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潜伏-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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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掀开井盖,再次放下吊桶的长绳,又来回折腾了十几分钟,才将浴桶装满。他望着满满一大桶井水,脸上露出胜利的喜悦。
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天上皎洁的明月。赵建国撂下水桶,伸手进入水里,只觉一股透骨的冰凉传遍手臂,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他哆哆嗦嗦地脱下身上褴褛的衣裳,双手捧起冷水往自己身上泼洒。
当冰冷的井水洒落后背,一股寒意袭人,他倒吸几口冷气,咬了咬牙,钻进浴桶里,等身体慢慢适应水温,整个人已感到没那么冷了。
于是,他将脑袋沉入水里,使劲地揉搓乱蓬蓬的头发,以及油腻腻的老脸,使劲地搓了搓全身的污垢,原本清澈的井水顿时泛起一阵阵乌黑的水花。
他望着天上迷人的月色,月光如水。即便泡在透心凉,寒彻骨的冷水中,想起日前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也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爽与满足。
他得意忘形地哼起一段不着调的小曲,仿佛置身自家的后院洗凉,忘却了所有的忧愁和烦恼,忘却周遭潜在的危险。刺骨的寒意导致他牙齿捉对打架,从嘴里哼出的陕北小调就像一根洞箫在呜咽。
此时,在客栈二楼补墙的李肆睡意朦胧地走下木质的楼梯。他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极目搜寻赵建国的身影。
嘭。。。。。。突然一声巨响,客栈大堂的木门重重地摔落地面。倦意沉沉的李肆顿时吓了一大跳,他打了一个趔趄,下意识地扶住楼梯的栏杆,瞪大眼睛望向门口。
只见一队人马踏上木门,一声不吭地蜂拥而入,每个人身手敏捷,动作轻快,训练有素。
他们向四周散开,迅速地占领客栈里所有的角落。跟在后面的张大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如入无人之境。
他假惺惺地扶起因惊吓而摔倒的李肆,一个劲儿地拍打对方身上的尘土。
“店家,你的客栈里不是还有三个人么?请问那家伙跑哪去了?”
惊魂未定的李肆木然地望着后院的门口,院子里隐隐传来赵建国咬牙切齿地哼唱陕北民歌的声音。
张大民伸出两根手指靠近嘴角,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道:“回头我再跟你赔礼道歉!谁叫咱们是邻居呢?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前天,独眼龙把你家的客栈搞得一塌糊涂,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今晚特意派人过来帮你整理和修补。”
李肆撇了撇嘴,满面愁容,欲哭无泪,“爷,求求你别再搅和好吗?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张大民轻拂衣袖,满口拒绝道:“不行!这里根本没有官爷,你求我也没用。”
李肆带着哭腔,“为什么你们跟我说话的口气都一模一样呢?”
张大民连忙抓住李肆的胳膊,轻声问:“还有哪个跟你说过同样的话?”
李肆幽怨地望着后院敞开的木门,张大民伸头往外面瞧了瞧,继续问道:“那小子想把你的西北客栈发展成为红色革命根据地吗?”
第64章 抢劫还是杀人()
张大民轻轻地松开李肆的胳膊,向身边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分散各个角落的马匪们随机应变,相机而动。
他们一声不响地四处搜查每一个可疑的地方,包括李肆用泥巴重新修补的墙面也不放过。每个人一边打着火折,一边使用匕首仔细地戳开每一块翻新的墙壁,检查墙内有没有暗藏东西。
张大民撇下呆傻冲愣的李肆,带上几个手下,轻手轻脚地走向后院的大门。他们轻盈的步伐好比踩到棉花上一般无声无息,轻快的动作就像灵猴一样敏捷。
沉浸在浴桶里的赵建国,环抱双膝,跪在水中,只有半个脑袋露出水面,他正在聚精会神地清理自己脏乱不堪的头发。随着他手指不停地翻动,桶里的洗澡水发出轻微的响声。
张大民及其手下蹑手蹑脚地向前移动,当他们的脚步越来越近时,正在专心洗头的赵建国突然怔住了,因为直觉告诉他,周围似乎有人向这边靠近。于是,他微微抬起头,眼角的余光分别扫视左右两边,看个究竟。
果不其然,张大民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他揉了揉眼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看到乌黑的水面倒映出张大民身后一排的人马时,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将整个脑袋沉入水中。
马匪们仿佛瓮中捉鳖,围了上去。不过,他们并未动手,只是拿起武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嘿,教书匠!别来无恙,你住得好吗?”张大民大声地打起招呼。
沉在水里的赵建国一动不动,一个马匪随即举枪捅了捅他的后背。他微微动了一下身子,然后整个脑袋猛然钻出水面,一脸惊愕地望着众人。
张大民讥笑道:“大家都是男人,你身上该有的东西,我们也都有。你不用那么紧张好吗?我们不劫财,也不劫色,只是过来了解一下你在这边的生活情况。”
赵建国下半身还跑在水里,他一脸茫然地望着对方,始终一言不发。
其中一个马匪没好气地骂道:“特么地,这小子实在傲慢无礼,吃住都记在咱们副帮主头上,可他倒好,连句好话都不说,像个闷葫芦一样杵着,真是气死我也!”
另外几个马匪立即随声附和,“对,打他!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长点记性。”
说完,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只要副帮主一声令下,他们立马一拥而上,狂打一顿。
“不可胡来,不得造次。”张大民呵斥众人,威而不怒。
他接着转头跟赵建国说道:“嘿,教书匠!点到为止,别演得太过了。你这样做,也没意思了吧?不管怎么说,你在这家客栈的一切费用可都是记在我的账上。难道你也不舍得跟我说句话吗?”
沉默许久的赵建国终于大开金口问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再说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呵呵,实不相瞒!蚂拐镇已是我们西北马帮的地盘,属于我们刘帮主管辖。你远道而来,来者都是客。客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也不容易。我们帮主理所应当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们,让你们享受至高无上的待遇。尤其是你这样的稀客,我们更是责无旁贷。”
张大民阴阳怪气地说着,他凑到赵建国跟前,伸手拨弄桶里脏兮兮的洗澡水,阴冷而忧郁地打量赤身裸体的赵建国,亲切地叫道:“教员同志,您辛苦了!让您受委屈了!”
赵建国狡黠地笑道:“只有地下党才有资格称为同志,请问你是地下党吗?”
张大民摇摇头,“那你的教员同事或者亲戚朋友都叫你做什么?”
“先生或者老师。”赵建国不假思索地回答。
张大民不想跟对方浪费时间,他直截了当地质问:“老兄,求求你别在我们面前装傻充愣好吗?你再这样装下去,难道你不觉得累吗?请问你还能装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年两年?你杀了人,就要负责任。”
“呵呵,可惜那人不是你们的手下,你们也不是警察,根本管不着。”赵建国冷笑。
张大民顺水推舟,企图套住对方的口供,“这我知道,那死鬼不就是小日本鬼子乔装打扮的马贼吗?他当时正在打劫你吗?”
可赵建国低头不语,让他感到十分郁闷。
他望了望后院的大门,高喊:“李肆,你马上过这边来!”
李肆畏畏缩缩地掀开那张油布门帘,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战战兢兢地来到张大民的面前。
张大民直指赵建国反问他:“那天晚上,天上还有月亮,他杀了人,你是否也在现场,亲眼目睹?”
李肆脸上露出惊惧的神色,他怯生生地点了点头,表示默认自己亲眼所见。
“哦,你真看见了?他到底怎样动手杀人?你不妨说来听听!”张大民仿佛如获至宝,喜出望外。
李肆伸出一只手臂,仿佛手里拿着一把透明的马刀,径直走到身旁马匪的胸前比划了两下,一边模仿那晚赵建国杀人和动作,一边声情并茂地还原当时现场的情形,“他就这么捅了一下,那个窃贼就死了!”
那个被对方当做假想敌的马匪,十分厌恶地推开李肆的右手。张大民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随即打了一个响指。只见一个马匪立刻从腰间拔下一把火钳,直接送到他手里。
“对对,他就是用我家这把火钳捅了那个家伙!”李肆终于认出了自家的物件。
张大民扬起手中的火钳,轻描淡写地问道:“那你跟我说说,他为什么平白无故地杀死那个人?”
李肆想了一会儿,“当天晚上,门外的月光雪白,我只看到三个黑影从后院的门口走进客栈的大堂。。。。。。”
“他们是同时进来吗?”张大民忽然打断李肆,插嘴问道。
“不是,他们先进来一个人,跟大堂里负责监视我们的守卫扭打在一起,可惜守卫打不过,逃跑了。他刚跑出门口不远,就被埋伏门外的刺客杀死了。然后另外一个黑衣人才冲进来,想抢我旁边那个上了年纪的罗大爷,可他在旁边碍手碍脚。”李肆指了指还待在浴桶里的赵建国,“于是,两人扭打起来,他这么一捅,人就死了。”
张大民不耐烦地问:“他们到底是抢劫,还是杀人?你可以说得清楚点吗?”
李肆傻愣愣地想了老半天,“我也不知道,不一定是杀死人再抢劫,也许是抢不动才杀人,他们杀人动机不是很明朗。我又不是侦探,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第65章 突然造访()
张大民不厌其烦地听完李肆的陈述,攥着那把火钳,充满敌意地凑到赵建国的跟前,不怀好意地问:“你就是传说中那个随便拿根棍子就可以把人捅死的绝世高手?”
赵建国浑身颤抖地坐在浴桶里,牙齿哆嗦得捉对打架,咯咯作响,他吞吞吐吐地回答对方的提问。
“当时,那名刺客的手里拿着一把匕首要杀人,我十分紧张和害怕。人一紧张,就会做错傻事。人一害怕,做事就不会考虑后果,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呵呵,你这个理由编得有些牵强。作为一个正常人,在当时那种紧急情况下是不可能做出如此超常的举动。很显然你这是在撒谎!”张大民随手将火钳猛插桶壁,赵建国下意识地抖动肩膀,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相反方向移位。
浴桶里的洗澡水因为他身体的晃动而溅出外面。那把扁头的火钳直接捅穿木板,插得只剩下裸露在外的手柄。如果赵建国不移动他的身子,火钳早就插进他的胸膛。他心有余悸地盯着插进桶里的火钳,一言不发。
“请问你害怕了吗?你紧张了吗?你做出傻事了吗?我看不出你有一丁点的紧张和害怕。在这么近距离,这么短时间内,你还能迅速做出反应,成功避开火钳的袭击。你身上每一块肌肉的条件反射,以及每一处细微的生理反应休想瞒住我的火眼金睛。”
赵建国沉默地听着张大民提出的质疑。即使他身上的鸡皮疙瘩直冒,此时他也感到没那么冷了。即便野外的凉风习习,寒意袭人,他依然十分镇定地坐在桶里,冷眼旁观对方的一举一动。
张大民紧紧地握住把柄,将插进木桶的火钳一点点地向外拔出,铁棍在木头缝隙里摩擦,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响声,让人听了牙齿一阵阵地酸痛与发麻。等穿进木板里的火钳全部拔出来后,桶内盛满的冷水从拇指大小的孔里倾泻而出,水流了一地。
张大民把火钳丢给旁边呆立的李肆,然后指着桶里的赵建国发出命令:“还愣着干什么?马上给我站起来!”
赵建国就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怯生生地钻出水面,右手立即捂住裆部遮羞,左手连忙去撩柴垛上的衣物。张大民横插在赵建国和柴垛的中间,挡住对方伸出的手臂,尽量不让他拿到任何东西。
“大家都是男人,你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像个娘们,赶快把手拿开,双手自然伸直,放到身体两侧,抬头挺胸,收腹提臀,目视前方,保持立正姿势。”
张大民提枪恐吓,赵建国犹豫不决地放开双手,手指自然下垂,挺直腰杆站立,整个身子赤条条地展露在众人面前。围堵的马匪们面无表情,视若罔闻,熟视无睹,仿佛看着一具死尸。
张大民收起枪口,向旁边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那些扮演马匪的军统们捡起赵建国那堆破破烂烂的粗布长衫和裤子,掰开,揉捏,甚至放到水里搓洗,最后连一根头发都没找到。
他们无奈地丢下赵建国的烂衣服,开始疯狂地翻找院子里的每个角落。几个军统还打着手电筒,掀开井盖,照射院门左侧那口深不可测的古井,那情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