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东升-第2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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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铺着草编的袋子,这才不至于让吴家小姐出丑。吴琪雪呕了一阵子,这才挥了挥手,让雨寒将小桶拿开。那易烟便又将小桶拿到外面,将草袋扔入海中,又回到屋里,重新寻了新的铺上。
雨寒、易烟两个丫鬟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自小便与吴家小姐一起长大,这海上行船却也是头一回,不过,显然两个丫鬟要比吴家小姐耐得住,虽也感到头昏恶心,却不至于如吴家小姐那般强烈。
吴琪雪又干呕片刻,这才感觉稍稍好点。
雨寒从镶在船舱壁上的一个小木桌上倒了盏茶,双手呈给吴琪雪,让小姐漱了口。此时吴九奎听说,便赶过来敲门,吴琪雪浑身瘫软地让丫鬟请九叔进来。
吴九奎见吴琪雪的样子,便说道:“还是起来走走,这会儿浪还不算大,你是头一回,走走便适应了。”
吴琪雪便强忍着,支起身子,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走到外面,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大海上来。这冬日行船,寒风刺骨自不必说,但这海浪倒是并不算大。吴琪雪裹在袍子里走了一会儿,果然渐渐适应了,便甩开丫鬟的搀扶,独自行走起来。还好,这一适应,吴琪雪没用多久,便能在船上行走自如,那晃动,也能忍受了。
那船长、水手倒也不来打扰,自顾掌舵行船,干着各自份内之事。吴琪雪瞧着这些浑身冒汗的汉子,悄悄问吴九奎:“九叔,这些都是辽东人么?”
吴九奎一怔,随即细细打量了下那些人,然后摇摇头,说道:“也不都是吧?!我在京城时,听那徐熙说,这些船上,还有不少南方的人,想必哪儿的都有。听说在辽东,只要有一身本事,那是在哪儿都找得到活儿干。”
吴琪雪略略失望,但随即一想,那人不也不算辽东人么?苏州府的人,吴琪雪倒也见过不少,可要是比九叔还要高出半头的,倒是鲜见,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也是跟这些水手一样,连手臂都是晒得黝黑,不对,不是说面白无须么?那倒象个书生?想到这里,吴琪雪猛然间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顿时一张脸通红。那吴九奎见了,略略吃惊,却随即从那红若胭脂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便转过头,佯做未见,倒免了吴家小姐的一阵尴尬。
倒了晚间,海上的浪反而更小了。吴琪雪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从那些水手的片言只语之中听出许多轻松,便也随即松懈下来,这反倒更适应那颠簸起伏了。
左右无事,吴琪雪看了阵子海上夜幕,却跟昨夜又是不同,随后,便请了九叔来,这一老一少,倒在舱内摆了几碟小菜,一壶酒,按吴琪雪的话说,这叫“海上夜话”,也算是件趣事。那吴九奎在吴家,身份算是仆从,但这个岁数,以其为吴家做的事来说,吴家父女早不将其视为仆人了,是故此时吴家小姐的举止,倒也不算过分。
实际上在大明朝,或许该说在任何一个朝代,这“礼教”二字,都是给那些有心想向上奔的人预备的,至于这最顶层与最下等的人来说,却是毫无用处。
喝了一杯吴家自酿的清酒,吴琪雪的脸上再次泛起红晕,吴九奎倒是一向节制,浅斟而已,就算在京城徐熙那般豪饮劝酒,吴九奎也不会酒醉误事,这是多年来形成的自制,吴家老爷,也最看重这一点。
就在此时,那聚在船头甲板上喝酒的水手们传来一阵大笑,随即几句“苏将军大婚。。。。。。”之类的话,随风飘入舱内,那吴琪雪一听,稍稍一怔,端起的酒杯便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吴九奎见状,琢磨了一下,便低声说道:“小姐,不要想的太多。”
吴琪雪一听,便将酒一饮而尽,随即落下却是轻轻。
“九叔,我知道。”
吴九奎看着吴琪雪更加红润的脸庞,随即又避开,轻声说道:“这件事,不是在家里已经知道了么?何苦又多想?”
“家里。。。。。。”吴琪雪咬了咬嘴唇,似乎强行振作了下,说道:“家里可没说这便成亲了。”
吴九奎略显尴尬,这件事,怕还是有些说不通。吴老爷尽管思虑周详,百般设想,但毕竟袁大人来信已经说过,苏将军已经定了亲事,对吴小姐来说,这可不是件说得出口的家事。尽管吴琪雪已经答应了父亲,要为吴家走上这一趟,可毕竟还是个未嫁人的姑娘家,这一般人家尚且承受不住,何况她呢?
“小姐,”吴九奎正正身子,面色严肃地说道:“老爷常说,这做非常事,便是非常人。反之亦然。那些旁人在乎的的东西,还是不要去想的好。”
吴琪雪略略一笑,说道:“九叔,不必劝我,我既然答应了爹爹,自然会做到底。我只是。。。。。。”
吴九奎一听,也笑了笑,说道:“小姐,这性子。。。。。使使也好,左右这还没到辽东。”
吴琪雪瞧了瞧吴九奎,说道:“九叔,这非常人、非常事,我却也要做一做。此时本就不依常理,到了辽东,你可别总拦着我。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好,好。”吴九奎连声应着,说道:“这本就是相机行事嘛,也没规定定要做什么。”
吴琪雪却不言语了,低着头看着酒杯出神。
“其实,”吴九奎说道,“这事还得从天意上去猜的好。”
“又是天意。”吴琪雪说道。
“信不信是一回事,这到了辽东便就知晓了。姻缘一事,可不是看着好便好,瞧着不妥便就不得善终的。”吴九奎的话,像是有所感概。
那吴琪雪却听出了点意思,抬起头来看着九叔,问道:“真有缘分天注定一说?”
吴九奎缓缓点头,说道:“小姐,这些事,我这个岁数,可是听得、见得多了。自古好事多磨,这姻缘二字,那青梅竹马的未必能成眷属,那被逼无奈的,也未必不能百年好合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228章 异域奇事()
这夜海上“风平浪静”,连白日里舷窗外那一直飘动不止的一面小旗,也都懒散地垂了下来。冬季的北风倒也不是日日呼啸,至少此时夜里行船,与那大江之上有些类似。
这山东登州至辽东旅顺之间,有一股海流常年由东向西流入渤海湾内,然后在山海关附近左右分流,一向北沿辽东海岸绕向东去,一则向南,沿着天津、山东海岸回流至东。装载吴家这批商货的船队,出海之后因是逆风,这向东北向驶入深海,行得极为辛苦。当然,在吴琪雪眼里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只知那船上水手们都在忙碌,将那几片帆不停地变换方向,这看起来,人虽累,船倒是没行多快。不过,至少吴琪雪已经明白这逆风行船的大致规律,这绕来绕去,也不过是向北行了一段海程。
这若是放在夏季,东南风盛行,由山东登州可直放旅顺,一日一夜间便可抵达。这会儿正是北风正猛,一日间,也才挪到一半的海路上。那风平浪静之时,船队恰好进入那道海流区域,便随着海流加速向西行驶。
适才吴琪雪与吴九奎说话间倒没察觉到什么时候变得稍稍“风平浪静”的,不过,这船只掉头换了方向,却是被那些不断吆喝着的水手们所提醒的。吴琪雪这才感觉到那颠簸起伏已经大大减缓。
吴琪雪暂时忘了闲话的内容,好奇地瞧着外面,问道:“九叔,他们这是做什么?”
“我也不甚明了。”吴九奎摇摇头,说道:“在京城时,那徐熙只说这一段日子海上不会有大的风浪,海上这段路,全由船队处置便是,不必我们操心。”
“他们还会看听风辨雨?”吴琪雪更好奇了,接着问道。
吴九奎眯着眼睛想了想,说道:“小姐,其实那苏将军带着的这些人,还当真做下不少稀奇之事,这些话我倒也问过。那徐熙只说,这是他们寻了一些常年在海上谋生之人,大多都是年过半百了,这海上的风雨、浪头等等消息,都是由这些人汇集而成的。”
“哦,”吴琪雪想了想,说道:“这不是跟那些农庄里的老人差不多的意思么?我还当真能呼风唤雨呢?”
吴九奎笑了笑,说道:“小姐,这话说了倒是不稀奇,想想也都能做得到。但你可听说过还有何人做过此事?”
“那倒是。”吴琪雪侧头说道。
吴九奎又道:“这天下事,能想到、说到的,可是多了去了,但这能做到的,便就罕见了。朝廷海禁多年,这才开海运也没多久,能在这几个月里便做到这一点,只怕不会是仓促之间想到的。”
吴琪雪一双眼睛忽闪着,琢磨这吴九奎的话,说道:“九叔是说,这些早有预谋?”
“预谋?”吴九奎想了想,说道:“这个说法不太妥当,若是说苦心积虑,到有些与老爷相似。小姐,你瞧这些船,当然,你也没见过多少海上的船。”
“船又如何?”吴琪雪问道。
“你瞧这些。”吴九奎指了指这客舱里的家什,说道:“这明明都是新的。这整个船队中,一多半都是新船。这船的样式也不必多说,那是与那些沙船大不相同,小姐只需知道,这个样式,可更适合海上行船的。”
“九叔,你是说这些也都是早就想好要造的?”吴琪雪疑惑地问道。
吴九奎点点头,说道:“要不怎么老爷会如此看重此人呢?小姐,那辽阳大捷,也不过是三月底的事情,这虽过了半年多,可你想,这些新船能一下子都造出来么?”
吴琪雪对造船一事,只大概听说过那南京江边一些船场的消息,这海船自然没见过,但想来花的时间可也不会少。
吴九奎接着说道:“若是几家船场一齐开工修造,到也能做到。只是,这木材、工匠,还有船场里造船的器械等等,可不是说有便有的。想必。。。。。。在苏将军出兵之前,便有所预备。”
吴琪雪既然是吴家的女儿,平时虽然不常抛头露面,可吴家家风却是也传承了不少。这九叔的话,使得吴琪雪立即想到,这是一盘大棋。既要保证出兵便一举功成,又要在后面筹备这些繁杂琐事,这可真是非同一般人能做到的。
吴九奎又说道:“小姐,就说我们坐在这条船,你也觉很大是吧?要我看,怎么也得算是八百料的海船。要知道,如今除了福建一带,这沿海可连四百料的船也都见得不多。”
“我瞧着好像还有两条比这条更大的?”吴琪雪没有把握,试探着说道。
吴九奎点点头,说道:“我本打算问问的,不过,这些船上的人,可除了客气,其余的是一概不答。”
吴琪雪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吴九奎说道:“九叔,这辽东大捷是他,京城的商务局是他,这大海船也是他。。。。。。”
趁吴琪雪还在想的空子,吴九奎接过去说道:“到了辽东,想必还有看到更多的不同。”
吴琪雪眨了眨眼睛,面上显出一副与年纪不太相符的神情。
“九叔,你说。。。。。。他想做什么?”
吴九奎略显得有些神秘地看着吴琪雪,低声说道:“小姐,老爷也问过这样一句。”
吴琪雪伸手提起细脖长颈的青花酒壶,自顾给自己斟了一杯,缓缓端起,若有所思地低声说道:“九叔,按说他这种拥兵数万的人,最大的嫌疑,便是谋反。。。。。。”
吴九奎摇摇头,说道:“不会,老爷专门派人在京城里打探过,至少如今朝廷上可没半点类似的说法,再说,这谋反也总得有个理由吧?就说今年九月间,那奢崇明反重庆,攻成都,还有福建等几起兵事,可都寻得出缘由。苏将军到目前为止,可是没有任何理由。论官职,总兵官也是做武职的最高职位,想必日后朝廷必有封赏,少说也是个世袭都督吧?论资财,皇上发内帑三百万,那苏将军还能少得了银子?”
吴九奎向门外瞧了瞧,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苏将军身世既然还有不解之处,怕是这家仇之类的,也未必沾得到边儿。真要算下来,朝廷待其也是不薄,就连袁大人,不是也是说过,在辽东二人相处甚至融洽?这一节,老爷已然否决了。”
吴琪雪想了片刻,又说道:“那他是为了什么?还是背后有其它什么人?”
吴九奎摇头说道:“没有。小姐,你也知道的,朝廷上的大小官员,吴家可都清楚的很,哪一个也与苏将军没有牵连。若不是这次大捷,朝廷上连一个知道名字的人都不会有。”
吴琪雪又看向吴九奎,问道:“九叔,那我爹如何看的?”
吴九奎微微一笑,说道:“这便说回来了。老爷自然是将吴家的此时,与苏将军的彼时,放在一起来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