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大都护-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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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心照顾他们,好好过日子,多给他们生孩子。
这时有一个胖乎乎的女人问,生得多了有好处吗?不等班超回答,白狐已经替他封官许愿了,道是能生四个就是伍长,生十个当什长,要是能生一百个,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屯长。胖女人说生一百个那是猪,一窝二十多,人哪能生恁多!女人们交头接耳,一堂哄笑。班超便和徐干、白狐、田虑等坐在『主席』台上,一脸轻松,愉快地分享着部下牵手女人的喜悦。
首先进来的是一位四十五岁的军侯,是董健的老部下,脸『色』黝黑,进门先向台上的长官行了礼,说没想到跟长官打仗还真管发女人,这辈子值了。徐干让他赶紧挑,后面还排长队等着。军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女人,养眼是养眼,『乱』花也『迷』眼,早已眼花缭『乱』,手足无措,也不习惯对视女人热辣辣的眼神,就说谁不嫌他黑,愿意给他生娃娃做饭,就跟他走!这要求也太低了,但凡有点拿捏的人都在犹豫,好一阵,才走出一位,低着头,埋过脸,一副羞答答的样子。近了细看,但见白白净净,五官也周正。挲莱悄悄告之,你好福气,是个十九岁的小寡『妇』。白狐打趣道,一黑一白,一朵鲜花『插』牛屎上了。
这可乐坏了排在第二名的李兖。他打到这群女人一来,就看上了一名戏子,长相俊美,身段曼妙,年方二十四岁,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清雅的韵味。据说是从小卖给戏班子老板的,老板一死,戏班散伙,她就被征发到西域来了。前天分数排名一公布,李兖是第二名,当下就着急了,生怕第一名占了花魁,那就耽误了他一辈子的好事。他悄悄跑去找第一名,央求人家高抬贵手,成全则个。军侯老兄只是笑,好像吃了发笑的『药』,始终没给他个准话儿。就是刚才在外面等待的功夫,也是心里猫抓狗刨似的,惴惴不安,直到看见“鲜花牛粪”,这才把一颗悬着的心落在地上,挥着拳头大喊:我搞上美人了!
也有不如意的,是一个屯长,在还有六七十人的时候,精挑细拣,选了一个嘴角有酒窝的,笑起来挺好看,拉到外面豁亮处,才发现麻子一脸,胸脯扁平,唇上的汗『毛』像胡子一样,想要翻悔,有“一次定终身”的规矩卡着,已无可能,只好塔拉下脑袋,叹息认命。有人安慰他,媳『妇』丑,能活九十九;不管脸有多光,吹了灯都是一球样!这还真不是胡说,这个麻脸女人第二年生了汉军第一胎,还是龙凤一双,谁提起来都羡慕,那女人母以子贵,屯长再也不嫌弃人家了。这也就是后话!
腊月天短。当日的最后一名女人被领走,已是掌灯时分。班超伸伸懒腰,习惯地喊了声李兖。白狐提醒他,你刚给李兖配了一位美人,早都欢欢喜喜领回房子,入了温柔之乡,你还不放人一天假,咋还叫他?长史大人被部下一说,自嘲习惯成自然。他觉得成人之美,功德无量,今天成了六百人美事,这是多大的功德,不庆贺一下咋行!
白狐早都等他发话,捷足先登,到班超家里翻酒。几个人喝到高兴时,竟行令猜拳,声音高得跟吵架似的,不一会儿,一坛酒就见底了。老妈子怕长史喝多,说没有酒了。白狐说他房子还有一坛,起身去取。刚要出门,几乎与祭参撞个迎面。祭参一脸沉重,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声音低低地说:李兖死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三个人都十分震惊,半醉的酒意也完全醒了。来到李兖的房间,但见白天还生龙活虎的警备屯长,直挺挺地躺在炕上,脸部有些扭曲,表情却是亢奋。医官使劲摇头,说是猝死。徐干似乎还不相信,用手去试鼻息,又感受身体的温度,一颗泪珠已经滚落下来。他觉得李兖是练武之人,身体一直很棒,当着汉明帝的面撞柱没死,监狱的环境那么差,他都挺过来了,战场的凶险无处不在,枪林箭雨中他都能护住长官,怎么就死在女人肚皮上,这也太离奇了吧!看到被子上还浸有一大滩血迹,不由得将脸转向了新娘,噫?!
俊俏的新娘子怯怯地拉着挲莱的手,浑身颤抖着,脸『色』煞白,眼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班超安慰了两句,让挲莱将吓坏了的女人带走安抚,才从祭参嘴里听说,李兖如愿得到心仪的美女,过于亢奋,除了吃饭,就是猛干,心急火燎地干,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晚上又喝了些酒,折腾得太厉害了,正在兴头上,突然一头栽下,没有气儿了。女人虽是戏子出身,却一直守身如玉,初次事人,也没深浅,吓得不知所措,衣服都没穿好,就跑到外面喊人,刚好祭参巡夜回来,就喊来医官,然后又叫了妻子一起过去。
第75章 前辈()
多好一个小伙子!班超也是唏嘘不已,其实李兖也已经步入中年了,只是长相年轻而已。他突然想起事有疏忽,应该及时亡羊补牢。在他的家乡,男子娶媳『妇』前,都会有堂嫂或者表嫂对其进行行房示范,顺便规劝新婚之夜切勿纵欲。汉军这些新郎官,年龄虽然不小了,但长期被禁锢,有的可能还没接触过女人,属于生瓜蛋子,极容易贪『色』不要命。
班超下了一道连他自己也觉得奇葩的命令: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干,都给咱悠着点,一日只许一次!这道命令,当夜就传达到每一位当事人,后来被浓缩成“日一次”,竟成了笑话。
李兖被安葬在霍延的墓旁边,当日恰是小年。关中到河西一带,小年要做三件事,扫舍、谢灶、祭亡灵。快过年了,将屋里屋外打扫干净,接福接财;然后给灶王爷敬上一碗臊子面,感谢他老人家一年来所赐之温饱;接下来是接逝去的亲人回家过年。这几年,班超每年都安排祭参负责祭奠亡友,今天正好有霍续在,就把其父的功德详细说给他,让年轻人为有这样的父辈而骄傲。离开这块墓地后,他又带上霍续、韩发,来到大麻扎。
韩发在李兖出事后,调给长史当侍卫,已经上任好几天了。他牵着马,紧紧跟在班超身后。月光下的雪地很耀眼,坟堆却隐隐约约,不好识辨,幸好有那有那株寒风中瑟瑟的老榆树,倒也很快找到了。班超要给米夏的父母上一炷香,不管生前是罪恶还是善良,他们总是自己曾经的亲人,而且岳母实际上是个殉葬者,死于他那道“务必全歼,一个不留”的命令。战争总会伤及无辜,战争就是战争。守墓老人很感谢长史大人对他的关照,说米夏兄妹领着一大家人刚走。班超“嗯”了一声,心想她是她,我是我,亡人不嫌祭祀多。
临离开时,看墓老人突然拦在面前,问长史真打算让汉军在西域扎根,不怕匈奴再“拉锯”,对朝廷也抱有十分的信心?他的心“咯噔”一下,立即停下脚步。上次就觉得这个老头有故事,听这问话,根本就不是普通人的口吻。他立即重新审视这位老者,发现他佝偻着腰,蜷缩在厚厚的棉袍里,皮帽子的两个耳朵,被风吹着一扇一扇,由于咳嗽得厉害,挂在胡子上的冰碴子,在月光下透出几缕晶莹。
一种强烈的好奇心,促使班超想要与老人交谈,了解其身世,探索其精神世界。他不由自主地跟着蹒跚的老人,来到距离不远的一群坟堆前,听老人一座一座介绍,这是张三,哪里人,那是李四,老家何处,几十个汉军的名字一气说完,足见其熟悉的程度,不是靠记忆能达到的。
在蜗居的****旁,老人指着一座子母坟,说那里边躺着他的妻子,还有未出生的孩子。班超转圈向这些长眠的先辈鞠躬,然后随老人下到他为自己准备的归宿里。进入冬天后老人将床板落下去了,地下三尺是神灵的世界,那里避风,一个人平躺的位置两个人对面而坐,有点挤吧,但不影响促膝长谈。韩发看他下到墓『穴』里,不由得“呀——”了一声。
六十年前,匈奴杀来时,莎车建功怀德王康保护了一批汉军官吏和家属,准备分批安排,送到阳关。老人就是其中一员,当时只有二十四五岁,在屯田校尉帐下做集曹(统计)。他的妻子是一名疏勒富家女子,怀有六个月身孕,在局势大『乱』的时候躲在娘家。眼看要撤了,好多人劝他不要管妻子了,因为自身已经难保。他不干,想着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担当,不能造娃不管娃,甩下临产的妻子,让当地人笑话,影响汉军的形象。可是当他夜行晓宿东躲西藏来到疏勒的时候,妻子已经被匈奴骑兵杀了,同时被杀的还有汉军未及撤退的几百名官兵及家属。
由于匈奴军队的封锁,回莎车的路断了,东归阳关更无可能,他成了留在西域的“最后一名汉军”。岳父家的人把他打扮成当地人,让他装哑巴,以避杀身之祸。他安葬了妻子,并在墓旁单独堆了一个小坟,以寄托对孩子的思念。他与当地人一起埋葬了遇难的屯兵,拣认识的葬在一起,从此做了一名“哑巴”看墓人,与死去的战友守在一起,靠大舅哥的暗中接济和丧属的施舍维系生命。他开始住在路边一间低矮的房子,后来有流浪汉经常光顾,他就把那处遮风挡寒的处所,让给那些可怜的乞丐,在妻子的坟墓旁,给自己修建了最后的归宿。
“最后一名汉军”的疏勒话,几乎就是晚上跟乞丐秘密学的,有时候也一个人对白,所以听起来有些夜的沉重,不像官话那么轻松。在班超光复疏勒那年,他终于敢开口说了,却被当作怪异古灵之事,引起了纷纷的议论。知道他底细的人都死了,活着的人也不想知道他是谁。在这个世界上,你所熟悉的人不在了,你的存在就是多余,无关的人忙于自己的生计,没有闲心琢磨你肚子里是稻糠麦皮,还是精玉膏腴。
然而,在隐居的几十年里,老人并没有闭上思考的眼睛,他对秦汉以来关内与西域的关系,做了深刻的思考,写在一百多个大小不一的木片上,本来想在春暖花开之后,专门送到长史府,刚好班超来了,他就从床板底下翻出来,请求班超带走,也算了了自己的一大心愿,要是有只言片语为朝廷所采用,他就可以含笑与妻儿团聚了。
老人越是把自己的经历说得轻描淡写,似乎毫无感情『色』彩,班超听后,心情越发沉重。这位老人与甜水泉的韩老丈,应该属于同一代屯军,也遭遇了同样的不幸,但他不如韩老丈幸运。他虽然蜷缩在荒僻的墓地,却时刻关注着外面的世界,关注着班超来到疏勒的一举一动,从放兜题,杀榆勒,到出兵姑墨,转战莎车,却大月氏大军,再到给老兵配『妇』。他一直在寻思,班超要将西域带到何处去。他的凄惨经历,浓缩了一个国家的兴衰发展,诠释了国策的得当与否,值得人深思的东西太多。
墓『穴』里虽然避风,没有外面那么寒冷,但硬似铁一般的布衾,没有一点弹『性』,根本提供不了多少温暖。韩发和霍续在外头煮茶,已经递进来好几碗,老人不停地喝,身子还在微微颤抖,显然没有几年前的硬朗了。问他尊姓大名,何方人氏。老者哈哈笑了,说他一个将死之人,是谁还重要吗?班超突然起身,产生了要把老人带回长史府,让他过上一段舒服日子的冲动。不管老人多么执拗,多么热恋他的“老屋”,还是在霍续与韩发的“强制”之下,极不情愿地坐到了马背上。
一进盘橐城,班超就把老人交给祭参,让他安排一处暖和的房子,烧些热水,请老人痛痛快快洗个澡,安安稳稳睡一夜。而他自己,却在油灯下,认真研读老人家那一百多个木片。读着读着,他的眼睛湿润了,为了被前『政府』抛弃的老兵,一粒沙子一样的命运,一颗忧国忧民的心。翌日,他让医官为老人检查身体,听说老人来日无多,就安排祭参陪着往各处军营参观,还去芦草湖看屯军割苇缮房。老人说那里正是他们六十多年前屯田的基地,如今大变样儿了。
除夕之夜,吃过饺子,班超专门请老人到家里喝茶,说他反复阅读了老人的札记,颇有心得,那些写在大小不一的木片上的观点,都是真知灼见,他想等西域全部光复了,再结合自己的研究,向皇帝呈文。老人的观点总结起来,就是三点。其一,西域是中国的西域,朝廷对西域的经营方略要保持稳定,不能忽冷忽热;其二,地广人稀,经济发展受制于人,需要大量移民;其三;各个族群相处的原则是融合,长期的生分必然导致族群矛盾。
呷了一口热茶,老人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炉火映照的脸庞,皱得像风后的沙丘,横向排列,一绺一绺,一只手反复地捋着胡须,仿佛一切的智慧,都藏在那些白『色』的软『毛』里。因为吃了几天草『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