真烦~再哭我把你姨妈、婢女还有你那什么恩客都宰了。”
苏小小还能说什么。她写好信,嘱咐姨妈看好家,唐小翩已变戏法得取来一个大包袱。
“你的样子太招摇了,得改装一下才能带你上路。”唐小翩问,“你想变成个道士,还是道姑?嗯,书生也合适。”
苏小小见识过她的人皮面具,屈膝行了个礼,“单凭姑娘安排。”
唐小翩坚持要扮作书生。换上衣裳后,她拿出一块薄薄的东西,先在小小脸上涂上一层薄脂,再用小刀细心刻画。
小小觉得脸上有点痒,当小刀的刀尖溜过她滑润的面孔,有一丝冰凉。
唐小翩忽然停下了手,用很奇怪的声音问:“如果我手一滑,在你脸上留下长长的疤子,你说那混蛋醒来后会不会很讨厌你呢?”
小小无法回答。
唐小翩深深地叹了口气。自语道:“我也知道自己长得不怎么样,总之是投错了胎,不然还可以跟混蛋当个兄弟……”
小小心里一阵疼痛,比针刺跟痛。很快,她就从镜中看到了一个文绉绉的书生。
“这是我?”她想摸摸自己的脸,却被唐小翩扯开了,“不能摸,一摸就变形了!”
唐小翩自己没带面具,抱起小小就干净利索地从窗外掠走。
第七章笛诱
两个俊俏的书生雇了方舟,沿江西行。
一个夜晚,航船进入武昌境内。
月明星稀,夜色凉如水。
舟子泊在岸边,入城购买必需之物。
唐小翩闲得无聊,缠着苏小小讲故事。她很奇怪苏小小从未出过远门,却知道那么多风情掌故。那么小的脑袋瓜,居然能装得下那么多东西。
“是……以前的客人告诉我的……”小小十分羞赧。
唐小翩听得入迷,忽然道:“我从小没了娘,爹爹只教我武功,唐家的女人都讨人厌,谁也没跟我讲那么多故事。”
“可小小见唐先生也是慈父模样啊。”
“唐分金?他又不是我爹,我爹早被郭天北杀了。”
小小大愕,“令尊已经故世了?”
“唉,江湖上的事你不懂。”唐小翩甩了甩头,故作老成地道。
果然苏小小中计了,追问:“我想知道多一点江湖上的事,你能给我说说么?”
唐小翩立时骄傲起来,“你晓得黄山派的郭天北是什么人吗?哼,他原本是‘逐天剑’郭天南的弟弟,只不过郭家剑法一向只传嫡系,后来郭天南病死了,郭天北才趁机把剑法和门派都夺去了!我看哪,郭天南的死因很有可疑呢……”
小小听得心寒,脚底都觉寒意。
“郭天北用尽手段扩大地盘,十年间门下愈万人。足以傲视少林武当了。我们蜀中唐门与他黄山派相距千里,本来河水不犯井水。只是后来我爹结识一个少年,被郭天北知道了,于是不断派人暗杀我爹。”
小小心头一动,嘴唇却抿得紧紧的,不敢多说一句。
唐小翩苦笑着说下去:“你道那人是谁?哈,你猜不着,就是那混蛋!他自称什么燕赤侠,鬼啊,他真名姓郭,就是郭天南的儿子!”
小小目瞪口呆,“那他……他……”
唐小翩目光投向天边:“他啊,也是被郭天北一路追杀,才被我爹救起……”
苏小小总算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不禁心头酸涩。那晚他神情苦涩,欲说还休,原来心中有更多的苦难。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说出来,反而无味。
唐小翩咬牙道:“我唐家与郭天北誓不两立!等我亲手抓到郭天北,一定要把他双手砍断,抹上特质的药,再扔到猪圈里去……”
苏小小慌得把耳朵捂住,告饶道:“别说了,别说了……”
唐小翩见她这等娇弱,不由纳闷:那混蛋竟然喜欢这样的女子?
忽然,远处传来阵阵笛子声。
欢快如黄鹂啼鸣,轻悠如高山流水。
两人觉得好奇,忙极目远眺。只见暮色中缓缓靠来一艘大船。船上立着一个文士,风度宦雅,衣饰考究,正持玉笛吹奏。
“喂,你吹什么曲子,吵得人家没法好好说话了~”唐小翩毫不客气地喊。
文士微微躬身道:“鄙人技艺粗糙,干扰两位,还望恕罪、恕罪。”
唐小翩虽然口里凶猛,可是见别人敬她一尺,倒也知道还人一丈,“算了,你这种人闲着也是闲着,只要别太吵就好了……”
苏小小马上还礼:“舍弟年幼,冲撞先生雅兴,请先生万勿介怀!先生音韵高雅,曲风悠扬,只是……”
文士不由问:“如何?”
苏小小举手行了个礼,这才道:“似乎略有隐忧……”
文士喜形于色,稽首道:“公子高才,某虽无伯牙之弦,公子却有子期之才!”
两人你一句“足下”,我一句“先生”地攀谈起来。原来这人姓郭,因为官宦之途不顺,心情抑郁,便携亲眷出外游玩。
唐小翩嘟嚷着:“姓郭的都不是好人!”
文士轻轻一笑,算是过耳春风。
苏小小忙为她掩饰。唐小翩厌烦他们这种文绉绉的事,干脆躲入舱中去了。
文士与小小隔舟而谈,大有相见恨晚的殷勤。
等待掌灯时刻,两船的舟子都回来了。炊烟袅袅。从文士的船舱中走出一个美貌妇人,娇声唤道:“先生,此处风大,姐姐说我们的酒快凉了……”
文士招手让她过来,“玉娘,这位苏公子是我新交的朋友,快见过了。”
玉娘盈盈下拜,端正的姿势,绝对出身大家。小小笨拙得回了个男子的礼。他们便相互搀扶着走入舱内。
两船相隔不过一丈,那边的话语隐约可闻。玉娘殷勤地敬酒,文士兴致一来,吟了一首诗。那诗甚是旖旎,小小听得耳朵都红了。另一个女子随即也吟了一首相和,意境也颇羞色。三人皆笑。
唐小翩咀嚼着菜,一边摸着酒杯,忽然低声问:“你瞧他们多奇怪,姐姐跟妹妹、妹夫一起出游。”
苏小小莞然,“他们是一夫一妻一妾,哪里是什么姐姐妹夫……”
唐小翩恍然点头,伸手一扯,就把苏小小扯到了舱外。她盯着小小,好久不说话。
苏小小不知拿她怎么好,“唐姑娘,你怎么了?”
唐小翩垂着头,犹豫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地问:“那个苏……我做你姐姐,或是,你做我姐姐,行不?”
苏小小浑身一颤,她看到唐小翩为了鼓起勇气说这句话,眼里晶莹有泪,那种求恳的眼神,比兔子还纯净。
“不……不……”苏小小簌簌摇头,“不行……”
唐小翩勃然大怒,一张脸如烧火般颜色,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难道还敢嫌我?我唐小翩使毒手段顶呱呱,虽然不会吟诗作对,可是打起架来也不含糊!”
小小只是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不……”
“那为什么?”唐小翩的匕首又抵在小小的颈上,凶巴巴地道:“你不答应我,我现在就宰了你!”
手段是简单粗暴的,可苏小小却决然闭起双眼。
“为什么?”唐小翩真的拿她没办法,哀哀问。
苏小小就是不吭声。
唐小翩生气了,收回匕首,干脆纵身到岸上,一夜不归。估计跑到哪里喝酒了。
苏小小苦笑着宽衣入睡。
夜色幽静,流水声渡越千山。
苏小小做了一个旖旎的梦。她对梦里之事并不陌生,然而她对梦里的人,却一阵阵的颤栗。
热烈而羞涩的触感,在第二天起身后,那种娇媚的慵懒感,把她吓了一跳。
唐小翩满身酒味得躺在她旁边,直到中午时分才转醒。
小小问她,昨晚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唐小翩抓抓头顶蓬乱的头发,想了一阵,才呢喃着道:“你别看隔壁那官儿人模人样的,昨晚他磨牙可磨得厉害了!”
小小欲言又止,终于不敢再问。
第八章惊夕
临船的夫妻三人起得比他们都要早,动身离开的时候,文士竟然把玉笛托付给他们的舟子,转赠给小小。
小小摩挲着玉笛,感觉彻手生温,是个贵重之物。
船行至四川境内,碧空中飞下一只信鸽,驯顺地停在唐小翩的肩头。
唐小翩取下信鸽脚上的纸卷,惊喜地叫了一声,一拍小小的肩膀:“大好!大好!”
“怎么了?”
“跟我走就是。”唐小翩挤眉弄眼,却什么都不肯说。
唐家堡伫立在山腰间,面向长江,外面有万顷耕田,百重村落。中心就跟一个城镇没什么两样。
只是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唐小翩拉着一个俊俏的书生回来了。
“这里是你家?”苏小小有些奇怪。
“真正的家还在更深的山里呢,可是我们不到那边去。”唐小翩拉着她穿过一个郁郁葱葱的树林,又来到了江边。
江边升起一堆火,火上烤着香碰碰的鲜鱼,树下泊着一艘熟悉的乌篷船。
一个渔夫正在火边专心致志地补着网。
苏小小忍不住泪落,“他……他好好的?”
唐小翩叉手道:“厉害吧,是我大伯逮住了唐隼的弟子,拷问之下,才得了解药。”
小小忽然觉得有点窘迫,进退为难。在那魁梧的背影后默默站了很久,猛地扭头就走。唐小翩傻了眼,一纵身,拦在她前面,“你来了又跑什么?”
“我……既然燕大侠已经痊愈了,我……就没有必要留下了……以后,还请唐姑娘多多担待……”
唐小翩呸了一口,“他就喜欢你这样的,叫我有什么办法?”
苏小小觉得自己的衣领被她蛮横地拎起,什么话都没来得及狡辩,就腾云驾雾地被扔到了一个地方。
唐小翩扔人是恶习。唐小翩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是恶习。唐小翩得不到就倔强地转身,也是恶习。
小小的心跳得很快,快要跳出来了。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稍动。
燕赤侠的大掌抚弄着她的头发,“来了,就走?”
小小嘤咛一声,只是哭,不再说话。
两人就在这个江边相拥着,直到斜阳落下。
“我带你四处看看。”燕赤侠把她抱上乌篷船,摇橹到江心。
苏小小仰首看着余晖漫天,吟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燕赤侠却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词句不吉,苏小小慌忙问:“燕郎何出此言?”
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燕赤侠安慰道:“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苏小小连忙合什向落日祈祷,愿苍天保佑燕郎大仇得报,愿苍天保佑唐姑娘也……如愿得偿。
燕赤侠见她虔诚肃穆,微微一笑。
晚上,他们在临江的木屋内缱绻情深。
两人的心中都有种平和恬静的感觉,很幸福。
小小在燕赤侠脖子底下摸到一条很深的疤痕。
“是郭天北送的。浅了一点,我还死不了。”燕赤侠语调平和,带着狂风骤雨的怒意。
小小怜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