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之日-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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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赖皮汉子嬉笑着说:“嘿嘿,现在那个什么老头党天天来卖米,饭是吃不上,粥还是能喝几口的。”
“胡说!”掌柜的吼道,“你个二流子,怎么买得起那么贵的米!”
“嘻嘻,人家的米才卖两分钱,虚报一个人口就能多买一斤,我一毛二卖给掌柜的,怎么样?”赖皮笑道。
“放屁!”掌柜的已经气的浑身打哆嗦了,气急败坏的跑去跟东家汇报这件事情。掌柜的没能找到东家,因为所有的粮商都已经跑到劳动党临时政府那里去了。粮商们也没玩出什么新花样,无非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打滚骂大街。这一次出来接待他们的已经不是名谦了,而是新任的电白县委书记纪世茂。
这帮粮商吵吵嚷嚷了半天,总结起来一句话,劳动党决不能卖两分钱,必须与他们保持一致。
纪世茂突然想起名谦那句话,资产阶级为了300%利润可以践踏一切人间法律,甚至冒着上断头台的危险。眼前的粮商先是晓以利害,这当然被严词拒绝了。接着又是利诱,随即也被拒绝了。粮商们愤怒了,这劳动党到底想怎么样啊。
纪世茂的话很简单,大家一起卖两分钱。
县衙外的大街上,粮商们愤怒了。
“我去联系穆家,还有给广东督军告状!这日子没法过了!”粮商气愤的说道。
粮商们从政府出来以后,唯一的想法就是要狠狠的报复!那年月跑生意的谁没有两杆枪防响马,虽然他们的武装远远比不过人民军,但如果作为内应那还是能起到很大作用的。商会的头子穆仁志已经被抓起来了,商人们便把穆仁志的弟弟穆连成推了出来,领导商人罢市,联络桂系军阀,并准备武装起事。
为了迷惑劳动党,穆连成经常哭求着要去牢里看望哥哥,还跑到县政府去求情,做出一副软弱无助的样子来。
商人的串联起初并没有引起劳动党的注意,但随后范车龙从广州发回来的情报让名谦毛骨悚然,广州商人武装竟然已经达到一万人!而要命的是穆仁志兄弟和电白县里那些商人不少都是广州商会的会员!
名谦这才知道,自己捅了篓子。广州商人师团最多也就是维持治安,倒不是怕他过来助战,怕的是电白县那几个会员肯定也是有枪支的,而且可能还不少,如果在遭到桂军攻击的时候这些人起来反咬一口,守城的一个营人民军还真要吃亏。
穆连成的哀求一下子起到了完全相反的效果,因为这太反常了。电白县的商会一向跋扈,商会成员还敢上门叱责劳动党卖两分粮,怎么可能突然间就过来示弱哀求呢?这种反差背后一定有阴谋。
在这间闷热的办公室里,名谦扇着扇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地图。范车龙这厮在广州混了一段时间,竟是弄到了一个翻车龙的诨号,他自己对这个名号也相当满意,在情报中也用这个诨名做代号。邓文辉的混成旅还在集结的时候翻车龙的情报就已经送到了名谦手里,邓部的人数,武备,甚至后勤物资数量都一应俱全,这些东西都是通过公开渠道获得的,对于商人而言,军阀的行动根本毫无保密性可言。忽然,名谦盯住了情报中的一行文字,6月3日夜有一支商队运输瓷器往电白方向行进。
桂军明明已经动员,怎么会让一支商队往电白方向走呢?明明已经准备打仗,运输这些易碎品又有什么赚头呢?这支商队一定有问题!就在名谦疑心骤起的时候,纪世茂一路小跑创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喷出一句话来——商会有异动。听完纪世茂的报告,名谦这才知道,这些日子商会的护院队竟然在夜间悄悄集结训练,这个消息是由街道的居委会大妈提供的。
名谦的脸上突然浮现一股杀气。既然敌人已经亮剑,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人民军一营全体不动,继续在驻地操练,营造和谐气氛。而骑马通讯员早已出城通知二营,立即开往电白平叛,三营继续留在电白监视邓文辉部。
穆连成并非穆家嫡出,但也绝不是无能之辈,城门口的人民军岗哨一早上就检查了三车瓷器,竟然没有任何异常。若是人民军没有得到情报,还真有可能被他混过去了,人民军不知道武器藏在哪里,但他们知道车上一定有武器。既然找不出来,那么派个尾巴盯着总是能发现马脚的。
当趴在穆家屋顶的罗三炮看到从马车暗格里取出来的步枪时,头上直冒冷汗。每辆马车下面都藏了十条步枪和弹药,这十几辆大车就是上百条枪,上万发弹药,如果人民军没有收到情报,这个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准备战斗!”罗三炮飘落墙外,看着面前的突击队员说道。
第23章 n zu n die()
雷鸣电闪,阴雨肆虐,风吹雨乱。那一瞬间的白光也不知是闪电还是爆炸,风呼啸扫起男子的寸半短发,露出滴水的双耳,静静的聆听血红之夜的暴风雨奏鸣曲。当暴风雨来临之前,一切是那么的祥和与宁静,万物洋溢在那婉转的音乐之中;然而就在这沉默的时刻,刹那间,风云骤变,那激扬的音符让男子不由得手舞足蹈,烈风横扫,骤雨倾盆,那琴弦一般的雨线在他的指尖跳跃,那一霎,天地为琴,骤雨为弦,奏一曲风血乐章。
我站在城楼之巅,凭那雨水冲击着我的衣襟,雷声打进我的胸膛,而我自岿然不动,只为等候勇士的归来。战士们紧紧记着了这句话,因为每一个闪电划过他们都仿佛可以看到城头上那一身灰黑色的军装和一张年轻的脸庞,更记得那一位哭诉的老妪,那一种无言的愤怒,风雨雷鸣夜,血溅积善堂!
穆连成颤抖着跪在祖宗牌位面前,雷鸣,爆炸,都会让他莫名颤抖。十年前,也是一个雷雨之夜。那一年,仲夏之夜,一个妇人不顾冰冷的雨水,用颤抖的嘴唇,忍着皮鞭的抽打苦苦哀求一点点救命的钱。这个妇人是穆家长工的老婆,就在前几天,那个长工不知死活的弄掉了祠堂里的牌位,竟然摔掉了一角,这牌位乃是族脉,穆仁志他有今日的成色,那定是祖宗保佑的结果。那一天,穆仁志的家丁将长工打的皮开肉绽,血肉与破衣服都粘到了一块,长工翻滚哀嚎,只求东家看在往日苦劳份上,饶过他一回。可这穆仁志哪里肯开恩,长工绝望的抱住脑袋,指缝里看到的,只是那张扭曲狰狞的脸,狞笑着下鞭的家奴。也不知过了多久,穆仁志厌恶的擦着自己白色真丝长褂身上那一个小血点,吩咐家奴把这碍事的臭肉丢出门去。那一天穆家的地板也像如今一样满地血红。
那长工的老婆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长工在家发冷发热,命在旦夕,妇人早已家徒四壁,子女夭折,只有这么一个亲人。妇人爬在地上抱着穆连成的大腿,只求做牛做马,就算是卖为娼妓也心甘情愿。那时候的自己是怎么反应的?穆连成甚至都想不起来了,就像平常那样,他冷冷的看着,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做牛做马,你有牛马干得多么?卖为娼妓,你有姿色么?不过一个长工,做上一辈子牛马也不见得还得上这笔药钱,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死了,反正你这条命也不如药材金贵。他是这么说的吗?应该是吧。
那个妇人被一顿鞭打,家奴将她拖出门外,血染豪雨,破烂小袄被雨水浇得稀烂,蓬乱油腻的黑发污头盖面,在那一霎的闪电下,穆连成分明看到的就是一个女鬼,惨白无血的嘴唇里吐出一句凄厉的诅咒——十年化厉鬼,血溅积善堂。
十年化厉鬼,血溅积善堂!穆连成心头一凛,这不就是十年吗?外面的不就是厉鬼吗?
血溅积善堂!罗三炮高呼战斗口号,跃过围墙,凌空扫射,瞬间便将眼前正在起枪的家奴打得脑浆迸裂。侦察队的战士们大都经历过公审地主的场景,但那些佃农的故事从未像今天这位老妇人那般悲惨,杀人饮血,敲骨吸髓,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这种罪恶,只有子弹与爆炸才能抒发战士们胸中的怒火。商团武装哪里见过这样不要命的近战突击,人民军战士如饿虎擒羊,将家奴们打得四散奔逃。俗话说捡日不如撞日,枪械运到的时候,商会的人正在讨论怎么分配和随后的起事方案,人民军突然冲入穆家,一阵狂冲猛打。在这个血雨之夜,商人们的真丝长袍光泽艳丽,夜间反光,成了人民军的活靶子,在一片混乱中,人民军逢敌便砍,战斗很快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在这个腥风血雨的夜里,穆连成像疯狗一样逃跑,爬在血雨之中,被闪电照出的尸体吓得魂不附体,在这种连滚带爬的疯癫状态下,穆连成仓皇间被管家拉进祖宗祠堂,在列祖列宗面前吓得瑟瑟发抖。管家看到他这副死狗样子,恨不得扇他几个巴掌,扇醒这个崩溃的懦夫,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这么做也毫无意义,管家只是打开祠堂密道的门,把失心疯的穆连成推了进去。
罗三炮冒雨狂奔,全然不顾军鞋已经被大雨湿透,黏糊糊的鞋底像胶泥一样。“报告吴主席!穆家大院已经攻下,商团武装全部就歼,无一漏网,缴获步枪188条,手枪32支,机枪1挺,子弹2万发!”罗三炮大声吼道。
结束了。穆家付出了代价。如果他们平时不是那么缺德冒烟,绝不会这么轻易的被刚刚成立的居委会举报。如果他们不是那么残酷,绝不会遭到群众如此的仇恨。如果他们不是那么张扬跋扈,绝不会被人民军情报机关重点关注。然而世界上没有如果,穆家为代表的商团势力一扫而空,穆连成不知所踪,穆仁志坐以待毙,商团首领或死或逃,武器全部被缴获,可以算是连根拔起。
当邓文辉得到电白商人武装全军覆没的消息已经是两天以后了。他本来就对这些商人部队没什么盼头,皱眉的是一百多条枪送到了人民军手里,这样一来人民军要多出一个营的兵力。自从进入游击区之后,日夜冷枪袭击就没有停止过,少部分是精准的三八式步枪,造成了不少伤亡,大部分还是沉闷的汉阳造,前天那些人民军还仅仅是远距离骚扰,但距离电白越近,骚扰就越多。今天早些时候,人民军的冷枪手已经在200米的距离上用汉阳造袭扰桂军,远处还扎起了草人。邓文辉果断派出尖兵与人民军小部队对射,虽然桂军枪法并不差,但人民军采用近距离突然射击的办法,利用防御狙击的先手优势,往往出其不意,消耗了他不少精锐枪手。
现在的桂军全军上下精神高度紧张,就在刚才,人民军的一声鞭炮响,居然吓得一排士兵向远处的稻草人开火。打了半天,大家看着不太对劲,才派出几个胆大的过去看看,最后发现是虚惊一场,尖兵返回的时候又遭到冷枪袭击。
“旅座,这样不行啊,都三天了,才走了八十里,再这么下去,不等到地方粮食该吃光了。”副官焦急的说道。
邓文辉也是焦头烂额,回道:“我尼玛知道这样不行!可我又能怎么办,抓不着,打不完,追上去又有埋伏。带出来一个骑兵连,没几天就撂下一半,现在好歹还是持平,若是人家枪法再好一点,耗都耗不过。”
邓文辉这个时候心里是后悔大了,莫荣新这趟差事真的是很不好办,刘志陆死了一个团长,面子上是很不好过,但不至于损兵折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三天折损上百人,还包括几十名侦察骑兵,往后日子可怎么过!
轰!桂军行军队列中一声巨响,十几个士兵横七竖八的躺倒在路上,剩下的都吓得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报报告,旅座,我们我们遭到炮击!”传令兵惊慌的说道。
邓文辉头皮一麻,这炮打得也太准了点,一发下来直接砸到行军队列中间,造成了今天的最大伤亡,那些士兵的眼里分明都是恐惧,他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恐怖的事实,人民军也有炮,而且炮兵素养比他的那些好得多!
“娘的,不走了,全军扎营,炮兵戒备!”邓文辉命令道。他的自信还是有些依据的,靠的就是那四门德制75mm克虏伯野战炮,按照一个步兵旅的编制,他应该有六门大炮,可这玩意儿现在被列强禁售了,打一门少一门,到如今就剩下这么点家当,不是关键时刻他也是不肯拖出来用的。
桂军再一次以一字长蛇阵在道路上宿营,这种低级战术错误已经是第三次出现了,由于邓文辉非常注重扎营,虽然是一字长蛇阵,但堑壕、机枪、哨兵一应俱全,直接夜袭风险太大,有可能两败俱伤,名谦不肯冒这个险。
天刚刚全黑,邓文辉的混成旅官兵们登时倒吸一口凉气,道路两边的树林和荒草坡上,竟然是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前两天还没有这么多的人民军部队,桂军士兵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