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着中国通史-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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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黄巢横行时,藩镇都坐视不肯出兵剿讨。京城失陷之后,各路的援兵又不肯进攻。不得已,就只好再借重沙陀。先是李国昌移镇振武(治单于都护府。今绥远和林格尔县),其子李克用叛据大同,为幽州兵所败,父子都逃入鞑靼(居阴山)。这时候,国昌已死,朝廷乃赦李克用的罪,召他回来。打败黄巢,收复长安。李克用镇守河东,沙陀的根据地更深入腹地了。
黄巢既败,东走攻蔡州。蔡州节度使秦宗权降之。后来黄巢被李克用追击,为其下所杀,而宗权转横。其残虐较黄巢为更甚。河南、山东被其剽掠之处,几于无复人烟。
朝廷之上,宦官依然专横。关内一道,亦均为军人所蟠据。其中华州的韩建,邠州的王行瑜(镇国军,治华州,今陕西华县。邠宁军,治邠州,今陕西邠县)。凤翔的李茂贞尤为跋扈,动辄违抗命令,胁迫朝廷,遂更授沙陀以干涉的机会。
在此情势之下,汉民族有一个英雄,能够和沙陀抵抗的,那便是朱全忠。全忠本名温,是黄巢的将,巢败后降唐,为宣武节度使(治汴州,今河南开封县)。初年兵力甚弱,而全忠智勇足备,先扑灭了秦宗权,渐并今河南,山东之地,又南取徐州。北服河北三镇。西并河中,取义武(义武军,治定州,今河北定县)。又取泽、潞(泽州,今山西晋城县。潞州,今山西长子县)。及邢、洺、磁诸州(邢州,今河北邢台县。洺州,今河北永年县。磁州,今河北磁县)。河东的形势,就处于其包围之中了。
僖宗死于888年,弟昭宗立,颇为英武。然其时的事势,业已不能有为。此时朝廷为关内诸镇所『逼』,大都靠河东解围。然李克用是个无谋略的人,想不到挟天子以令诸侯。虽然击杀了一个王行瑜,关内的问题还是不能解决。
朱全忠其初是不问中央的事务,一味扩充自己的实力的。到10世纪初年,全忠的势力已经远超出乎李克用之上了。唐朝的宰相崔胤,乃结合了他,以谋宦官。宦官见事急,挟昭宗走凤翔。全忠围凤翔经年,李茂贞不能抗,只得把皇帝送出,同朱全忠讲和。昭宗回到京城,就把宦官悉行诛灭。
唐朝中叶后的痼疾,不是藩镇,实在是宦官。因为唐朝的藩镇,并没有敢公然背叛,或者互相攻击,不过据土自专,更代之际,不听命令而已。而且始终如此的,还不过河北三镇。傥使朝廷能够振作,实在未尝不可削平。而唐朝中叶后的君主,如顺宗、文宗、武宗、宣宗、昭宗等,又都未尝不可与有为。其始终不能有为,则全是因被宦官把持之故。事势至此,已非用兵力铲除,不能有别的路走了。一个集团当其恶贯满盈,走向灭亡之路时,在他自己,亦是无法拔出泥淖的。
宦官既亡,唐朝亦与之同尽。公元903年,朱全忠迁帝于洛阳,弑之而立其子昭宣帝。至907年,遂废之而自立,是为梁太祖。此时海内割据的:淮南有杨行密,是为吴。两浙有钱镠,是为吴越。湖南有马殷,是为楚。福建有王審知,是为闽。岭南有刘岩,是为南汉。剑南有王建,是为前蜀。遂入于五代十国之世。
第73章 五代十国的兴亡和契丹的侵入()
凡内争,是无有不引起外患的,沙陀的侵入,就是一个例。但沙陀是整个部族侵入中国的,正和五胡一样。过了几代之后,和汉族同化了。他的命运也就完了。若在中国境外,立有一国,以国家的资格侵入,侵入之后,其本国依然存在的,则其情形自又不同。
自公元840年顷回纥崩溃后,漠南北遂无强部,约历70年而契丹兴。契丹,大约是宇文氏的遗落。其居中国塞外,实已甚久。但当6世纪初,曾遭到北齐的一次袭击,休养生息,到隋时元气才渐复。7世纪末,又因李尽忠的反叛而大遭破坏。其后又和安禄山相斗争,虽然契丹也曾打过一两次胜仗,然其不得安息,总是实在的。
唐朝管理东北方最重要的机关是营州都督府,中叶后业已不能维持其威力,但契丹仍时时受到幽州的干涉,所以他要到唐末才能够兴起。契丹之众,是分为八部的。每部有一个大人。八个大人之中,公推一人司旗鼓。到年久了,或者国有疾疫而畜牧衰,则另推一个大人替代。他亦有一个共主,始而是大贺氏,后来是遥辇氏,似乎仅有一个虚名。他各部落间的连结,大概是很薄弱的,要遇到战斗的事情,才能互相结合,这或者也是他兴起较晚的一个原因。
内『乱』是招引外族侵入中国的,又是驱逐本国人流移到外国去的。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已经不知有过若干次。大抵(一)外国的文明程度低而人数少,而我们移殖的人数相当多时,可以把他们完全同化。(二)在人数上我们比较少,而文明程度相去悬绝时,移殖的人民,就可在他们的部落中做蛮夷大长。(三)若他们亦有相当的程度,智识技术上,虽然要请教于我,政治和社会的组织,却决不容以客族侵入而握有权柄的,则我们移殖的人民,只能供他们之用,甚至造成了他们的强盛,而我们传授给他的智识技术,适成为其反噬之用。
时间是进步的良友。一样的正史四裔传中的部族,名称未变,或者名称虽异而统系可寻,在后一代,总要比前一代进步些。所以在前代,中国人的移殖属于前两型的居多,到近世,就多属于后一种了,这是不可以不懔然的,而契丹就是一个适例。
契丹太祖耶律阿保机,据《五代史》说,亦是八部大人之一。当公元10世纪之初,幽州刘守光暴虐,中国人逃出塞的很多。契丹太祖都把他招致了去,好好的抚慰他们,因而跟他们学得了许多知识,经济上和政治组织上,都有进步了。就以计诱杀八部大人,不再受代。公元916年,并废遥辇氏而自立。
这时候,漠南北绝无强部,他遂得纵横如意。东北灭渤海,服室韦,西南服党项、吐谷浑,直至河西回鹘。《辽史》中所列,他的属国,有四五十部之多。
梁太祖的私德,是有些缺点的,所以从前的史家,对他的批评,多不大好。然而私德只是私德,社会的情形复杂了,论人的标准,自亦随之而复杂,政治和道德、伦理,岂能并为一谈?就篡弑,也是历代英雄的公罪,岂能偏责一人?老实说:当大局阽危之际,只要能保护国家、抗御外族、拯救人民的,就是有功的政治家。当一个政治家要尽他为国为民的责任,而前代的皇室成为其障碍物时,岂能守小信而忘大义?在唐、五代之际,梁太祖确是能定『乱』和恤民的,而历来论者,多视为罪大恶极,甚有反偏袒后唐的,那就未免不知民族的大义了。
惜乎天不假年,梁太祖篡位后仅6年而遇弑。末帝定『乱』自立,柔懦无能,而李克用死后,其子存勖袭位,颇有英锐之气。梁、晋战争,梁多不利。河北三镇及义武,复入于晋。923年,两军相持于郓州(今山东东平县),晋人乘梁重兵都在河外,以奇兵径袭大梁,末帝『自杀』,梁亡。
存勖是时已改国号为唐,于是定都洛阳,是为后唐庄宗。中原之地,遂为沙陀所占据。后唐庄宗,本来是个野蛮人,灭梁之后,自然志得意满。于是纵情声『色』,宠爱伶人,听信宦官,政治大『乱』。925年,使宰相郭崇韬傅其子魏王继岌伐前蜀,把前蜀灭掉。而刘皇后听了宦官的话,疑心郭崇韬要不利于魏王,自己下命令给魏王,叫他把郭崇韬杀掉。于是人心惶骇,谣言四起。天雄军据邺都作『乱』。
庄宗派李克用的养子李嗣源去征伐,李嗣源的军队也反了,胁迫李嗣源进了邺城。嗣源用计,得以脱身而出。旋又听了女婿石敬瑭的话,举兵造反。庄宗为伶人所弑。嗣源立,是为明宗。
明宗年事较长,经验亦较多,所以较为安静。933年,明宗死,养子从厚立,是为闵帝。时石敬瑭镇河东,明宗养子从珂镇凤翔,闵帝要把他们调动,从珂举兵反。闵帝派出去的兵,都倒戈投降。闵帝出奔被杀。从珂立,是为废帝。又要调动石敬瑭,敬瑭又反。废帝鉴于闵帝的失败,是预备了一个不倒戈的张敬达,然后发动的,就把石敬瑭围困起来。敬瑭乃派人到契丹去求救,许割燕、云十六州之地(幽州、云州已见前。蓟州,今河北蓟县。瀛州,今河北河间县。莫州,今河北肃宁县。涿州,今河北涿县。檀州,今河北密云县。顺州,今河北顺义县。新州,今察哈尔涿鹿县。妫州,今察哈尔怀来县。儒州,今察哈尔延庆县。武州,今察哈尔宣化县。应州,今山西应县。寰州,今山西马邑县。朔州,今山西朔县。蔚州,今察哈尔蔚县)。
他手下的刘知远劝他:只要赂以金帛,就可如愿,不可许割土地,以遗后患。敬瑭不听。此时契丹太祖已死,次子太宗在位,举兵南下,反把张敬达围困起来,废帝不能救。契丹太宗和石敬瑭南下,废帝自焚死。敬瑭定都于大梁,是为晋高祖,称臣割地于契丹。
942年,晋高祖死,兄子重贵立,是为出帝。听了侍卫景延广的话,对契丹不复称臣,交涉亦改强硬态度。此时契丹已改国号为辽。辽兵南下,战事亦互有胜负。但石晋国力疲敝,而勾通外敌,觊觎大位之例已开,即不能禁人的不效尤。于是晋将杜重威降辽,辽人入大梁,执出帝而去。时在946年。
辽太宗是个粗人,不懂得政治的。既入大梁,便派人到各地方搜括财帛。又多派他的亲信到各地方去做刺史,汉『奸』附之以虐民。辽人的行军,本来是不带粮饷的,大军中另有一支军队,随处剽掠以自给,谓之打草穀军,入中国后还是如此。于是反抗者四起。辽太宗无如之何,只得弃汴梁而去,未出中国境而死。
太宗本太祖次子,因皇后述律氏的偏爱而立。其兄突欲(汉名倍)定渤海后封于其地,谓之东丹王。东丹王奔后唐,辽太宗入中国时,为晋人所杀,述律后第三子李胡,较太宗更为粗暴,辽人怕述律后要立他,就军中拥戴了东丹王的儿子,是为世宗。李胡兴兵拒战,败绩。世宗在位仅4年,太宗之子穆宗继立,沈缅于酒,政治大『乱』,北边的风云,遂暂告宁静。此时侵入中国的,幸而是辽太宗,倘使是辽太祖,怕就没有这么容易退出去了。
契丹虽然退出,中原的政权,却仍落沙陀人之手。刘知远入大梁称帝,是为后汉高祖。未几而死,子隐帝立。950年,为郭威所篡,是为后周太祖。中原的政权,始复归于汉人。
后汉高祖之弟旻,自立于太原,称侄于辽,是为北汉,亦称东汉。后周太祖立4年而死,养子世宗立。北汉乘丧来伐,世宗大败之于高平(今山西高平县)。先是吴杨行密之后,为其臣李昪所篡,改国号为唐,是为南唐。并有江西之地,疆域颇广。而后唐庄宗死后,西川节度使孟知祥攻并东川而自立,是为后蜀。李昪之子璟,乘闽、楚之衰,将其吞并,意颇自负;孟知祥之子昶,则是一个昏愚狂妄之人;都想交结契丹,以图中原,世宗要想恢复燕、云,就不得不先膺惩这两国。
唐代藩镇之弊,总括起来,是“地擅于将,将擅于兵”八个字。一地方的兵甲、财赋,固为节度使所专,中央不能过问。节度使更代之际,也至少无全权过问,或竟全不能过问。然节度使对于其境内之事,亦未必能全权措置,至少是要顾到其将校的意见,或遵循其军中的习惯的。尤其当更代之际,无论是亲子弟,或是资格相当的人,也必须要得到军中的拥戴,否则就有被杀或被逐的危险。节度使如失众心,亦会为其下所杀。又有野心的人,煽动军队,饵以重赏,推翻节度使而代之的。此等军队,真乃所谓骄兵。凡兵骄,则对外必不能作战,而内部则被其把持,一事不可为,甚且纲纪全无,变『乱』时作。
唐中叶以后的藩镇,所以坐视寇盗的纵横而不能出击;明知强邻的见『逼』,也只得束手坐待其吞并;一遇强敌,其军队即土崩瓦解;其最大的原因,实在于此。这是非加以彻底的整顿,不足以有为的。
周世宗本就深知其弊,到高平之战,军队又有兵刃未接,而望风解甲的,乃益知其情势的危险。于是将禁军大加裁汰,又令诸州募兵,将精强的送至京师,其军队乃焕然改观,而其政治的清明,亦足以与之相配合,于是国势骤张。先伐败后蜀。又伐南唐,尽取江北之地。959年,遂举兵伐辽。恢复了瀛、莫、易三州,直『逼』幽州。此时正直契丹中衰之际,傥使周世宗不死,燕、云十六州,是很有恢复的希望的,以后的历史,就全然改观了。惜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