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秦-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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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什么！”牛承混不吝地说道，“反正都一样！”
姬云摇摇头，拉住牛承：“那可不一样！你要是被军法处置了就是死路一条，而打仗的话却还有机会活下来不是吗？”
“到底我都懂，我只是不愿意冒这个险而已。”牛承苦丧着个脸，一脚将脚下了的一颗石子踢飞，“大哥，你这是刚到军营，还没经历过和胡人的战斗，所以才会抱有期待，我可不一样，我已经和胡人打了好几场仗了！”
牛承的话很有道理，姬云只能点点头，虽然自己现在是什长，但其实只是运气好而已。牛承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真正地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也是他们运气实在差，这么多场仗都没能斩敌立功，因此还只是大兵头一个。
两人回到营地里，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牛承『摸』了一把自己的嘴：“大哥，我给你讲啊，当初从我们牛家村出来做戍卒的一共有五个人！”牛承张开右手在姬云眼前笔画，“整整五个人啊，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了！”
牛承的脸『色』有些暗淡，看来是讲到伤心事了。姬云点点头：“是在战场上死了？”
“也不全是，牛武是在路上病死的。”牛承叹了一口气，“当时除了我，还有牛大壮，牛癞子和牛文牛武兄弟，牛武才不过刚满十七岁而已，就被亭长抓住充了数。”
秦朝的男子每个人理论上都是士兵，从十七岁到六十岁，每个人都要服徭役，只不过运气好是就在当地担任两年的郡国兵，运气不好的就有可能前往北方担任两年的戍卒。其实一开始戍卒都是从犯了罪的人里挑选，但北方军士消耗太大，到后来不得不从满了服役之期的贫苦人家里抓壮丁，后来领导农民起义的陈胜和吴广就是奉命前往渔阳的戍卒。
“从南边到北边，路途遥远，道路又艰险，大家都觉得基本没有回家的可能了，忧愁之下牛武一病不起，最后竟然一命呜呼了。牛文看自己的弟弟死了就打算逃走，结果被求盗抓住，也丢了脑袋。最后到达长城的，就只剩下我和牛大壮、牛癞子三个人。”牛承靠着身后的木桩，仰起头来，看着天空。
姬云拍拍牛承的肩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牛承咳嗽了一下继续说道：“刚到长城就我们就遇上了战斗，跟着大部队一直从上郡打到河水边上，可是我连胡人的面都没见过，倒是一路上看见不少秦人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呢？”姬云大惊失『色』，这可和历史书上讲的不一样，蒙恬出塞之后可是将匈奴人打得落花流水，直接赶出了河套平原。牛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跟着大部队一直跑，也不知道在跑什么，最后在河水的对岸看到了胡人，将军一声令下我们就开始渡河，牛癞子就是这个时候掉进河水里淹死的。”
牛承皱着眉头沉默了好久，似乎是在回忆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最后缓缓吐出一口气：“过了河我们就和胡人接触上了，但因为我在后面，没能冲上去，只能现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人厮杀。牛大壮脑子有点问题，从小都天不怕地不怕的，从地上捡了一把刀就扑了上去，可是连一刀都没砍出来就被胡人一刀砍死了！牛大壮啊，他可是一个很强壮的人啊，竟然在战场上一点作用都没有就死了！后来胡人就退了，我们稀里糊涂地就赢了。”
牛承苦笑着摇摇头：“然后我们就开始在高阙塞修长城，期间又和胡人打了几场规模很小的战斗，我参加了几次，都运气很好，每次都活了下来。唉……”牛承最后这一声沉重的叹息，想一堵墙一样压在了姬云的身上，让他也变得沉重起来，确实，后世人经常对古代的冷兵器战争充满了幻想，将男人的激情和热水倾注其中，却往往忽略了战争背后残酷的死亡，对于有些人而言，那不过是冷冰冰的数字而已。
姬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好人，但能够为了就学生舍生取义，能够为了报答那两个老人和公子哥对抗，能够为了一只兔子和士兵打架，大概应该算是吧？那如果要上战场的话，面对和自己无仇无怨的敌人，自己能下得去手吗？
“所以你只想好好的等到时间到就回家？”姬云问道。
牛承重重地点点头：“我家里还有妻小老母，不知道这两年她们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星儿有没有学会说话。”牛承的眼里满是溺爱，脸上满是幸福，也许此刻他眼前看见的不是拥挤脏『乱』的军营，而是遥远家乡的屋里，妻子坐在一旁绣着东西，老母亲笑盈盈地坐在门口看着自己，而自己正在和星儿一起游戏，教导他长到之后要孝顺父母，尊敬邻里乡亲……
姬云也颇有些感伤，自己现在穿越了，不知道二十一世纪的爸爸妈妈有没有收到自己的死讯？如果收到了，他们一定会哭得死去活来才对吧？尤其是妈妈，从小把自己当个宝看待，真是该死，自己刚刚可以挣钱回报他们的时候就死了。爸爸妈妈，真是对不起啊！
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落在地，姬云赶紧抹掉还在眼里打转的泪水，咳嗽一下用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可是当他看向牛承时，却发现他早已经将头埋在双腿之间，不住地轻微抽泣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姬云没有打扰牛承，站起身来走到一棵树下，想呼吸一下山间的凉气，让自己镇静下来。
刚走到树下，姬云就听见陈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赶紧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
这么快？姬云一脸错愕，他知道兵贵神速，却也没想到这刚结束校场讲话，就要准备出发了？刚才蒙恬将军不是说明天才出发吗？
“怎么这么着急啊！”军营里有人替他把问题问了出来，陈武没好气地骂道：“你老子我怎么会知道，有种的你去问问呢蒙大将军去啊！”这一番话说得众士兵哈哈大笑起来，刚才问话的那个士兵则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干净的，半个时辰后在校场集合，迟到的军法处置！”陈武说完就准备离开，突然看见姬云还楞在原地，于是走过来：“想什么呢，赶紧去收拾，说不定这一次就是建功立业的机会，好好在蒙大将军面前表现一下吧！”
姬云点点头，走向自己的床铺开始收拾起来，陈武嘿嘿一笑，走向下一个营地，重复起刚才的话来。
牛承的床铺挨着姬云，因此两人关系很要好，这个时候虽然他不情愿，依然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姬云一边整理一边说道：“你也别太担心，这么多次都幸运地活下来了，这次肯定也一样。”
“就看老天爷照不照顾我了！”牛承回了一句，没有再说话，姬云知道他心里有事，也就不再问他。
等姬云他们在校场上列好了队，他才发现一共只有一千人在这里集合，千夫长岳乙身穿皮甲，肃立在最前面。在他身后是两个五百主，然后十个百将分别站在自己的一伍身前，气氛有些肃杀。
“士兵们，蒙大将军已经决定了，安排我们为前锋营，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给老子丢了脸！”岳乙手按剑柄，走进士兵阵中，长满络腮胡子的大嘴上下翻飞，溅出不少唾沫，“上了战场就要像狼一样狠，把那群胡人给杀个片甲不留！蒙将军说了，只要斩敌首一人，赏公士爵，得田一倾，仆人一个，宅9亩！只要杀的人越多，得到的赏赐就越多，明白了吗！”
“明白了！”
蒙恬将军的话只是激起大家的士气，要想这些士兵在战场上卖命，还得靠这些实打实的赏赐。只要杀一个敌人就能摆脱农民的身份成为贵族，不仅能到土地田产，还能每年领取俸禄。
秦朝的军功封赏制度颇为复杂，例如商鞅定下的二十级军功爵位，“公士”就是这里面最低的一个爵位，而姬云他们现在只是没有爵位的士伍，仅仅比打杂的“校、徒、『操』“好一些而已。对这些具体的封爵方式，姬云也只能简单的记住一些，具体的恐怕得等到战后由专人来计算。
一般来说，要想获得封赏，己方的死亡人数一定要比敌人的死亡人数少才行，但岳乙没有提到这一点，想来这一次的赏赐应该算是比较厚重的了。
众人话音刚落，就看见蒙恬将军从校场前的中军大帐中出来，往这边走来。
第5章 长城下（4）（）
蒙恬身披一件青铜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没有把鶡冠戴在头上，而是抱在身侧。在他的身后，两个军士抬着一个大缸，他们走路的样子，应该是满满地一缸酒。
姬云这才能看清楚蒙恬的长相，经年累月的军旅生涯把蒙恬磨砺得像是一尊战神，及时他只是简单地看向自己，姬云也能感受到那股非凡的压迫感。他的额头上有一道刀疤，斜着擦过眼角，所以让他的左眼比右眼要小一些，矮一些。短粗的胡子胡『乱』的散布在蒙恬的下巴和嘴边，看起来沧桑而坚毅。
“蒙将军！”岳乙回身立定，抱拳施礼。
蒙恬把岳乙的手抬起来，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将士们都已经热血沸腾了啊！”
“蒙将军，刚才千夫长说的赏赐的事，是真的吗？”有个胆子大的士兵问道，立刻招来岳乙恶狠狠地眼神。
“当然是真的，我蒙恬什么时候亏待过弟兄们？”蒙恬拍了拍那个士兵的肩膀，朝身后那两个军士招招手，那口装满了好酒的大缸就被送到了士兵的面前。“弟兄们，这次我们出征，一定可以将胡人斩杀殆尽，到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可以加官进爵，还能见到皇帝陛下！”
“好！”士兵们欢呼起来，蒙恬等大家兴奋劲儿稍微过了些，才继续说道：“不过，这一定是在我们打了胜仗的基础上的，而你们又是前部先锋，是重中之重！本将军对你们期望很高，可不要让我失望！”
“请蒙将军放心，我等一定不如使命，为大军的开进拔掉所有障碍！”岳乙立刻抱拳回答，语气里满是自信和骄傲。
“好，很好！来！”蒙恬走到大缸旁边，从军士手里接过一个土碗，从缸里舀出一碗酒来，冲着大家，“今天，本将军就为各位壮士践行！”说罢，蒙恬把头一扬，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喝过酒，蒙恬用袖口擦了擦自己的嘴：“好酒！今天各位兄弟每人只能喝上一碗，等大军得胜归来，我批准大家喝上三天三夜！”
“多谢蒙将军！”
“吼！吼！吼！”
士兵们漫长的军旅生涯，除了打仗，只有两件事能让他们提起精神，一是女人，另一个就是酒了。但蒙恬将军治军严厉，几乎不准将士喝酒，这一次不仅亲自带头喝，还答应战后让大家痛饮三天，无疑是对士兵们的另一种奖赏和激励，于是所有的士兵都疯狂的欢呼着。
一排接一排的，一千将士按照顺序喝完了践行酒，大军整理完毕，只等出发。这一千人无一例外全是材官，四百长戈手，四百长戟手，两百弓弩手。除此之外，千夫长岳乙还有一百人的护卫队，五百主石超和白市各有五十人护卫队，这些人全都是骑士，此刻他们正分列在中军前锋营的两旁，只待蒙恬将军一声令下便扬鞭出发。
姬云因为身体灵活还会武功，一直被陈武当做未来的裨将培养的，因此隶属于技战术要求最高的长戟手里。当然，除了这些各自特有的兵器，每个人都配有一把用于近战的刀或是剑，尤其是长戟手，还配有一面兽皮木盾，行军时背在背上，接战时才取下作为防御。
“擂鼓，出战！”传令兵一声长啸，高阙塞上的战鼓霎时间一齐敲响，震慑人心。
在战鼓的催动下，姬云所在的这一千秦军勇士，缓缓踏动步伐，朝高阙塞的关门走去。巨大的关门缓缓打开，发出吱呀吱呀沉重地声音，像是一位壮硕的大力士一般，将塞外的绵绵青山推进了众人的眼里。姬云深呼吸一口，一头扎进了那未知的、神秘的未来。
这次作为前锋营出关的秦军，加上伙头营一共也有一千四百多人，于是蒙恬将军将千夫长岳乙提拔为军侯。这一曲部队每人身上只带了十日的干粮，伙头营还拉了二十车粮食，足够用上一个月的，因此岳乙是信心满满，一路都走在最前面，威风八面。
牛承的情绪依然不高，即使知道有这么丰厚的赏赐。
“你别耷拉着脸，对身体不好。”姬云走在牛承的旁边，劝解道，“况且只要能得胜归来，咱们能得到的赏赐可不少啊！”
“赏赐倒是不少，但大哥你得明白，越丰厚的赏赐意味着这次的难度越大，咱们现在听他说赏赐很高，但你猜猜这一千多号人，能有多少人有命回来领赏？”牛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