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唐风云-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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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因为出其不意。
所有人,只有李惜芸和薛昭很快就平静了一些,其他的都被这一惊变弄得傻掉了,在他们的想象当中,管阔应该死死抓着牢门,不肯出去,大口骂着脏话,或者痛哭流涕说公主殿下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不敢了,我不想死。
但是这画风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牢门还没有全部打开的时候,管阔就迫不及待地把拳头送了出来,而且打了三拳,在那边像聊家常一样对着广乐公主调侃这里的伙食和他那三拳威力之间的关系。
“造反了,殴打狱卒,越狱,抓起来,抓起来!”
那名被打得脸部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的狱卒用变了音的嗓门哭丧着叫喊道。
他的这一声,就像是打破沉寂的决定音,于是,大狱内,终于纷乱了起来,七八名狱卒大喊着扑了上去。公主侍卫纷纷拔刀,侍卫统领喝道:“保护公主!”
李惜芸就在管阔的面前,只要管阔想,他完全可以也对着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轰上三拳。
在管府,李惜芸曾经被管阔用匕首架在秀项上,威胁着所有羽林军,今天,他们不想再有一次。
所有人都在担心这件事情的发生,可是李惜芸却并没有,她歪了歪秀首,青丝泼洒,道:“看起来,这么多日的沉抑,你的力气还是不小。”
管阔笑:“彼此彼此。”
四面八方一阵凌乱的响动,疾冲而来的狱卒凶狠地把管阔架住,让他动弹不得,随后,想要把他弄倒在地。
李惜芸蹙了蹙眉头,道:“轻点儿,轻点儿,别弄坏了,本来就傻。”
管阔死命挣扎,抬起头来,骂道:“你才是傻子,你傻上天了!”
李惜芸朱唇微张,忽然掩嘴一笑,刹那间就变得羞怯而又楚楚动人起来。
“装,装,你再装,想大声笑就笑出来,没人敢说你不是大家闺秀!”管阔朝着她吼道。
狱卒们恶狠狠地把他按在牢房的木栏上,而那些侍卫,听着那些肆无忌惮的话语,不断地刺在他们的心上,个个横眉立目,紧紧地攥着拳头。
李惜芸不笑了,她忽然显得很不高兴。
“本宫叫你们轻点儿,没听见吗?”她道。
“公主,就是要死的人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就砍了他的头,给您的长流宫做花肥,不需要留什么情面。”一名狱卒道。
“本宫什么时候说要杀了他的?”李惜芸的明眸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那……难道是阉了他?”那名狱卒愣了一愣,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瞬间就眉开眼笑起来。
“怎么不阉了你!?”管阔腾不出手脚来,于是用头狠狠地撞在了那名狱卒的肚子上,那名狱卒瞬间就惨嚎一声,脸色白了一瞬,龇牙咧嘴。
“好主意。”李惜芸嫣然一笑,百媚横生。
管阔一怔。
那名狱卒也是一怔,随后露出和其他人一样的激动爽快神情,大声道:“不必劳烦公主的几位统领了,小的们就可以,大家拖出去,阉了他!”
李惜芸抬起玉臂,宫装上精美的图案瞬间展开,就像是孔雀在开屏,她的纤指指向了那名狱卒,微笑着雅声道:“本宫说的是阉了你。”
听着这话,所有人都愣住了,那名狱卒更甚。
随后,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那就像是一道粗壮的雷,劈中了他,把他劈得体无完肤,他完全就懵住了,因为这一情节,在他的脑海之外,他的脑中,不存在这种情节的发生。
他松开架住管阔的手,对着那一朵鲜红的牡丹“噗通”一声跪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求饶道:“公主,小人不解,小人知错了,小人……到底怎么了?”
他的声音算不上结结巴巴,但是却语无伦次。
李惜芸先是仰起头来,随后不断地点着秀首,道:“我现在才发现,原来管阔他还比你聪明一点,你既然不解,又何来的知错?”
管阔对着她怒目而视。
那名狱卒现在已经完全傻了,他能够感觉到李惜芸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绝对不会和他开玩笑,只要他再说错几句话,或者说不出什么让对方改变主意的理由,自己的下面,就没了。
“你知错什么了?”
李惜芸收回纤手,轻轻地拈起如云秀发上的簪子,缓缓拔出,然后眯起眼眸,放在光线里静静地端详,似乎要把上面的那些纹络都映在脑海里。
其他人全部都不解,但是没有人胆敢有所疑问,至于那名狱卒,更是不解,他趴在地上,浑身是汗,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根本就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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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长安最后一天()
在他看来,对公主不敬的是谁,所有人都放在眼里,明明是管阔,而且行为之恶劣,让人发指,但是,管阔一如既往地完好无损,自己却无缘无故栽了,莫名其妙的。
管阔也不知道李惜芸到底在搞什么鬼,只是别人怕李惜芸,他可不怕,他对李惜芸,只有满心的怨气,就想再回到那一晚在洞房里,只有两个人的场景中,结结实实地和对方对骂一顿。
“看来你不知道。”李惜芸缓缓将那簪子插回秀发上,明艳、动人,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有些嘲讽。
四面八方都很静,没有人说话,只有薛昭把佩刀抱臂而立,扬起了头,闭目养神。他完全不在意李惜芸会对别人做什么,别人又会得到怎样的遭遇,他关心的,只有李惜芸本人。
狱卒低着头,不敢抬,几乎要哭了,他最苦恼的并不是自己要被阉了,而是在快被阉了之前,自己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惜芸缓缓叹了一口气,接着,她微微侧过秀首,明眸看向还被架着的管阔,问道:“傻子,你知道吗?”
管阔看了看她,强行忍住冲上去“探讨”到底谁是傻子的冲动,道:“关我屁事。”
李惜芸摇了摇头:“你已经傻得不可救药了。”
管阔:“@#¥”
李惜芸淡淡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磕头的狱卒,道:“本宫的话,你一句都没有听,相反,你还屡次反过来影响本宫的决定,不阉了你,还阉谁?”
在这个世界,谁都知道,以下犯上,是令人无法容忍的,他们皇族尚且不能容忍一个管清和,又何况这一名小小的狱卒?
那名狱卒顿时就瘫软在地,那个理由那么名正言顺,让他根本就没有辩白的机会,在之前,或许他会不甘心并且惶恐,那么现在,就是绝望并且惶恐。
李惜芸轻轻抬了抬纤手,看也不看他一眼,道:“起来吧,如今北方战事频繁,南吴又虎视眈眈,阉了你一个,会少很多大唐的子民,本宫可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
很多人在许久之后才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哑然,那名狱卒更是涨红了脸,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才站起身来。
只是现在,谁也不敢叫嚣与嘈杂了,都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广乐公主,或者薛昭下命令。
“本宫是来带他走的。”李惜芸转过身去,宫装舞动,款款而前,道。
她没有说是谁,但是大家都知道是谁。
狱卒们,甚至长流宫的侍卫们,还有那些囚犯们,都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一脸的难以置信。
一名狱卒下意识地看了看薛昭,看到薛昭一脸平静,似乎对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异议。
没有人再敢提出什么,但是也没有人动作,只有管阔看了看李惜芸曼妙的背影,觉得有些意外。
“本驸马都尉倒也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这件事情,不,只是想出去一会儿,半天都行。”他道。
所有人都对他表露出厌恶的神彩,但是依旧没有人说话。
薛昭瞄了他一眼,也不生气,他知道,管阔也只能逞口舌之利了。
“愣着做什么?”李惜芸并不理睬他,红色宫装飘摇,“薛大将军已经把事情都办妥了,还不放人?”
那些狱卒闻听此话,也知道留下管阔已经无望了,不禁都暗中恨恨地朝着那个他们眼中的傻子瞥了几眼,随后架着他跟着广乐公主而去。
“你皇兄肯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放了我?”管阔冷笑道。
他只见过李泽南一面,本来应该印象并不怎么深刻,但是,那一夜之后,却陡然清晰,并且深深地烙印进了自己的心中。那几天,他一直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自己:记住他,他叫李泽南,陛下的五皇子,威望极高的秦王殿下,不要忘了他,他是你的仇人,一生一世都不要忘,直到他死。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记住那个人,告诉自己那是一生一世的仇人。
所以,在说出之前那句话的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异样。
李惜芸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亭亭玉立的身姿就像是一朵绽开的鲜红花儿,妍丽非凡。
“你以为呢?”她道,“明日,你就会去北边那一片地方充军,几乎没有回到长安的机会,今日一天,你或许可以游长安,以作今生永远的纪念?”
她说的这句话,像是有些嘲讽,同时也有些释然。
她和管阔两个人,人生之路上,或许只有这几次的机缘,婚宴的那一天,缘起,那一夜过后,缘灭,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发生过一些难以忘怀的故事,她做的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让自己放下,放下那一夜,展望大唐的未来。
很多时候,人们对某些人、某些过往挥手,轻飘飘地说再见,却依旧在心中埋藏一辈子,而她广乐公主,李惜芸的人生,将消却那一切的遗憾,一步一步走向她心中美好的大唐。
这大概也是薛昭容许、支持,秦王李泽南容许、支持她做这一切的原因。
管阔的神情恍惚了一阵。
他这么多日来,浑浑噩噩,从来没有记时日,没想到,就是明天了。
他将把自己的心灵葬送在这大美长安,把自己的肉体葬送在北边的那大美草原,这或许就是他的一生。
过河的卒子不回头。
渐渐的,他的目光又恢复了一些神彩,然后道:“但是我不会感谢你的。”
“我们之间,没有感谢可言,感谢,于我们而言,只是一件很奢侈的东西。”李惜芸闭了闭美丽的眸子,有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再睁开,便又恢复了往日的高贵高傲。
她莲步轻移,继续往前走去,只是,抛下一句虽然悦耳动听,但在那些狱卒听起来却仿佛无尽梦靥的话语:
“本宫会提议,你们这一个月吃的东西,可以和那管阔傻子这几天吃的一样。”
狱卒们的脸色瞬间就变成了猪肝色。
有囚犯在那边幸灾乐祸地拍着牢门大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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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祭奠管府逝去的荣光(上)()
重见天日,再回长安,雨早就停了。
阳光泼洒,整片天地瞬间明媚、明晰。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管阔看着阳光斜斜地擦过檐瓦,透进眼中,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长安,是他很熟悉的地方,虽然成长以后,他已经很少出去,可是,他儿时的记忆,都在这里。
然而,看着这大美长安,他恍然之间感觉有些陌生。
人们在街旁跪了一地,疯狂地拥护着他们敬爱的广乐公主,目光却从他的身上一扫而过。
长安人都背地里大骂管清和掌控朝政,嘲讽其生了个傻儿子,在得知他被赐婚之后,更是对他恨之入骨,背地里都在说他的坏话,可是如今他跟着广乐公主的轿子,骑着一名侍卫的马匹,穿着狱卒给的粗布衣裳,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街道上,却并没有多少人认出他。
这不是很讽刺吗?
你们都不认识痛恨的人,痛恨又是怎么莫名其妙产生的?
轿帘微漾,撩开一角,广乐公主的明眸淡淡地瞥过阳光下的那些图景,微微眯了起来。
管清和死了,父皇亲政,看起来,大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切都行走在正常的轨迹中,她自觉已经对管阔做到了仁至义尽,当管阔前往北疆,战死沙场之后,关于那一夜,那一场赐婚,那一场婚宴,也将会烟消云散。
她把纤手从轿帘上拿开,往后轻轻倚靠,缓缓闭上了眼帘,如画的眉眼间出现了一丝难以自抑的疲倦。那种疲倦,和婚宴之前的并不一样,现在,是一种比较舒心,一切都放下的疲倦。
薛昭离开了,这里和昏黑的大狱不一样,长安百姓们都是广乐公主最最坚实的守护者,所以,他并没有必要继续留下,去在意他并不想在意的管阔会做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