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战友我的妻-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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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来,他俩曾经约定: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共同赴死是革命者人生一大幸事。
女儿不晓事,不见爸爸参加庆贺生日,气得哇哇大哭,最喜欢吃得生日蛋糕也不理睬,随便吃了两口饭就做作业去了,留下杜丽娘独自发呆。
那一夜杜丽娘想了许多,地下工作形同走钢丝绳独木桥,稍有不慎就会坠落深渊,死无葬身之地。从“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以来,共产党人牺牲得还少吗?某种意义上讲,参加共产党就是舍身成仁,随时要做好抛弃一切的思想准备,包括亲情、爱情和友情。
佛家有偈语: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历代革命者都为信仰而生,为信仰而死,无人敢保证能够每天看到升起的朝阳,也无人敢保证能够看到每天落下的晚霞。早餐还在一起吃饭说笑的丈夫,傍晚便一去不复还,此生永远不再相见,多么残酷的现实!
不知何时,泪水一滴滴落入饭碗中,成了“汤泡饭”。杜丽娘颤抖着端起细瓷碗,一口一口咽下,米粒吸收了泪水,变得那么苦涩,杜丽娘花了十分钟才吃完这碗饭,搁下碗筷,她做出一个大胆决定:立刻把女儿送回乡下老家,不能连累孩子,她是无辜的。
第四百一十章()
杜丽娘家乡远在陕南安康山区,坐马车要三天时间,还只能到镇上,再徒步走几十里山路才能到家。那里漫山遍野开满野生杜鹃花,每逢花期到来之际,阳光和熙,山花烂漫,宛如世外桃源。如果不是报考师范学校,投身革命,杜丽娘真想在此终老,充分享受快乐人生。
把女儿送回家乡托付给爹娘,可以了却后顾之忧,即使被敌人抓捕也不用担心受其要挟,这方面曾经有过多次血的教训。
易之初早就告诫过杜丽娘:千万不能感情用事因小失大,他俩都是西安地下党独当一面的党员,不出事则已,出事便是大事,女儿是累赘,越早送走越好。杜丽娘好生后悔,应该听丈夫的话,以免横生枝节。
其实杜丽娘并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小女人,她外表柔顺贤良,内心却如同钢铁一样坚强。之所以割舍不下亲情,只因女儿天生残疾,生下来就是跛足,医学上称为“小儿麻痹症”,走路高矮不平,爬坡上坎更为困难。
女儿双足异常是在两岁那年发现的,牙牙学语之余开始手足并用学习走路。某一天杜丽娘抱着孩子出门买菜,没走几步便觉察到周围异样眼光,邻居们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还窃窃私语指手画脚。
杜丽娘心里隐隐不悦,平日里与街坊邻居相处不错,为何对她议论纷纷,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到了菜市,杜丽娘放下女儿,牵着她的小手,边走边挑拣新鲜菜蔬。一路上也有不少人对她指指点点,确切说,是针对小女儿。
杜丽娘怀着满腹纳闷,走到经常光顾的一处老字号肉摊前,打算买他家的猪蹄,拿回去炖雪豆,给孩子补充营养。钱物两清后正准备离开,老板叫住她,小声问道:“杜老师,大伙儿都在说您孩子呢,真没听到啥风声?”“说我孩子啥?没听到啊!”杜丽娘回答,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老板欲言又止,吱吱唔唔想说又不大好开口,杜丽娘急了,追问道:“啥事说嘛,我不怪你!”“您的孩子走路好像有问题,你们没注意到吗?”老板答道,随即补充一句:“或许还小,没养成好习惯,等大一些就正常了,您也别往心里去!”
杜丽娘抱着女儿回了家,再没有放下过,她受不了那些流言蜚语。易之初从学校回来后,夫妻俩把女儿双足仔仔细细察看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为解除心中疑惑,第二天两人都请了假,把孩子送到省立医院彻底检查。
结果让他俩十分惊诧——女儿竟然患有先天性小儿麻痹症!而且这种病迄今为止无药可治,意味着她将终身残疾。从那以后,像有一块巨石压在夫妻俩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随着岁月流逝,女儿渐渐长大,温顺乖巧,人见人爱,亲友们都建议把她带到国内大医院去咨询问诊,尽最大努力。但易之初和杜丽娘并没有这么做,治病需要时间精力,也需要大量金钱,相比之下,革命事业高于一切,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他们去做,相信女儿长大后会理解他们的行为。
就在杜丽娘收拾行囊准备上路时,却接到负责这一片区域的片警通知,让她去看守所探监。杜丽娘敏锐觉察到这是一个机会,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杜丽娘把孩子交给学校要好的老师帮忙照顾,揣着五十块大洋,拎上两盒菜肴,一瓶西凤大曲,坐上黄包车,直奔看守所而去。
易之初才熬过第一道刑罚,为何老所长大发慈悲,同意家属探监呢?换作其他案犯不可能享受这种待遇,老所长自有打算,他想软硬兼施,用亲情打动易之初,主动承认自己是共产党负责人。
第四百一十一章()
尽管经过狱医治疗,但杜丽娘见到易之初时仍然大吃一惊:仅仅相隔三天,丈夫像变了一个人,形容枯槁,头发肮脏凌乱,胡须长得如同稻草,囚服上血渍斑斑。
杜丽娘强忍住热泪,从怀里掏出手绢给丈夫搽试污渍,狱警在牢门外手执警棍敲打着铁栅栏,大声嚷嚷:“快点啊,不要磨磨蹭蹭的,所长法外施恩,格外多给了十分钟,只有二十分钟,一分钟都不能多耽误!”
杜丽娘明白他的用意,忙取出一盒菜肴,又拎起那瓶酒,三两步走到狱警面前,笑着说道:“多谢大哥成全!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请笑纳!”边说边把五十块大洋塞到他手里。狱警见她知书达理,口气也软下来,懒洋洋说道:“有道是‘久别胜新婚’,好吧,也不为难你,给你们半个小时,好好开导一下你男人,不要顽幂不化,跟政府作对没有好下场!”
探监送礼是看守所不成文的规矩,全凭案犯家属心思,懂得起就多些方便,可以给犯人送酒菜、衣物、香烟甚至偷偷带出去溜达一圈;懂不起或者穷人家就会被刁难,克扣探监时间,故意挑事,不准见面。
看守所还有一条潜规则:案犯家属送的酒菜狱警可以私自享有,但钱财必须给所长孝敬大部分。譬如杜丽娘这五十块大洋,值班狱警只能瓜分二十块,另外三十块是老所长的,如有私藏,责罚相当严重。
易之初非常珍惜这难得的机会,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把绝密情报尽快告诉妻子。牢室并非安全之所,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多少双耳朵在监视监听他俩,唯有以极其隐秘的方式才能把情报传递出去。
易之初一手拿馍一手执筷,装作饥饿样子,不断夹起肉菜往嘴里塞,狼吞虎咽。杜丽娘担心他噎着,急忙阻拦,抓住他手臂,说道:“慢慢吃,还早呢,才过了几分钟。”
易之初边吃边盯着妻子,眼神里闪烁着奇怪的光芒。趁妻子抓住他手臂之时,伸出食指和中指,在她手心里手背上轻轻敲击。
杜丽娘立即警觉起来,分明是摩尔器密码啊!他俩曾练习过多次,可以利用身体任何部位发出讯息,手、足、头、眼睛、舌头均可,除了夫妻,谁还能领会?
伴随着一口饭、一口菜,夫妇二人配合默契,把党中央指示逐字逐句全部传递完毕。牢室内静寂无声,只能听到两颗心脏“砰砰”的搏动声,四目相望,饱含着无限情感,此时无声胜有声,革命者的爱情在这里得到净化与升华。
终于把情报传递出去,易之初长舒一口气:没有遗憾了,此生足矣,敌人还会用更残酷的刑罚折磨他,来吧,有什么都使出来吧,无知者无畏,有知者更无畏!此刻易之初已经放下一切,同时替其他同志担忧,酷刑之下有人挺不住也很正常。
接连休息两天后又继续上大刑,这回也是看守所独闯的刑罚,名为“灌猪肠”——审讯者把疑犯双手双脚捆住,倒悬于屋梁上,下面放置一个大水缸,里面注满水,不是清水,是臭水沟的脏水,还放入青蛙、泥鳅、蜈蚣、臭虫等小动物,狱警们称之为“大杂烩”。
这还没完,大水缸下面会烧上一堆柴禾,火势不大,同炖肉汤的差不多。好戏上场了,易之初被捆绑停当,头朝下,两个狱警扶住身躯,一下又一下往水缸里猛灌,每次停滞十分钟。
随着水温上升,水里的小动物开始躁动不安,自然而然往水面窜。易之初闭紧嘴巴眼睛,哪里熬得住?最先是泥鳅往鼻孔里乱钻,接着嘴巴也张开了,青蛙、泥鳅、蜈蚣、臭虫等一股脑往里跑,有的甚至钻进耳朵里面。腥臭味瞬间充溢整个大脑和腹腔,其中滋味难以描述。
第四百一十二章()
据说能熬过三回(也即是往臭水里灌三次)的人屈指可数,绝大部分疑犯才灌一回便怂了,当场认罪或者缴纳大笔赎金,早点结束这场噩梦。
“灌猪肠”会给受刑者留下严重后遗症,身心皆受到难以磨灭的伤害,尤其精神上,一辈子都生活在阴影之中。老所长在任期间,在审讯室吓得屁滚尿流者不多,但面对“灌猪肠”当场大小便失禁的疑犯占十之八九,由此可见此刑罚确实厉害。
易之初不是鬼神,凡人一个,怎能不惧怕?强烈的生理反应让他上吐下泻,俗话说:生不如死,这种刑罚真正做到了。人类智慧是无穷的,发明人当初想到如此恶毒的体罚方式也算天才。
老所长站在审讯室外面,隔着特制玻璃凝神观望,心里默默数着:一次、两次、三次……。老所长眼不花耳不聋,清楚记得这个政治犯被灌过多少次,一共是二十次,最后大水缸里的臭水已经所剩无几,小动物遍地乱爬。
这个政治犯究竟是不是人?——那一瞬间老所长大脑缺氧,产生短暂眩晕,差点跌倒在地。戎马生涯几十年,见过无数腥风血雨,老所长早已麻木不仁,在他眼里,人与牛羊猪狗没啥区别,都要吃喝拉撒睡。换言之,他不相信所谓信仰,为了活下去,人不如畜生,比畜生还要下贱。
易之初由此留下后遗症,慢性胃炎、慢性肠炎、慢性胆囊炎等各种慢性疾病缠绕着他,陪伴终生。整个人瘦了三十多斤,后半生一直消瘦,最后罹患消化系统癌症而死,病根源于看守所酷刑,那是敌人送给他的礼物。
看守所还有若干刑罚没有使用,老所长正在考虑是否继续对易之初用刑,好消息接踵而来:渭南叛徒供认的名单中,又有一批中共地下党陆续被捕,其中便有易之初所在学校教师,已经承认身份,且否认易之初是共产党。
原本对易之初也只是怀疑,易之初死活不招供,拿不到任何证据,已经羁押十多天,超过了羁押期。老所长如释重负,这块烫手的山芋终于可以扔掉,只是没收到邓眼镜那一千元,有些遗憾。
老所长心有不甘,心底的计划又翻腾上来,此人不值得信任,但可以利用,你升官我发财,两全其美,岂不快哉?
邓眼镜得知老所长要召见他,喜不自禁,以为易之初受不了严刑拷打,向政府自首了,当即放下手中工作,一溜小跑,来到看守所。
邓眼镜急于知晓易之初是否招供,老所长却顾左右而言他,东拉西扯避而不谈,邓眼镜只好问一句答一句。老所长十分健谈,仔细询问邓眼镜家庭情况:祖籍哪里?家乡环境如何?祖上以什么职业为生?父母在家族中地位重不重要?还有几个兄妹?他们境况怎样?
如果不是有求于老所长,邓眼镜早找借口脚底抹油走人了,没办法,要取得老所长好感必须装孙子。邓眼镜脸上始终挂着笑容,镜片后面的眼睛保持直视,下颌微扬,姿势毕恭毕敬。
谈话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眼看中午饭点快到,邓眼镜趁机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卑职受益匪浅,中午邓某做东,所长给个面子,去隔壁‘雅然居’就餐,继续恳谈。”老所长意犹未尽,顺势答道:“那好,就依小兄弟吧,咱们走!”
老所长并非话痨,心里明镜似的,用一个人容易,抓在手里长期利用很难。聪明人都明白过河拆桥的道理,邓眼镜人精一个,老所长卸任后人走茶凉,他绝不会再倾力相助。
老所长不愧是老江湖,早派人悄悄打听邓眼镜其人其事,他要找到邓眼镜软肋,想放风筝一样,收放自如,把此人牢牢控制住。
第四百一十三章()
功夫不负有心人,老所长很快找到邓眼镜软肋,说起来也不算啥了不得的事,无非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邓眼镜邂逅了红颜知己,陷入感情漩涡之中。
约莫半年前邓眼镜去戏楼看戏,仍然是原班人马老戏牌,早听腻了,邓眼镜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