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潜伏-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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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树林脸上的神情愈发显得暗淡无光,他轻声地问:“小伙子,你看我这把老骨头,大概还能撑多久?还能不能撑到天亮?让我再看一眼明天早上的太阳?”
刘占元仰天长叹一声,娓娓道来。
“你能活多久,我也说不准。反正我见过别人被炸飞了半个身子,还死撑着活了大半年才饿死。这是一个不靠谱的问题,我也不好回答,每个人的情况千变万化,因人而异,主要还是靠你自己。”
“好吧。好死不如赖活,我就硬撑到死的那一天。”
罗树林摇头苦笑,刘占元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好言相劝道:“你硬撑着会活得非常难受,到时候肠子溃烂,毒血蚀骨,神经麻木,肌肉萎缩,简直生不如死,早死早解脱。多活一天,多受罪。”
“不行!不管怎样,我还不能死。”罗树林仿佛在梦呓,“我老家伙,比较爱惜生命,不想你们年轻人喜欢打打杀杀地混日子。”
“既然如此,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里距离最近的医院只有五十公里,不过是鬼子开设的战地诊所。”刘占元面无表情,看样子却像在微笑,“其实他们之所以没有开枪打死你,就是为了留下活口,好方便跟踪你的去向,既而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罗树林双手扶住前排座椅,尽量让自己越发虚弱的身体保持平衡,他苦笑道:“你就别笑话我了!如果他们真想留下活口,你就算再断一条腿,也会第一个杀死我……不,你们不能停车。小伙子,你有所不知,开弓没有回头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根本停不下来。”
刘占元讥笑道:“那你这支断箭打算发到哪里?”
“反正不是发到山城,也不是专门射你,还有你尊敬的刘先生。”
刘占元极不信任地冷哼一声,他转头看着窗外。这老家伙都快死到临头了,还在极力狡辩和耍小聪明,就连说话也让人真假难辨,实在令人气愤。
第124章 老罗受伤()
罗树林看到对方大为不悦,阴阳怪气地说道:“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巴不得我死,我死了以后,他们别提有多高兴了。他们可能会指着我的坟头欢呼雀跃,你们看那老家伙终于死了。他的坟头草都长这么高了,想不到这老王八蛋也有今天!”
刘占元厌恶地回过头,冷笑道:“你都快要死了,还有心情嘲笑别人,你这是在说我吗?我有你说的那么坏吗?”
“我不是说你,请你不要对号入座好吗?我说得是某些人,当然也包括我的敌人。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所以你不是我的敌人。”
罗树林露出一丝苦笑,苦笑触动腹部的肌肉,伤口痛得他身体微微颤抖,他眼巴巴地看着刘占元,对方凝望窗外,一言不发。
他只好痛苦地问道:“小伙子,你身上还有药吗?”
刘占元头也不回,他轻轻地摇下车窗,只开出一条缝,凉爽的晚风带着他冰冷的话语吹了进来。
“如果不动手术,不抽血排毒,你吃再多的药也没有用,什么药值得了你?再说我们出门执行任务,又不是出来旅游,谁带药了?”
“你不要误会,我说的不是止血药,而是止痛药。你的腿伤成那样,难道你身上都没有一点麻醉药?你忍心看到我这样痛不欲生地坐在车里,一直跟着你到申城吗?”
罗树林连连摆手,急忙解释。他最讨厌人家不认真听人讲话。
刘占元终于回过头来,盯着罗树林好长一会儿,似乎要看透对方,看穿这个孤独无助的灵魂,他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那老头。
“你受伤后没那么令人讨厌了!至少说话也没以前那么多了。”
“是啊!你我现在同病相怜,就像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样痛苦不堪。不过,你只是断了一条腿,可比我好多了。”
到底要不要出手相救,刘占元一直举棋不定,左右为难。
“唉,临行匆忙,我们都忘记带上止痛药了。”
说完,他伸腿踢了踢前座司机的靠背,小声问:“陆轩,我的止痛药,你们带来了吗?都没带吧?”
陆轩目视前方,把握方向盘,慢条斯理地答道:“没带。医生特别叮嘱,不要依赖镇痛剂,以免产生副作用,容易导致神经麻木。”
刘占元装作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表示爱莫能助。
“既然他们都不带,我也没办法。你也知道军统办事特别马虎。”
罗树林无奈地叫道:“想不到你还是那么恨我,巴不得我死。”
刘占元做了一个鬼脸,假装充耳不闻,他再次转头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树木与房屋,不想看对方那个可怜兮兮的眼神,也不想给人家用药治疗。
许久的疼痛是罗树林的表情木讷,目光也变得有些呆滞,他有气无力地问:“你脖子上的围巾可以借给我用一下吗?”
“你这人要求还挺多,不知道共党里哪个可以迁就你。”
滑索如此,刘占元还是解下围巾送到对方的手里。罗树林拉长围脖,沿着腰间馋了一圈,企图勒住受伤的部位止血。由于伤口疼痛难忍,不管他怎么拉,都无法使上劲。
罗树林只好求助对方:“孩子,你可不可以搭把手,帮我拉一拉?”
“可以啊!举手之劳,我非常乐意。”
刘占元猛然扯住围巾的两头使劲一拉,绑紧打结。强大的力道挤压之下,罗树林只觉得伤口仿佛被人又捅了一刀,痛得他几乎晕了过去。
即便如此,刘占元也并不心慈手软,他面不改色地说道:“伤口流出的鲜血虽然不多了,但是里面的肌肉却正在一点点地腐烂。”
罗树林冷汗直冒,他咬紧牙关,双手哆嗦着松开系在腰间的围巾,尽量让伤口附近紧绷的皮肤松弛。拉了几下之后,他终于发现围脖里缠绕的细小钢丝,不禁摇头苦笑道:“想不到这条可以用来杀人的毛巾,居然可以就我的老命。”
“你就别耍贫嘴了好吗?上帝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希望老天爷大发慈悲,让我苦撑到目的地。”
罗树林颓然靠在后背,仿佛行将朽木,油尽灯枯。
“我困了,想闭眼睛睡一会儿。你除了不能说话,不能跳车。其他随便,只要不影响我就行。”
刘占元说睡就睡,他的脑袋斜靠车门,整个身子往后仰,紧紧地闭上那双沉重的双眼皮。看来他已经又累又困。
罗树林轻叹一声,龇牙咧嘴地挪动身体,往右侧的车门靠了靠。灼热的伤痛就像一团烈火,每时每刻都在燃烧。他转头望着窗外,如坐针毡,痛苦不堪。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司机猛踩刹车,车轮发出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停在路边。罗树林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斜,刘占元睁开眼睛,若无其事地开门下车,然后站在车门旁边问道:“老罗,你要下车小便吗?”
罗树林双眉紧蹙,昏昏沉沉地看着对方。他痛苦地摇了摇头,脸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刘占元幸灾乐祸地耸了耸肩,虚掩车门,转身跳下路旁的阴沟里,自行方便。
陆轩仿佛幽灵一般如影随形地紧跟而至,刘占元惊得差点尿到了裤子。他一边无奈地看着对方,一边着急地系上裤腰带。
“站长,依我看,那老家伙恐怕都撑不到申城,就已经死在咱们的车上。”陆轩忧心忡忡地说道。
刘占元顺着陆轩手指的方向回过头,只见罗树林十分费劲地拉开车门,颤巍巍地走下车,他所扶过的每个地方都留下一个鲜红的血印。
他非常吃力地晃到路边,靠在一棵胡桐树上,一边大口地喘气,一边审视路边茫茫的荒野,层峦叠嶂的山林,一望无际的田地,眼神炽热却又夹杂淡淡的忧伤。
刘占元一拐一瘸地挪回到车旁,动作麻利地掀开车子的后备箱。他望着后箱里满载的东西,武器装备,行李物品,还有整箱的药物,心中摇摆不定。他回头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罗树林,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哐啷一声关上车厢。
陆轩方便完毕,尾随而至,刘占元瞟了他一眼,吩咐道:“你马上给司令发送电报,就说目标遭到鬼子偷袭,深受重伤,危在旦夕。为了防止目标耍弄阴谋诡计,我不想救他。今晚,我们就会抵达申城,希望他福大命大,顽强撑到目的地。”
“好的。”陆轩大声附和,他的右手随即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瓶镇痛剂,递到刘占元的面前,“站长,医生说你该吃点止痛药了。”
第125章 危在旦夕()
刘占元一把推开陆轩递过来的止痛药,断然拒绝道:“现在我还不想吃,也吃不下。你先藏起来吧。最好不要让他看到。”
陆续极不情愿地把药瓶揣进怀里,默默地看着对方。刘占元转头望着路边的罗树林,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迈开步子走到老家伙的面前。
罗树林艰难地扶着路旁的胡桐树,气喘吁吁地站着,像个僵尸一般纹丝不动。如果不是那双老眼还在转动,刘占元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老罗,赶快走吧!难道你想站在这里等死吗?”
刘占元看了对方一会儿,小声催促道。罗树林缓慢地转过身子,布满沧桑的老脸露出一丝凄凉而苦涩的笑容。那是一个老者即将面对死亡时显露出来的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
“不,我还不能死。咱们得赶快动身,尽快到达申城,事不宜迟。”
说罢,他踉踉跄跄地走回车旁,非常吃力地钻进车里。
那两辆黑色的轿车经过短暂的休整,再次启动出发,一路飞驰。道路两旁的建筑逐渐多了起来,车子大约行进了四十分钟,只见前方灰蒙蒙的天空下,一大片一大片密集而庞大的古建筑群映入他们的眼帘。
放眼望去,除了灰暗的雾气弥漫,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从那些黑不溜秋,高低起伏的轮廓可以看出那是一栋栋鳞次栉比的楼房。
刘占元仿佛回到了久违的故乡,精神为之一振。他挺直腰板,坐了起来,转头看了看身旁的罗树林。罗树林半闭着眼睛,脑袋耷拉,了无生气,一动不动地坐着,看起来就像一具冰冷的尸体。
包扎在他腹部的围脖上,血渍已经干了,由此可见伤口已不再流血。可是对方气若游丝,仿佛已经奄奄一息。假如不是刘占元久经沙场,换做另一个陌生人,对方非被呆坐的罗树林吓死不可。
刘占元干咳两声,试探性地问道:“老罗,你死了没有?”
罗树林还是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刘占元只好伸手探测他的鼻息,可手指还没碰到他的鼻子,他突然开口问道:“孩子,申城是你的故乡吗?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刘占元恼羞成怒地抽回他的右手,责骂道:“不要吓唬人好吗?你都快死了,还有心情朗诵古诗。你欺负我没读过书是吗?”
罗树林摆了摆手,连忙解释道:“我不是吓唬你,只是闭目养神。陪你回到老家,难免有感而发,情不自禁吟诗一首,你别见笑。不知道,咱们抵达申城之后,鬼子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刘占元看着窗外越来越清晰的高楼,冷笑道:“哼哼,你尽管放心,军统在申城这片地方,从来不把鬼子放在眼里,我们可以掌控一切,把他们玩得不亦乐乎,他们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罗树林冷哼一声,奸笑道:“呵呵,听说这阵子全城一片骚乱,街头巷尾到处发生枪战,搞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好像局势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简单吧?”
“你有所不知,这是军统惩罚那些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的叛乱分子,准备重新洗牌,全力镇压暴动。”
刘占元说完,坚毅的脸上隐隐露出一股杀气。
罗树林轻声劝道:“小伙子,刘震天的狼子野心已经极度膨胀了。掌控一切不仅控制那些反动分子,还要学会控制自己啊!”
“你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再说那些鬼话,小心掉脑袋。”
刘占元心中的怒火因为对方的胡说八道而被点燃,他很想大发雷霆,可看到这死老头痛苦不堪,满脸无辜的样子,怒气逐渐消退。
“我没必要跟一个准备进棺材的老家伙较劲儿。因为这样胜之不武,也显得我欺负弱小,非常无能。”
罗树林笑了,笑得老泪纵横。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终于看到了你的成长,经过这些变故之后,你更加成熟了。”
“我不需要你的夸奖,这些甜言蜜语只会让我觉得你别有用心。”
“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听别人说好话。我死以后,会有棺材吗?”
罗树林直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