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唐风云-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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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全部都冲了出来,顾不上刚才激烈的讨论了。
身材魁梧的王独有些胆战心惊的,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引得李显岳发了那么大的火。
李显岳紧紧地盯着他,双目就像是凛冽的冰川。
他解下了腰畔的佩刀,右手横着送到了王独的身前。
此刀刀身弧度堪称完美,有些秀气,却锋芒毕露,唤作白霜,是一把稀世宝刀,是当年晋王李显岳被扔到北疆之前,陛下赐给他的。
王独和周围的那些将领们,还有护卫们都有些震惊,他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没有敢接。
李显岳的声音很明显压抑着极大的火气,却非常冰冷无情:
“带着这把刀,砍下苏印的头颅,然后带着他的头颅和白霜一起回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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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多事之秋(一)()
他突然的话语有些惊世骇俗,瞬间就把周围的人全部都惊呆了。
苏印,北唐成武将军,虽然并不像如日中天的李显岳一般始一出现就闪耀夺目,可是在北疆这么多年,突兀人屡犯,都被他生生地抵住,不能前进一步,功劳过人。
但是现在,殿下到底是怎么了,砍下苏印的头颅?这实在是太不可理喻,甚至是惊天地泣鬼神了。
这些将领都是构成北唐严密防线的中流砥柱,就是陛下都不会轻易去动,李显岳,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仅仅白从云王独这些和苏印一同征战过好多次的人不敢接受他的命令,就是那些和李显岳同生共死的护卫们,都无法苟同这一命令。
李显岳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因为他知道他们的想法,但是现在的他心中满是愤怒,他不想去理解他们的想法。
他的声音充斥着决定性与义正言辞,铿锵有力,同时带有着巨大的,可以说是民族怒火:
“苏印通敌叛国,只有用白霜砍下他的头颅慰祭我大唐,才能够洗清他的罪孽!”
秋风瞬间猛烈起来,四野萧萧,像是狂风席卷着波涛,汹涌澎湃。
他的话如同泰山一样压在了在场的所有人心上,把他们压得几乎停止了思考,露出了目瞪口呆的神情。
北唐成武将军苏印通敌叛国?这怎么可能?
这不仅不可能,还不可以,不会发生!
一向接受能力最强,也头脑最最清晰的白从云都愣在了原地,久久没有作出什么动作。
随后,脑中的一切,所有的记忆,所有的信息,还有苏印的那张脸,全部都在他的脑中飞舞。
想明白了,他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虽然不能够被人接受,但是,这就是答案。
为什么突兀人的那两万多兵马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作为左翼统帅的成武将军苏印会“竭尽所能”,也“找不到”对方的踪迹,只能浪费时间停留在原地等待。
为什么珍威将军那边打得血流成河,而苏印那边的部署会成为一场可笑的摆设,到底都没有和突兀人交锋。
答案显而易见,只是所有人都选择了忽视,而且是故意的。
苏印投敌叛国了。
王独怔怔地站在那里,没有什么动作,秋风吹乱了他的长发,就像是凌乱的心。
许久之后,他有些愣愣地接过了白霜刀,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来的。
李显岳的眼中寒芒很盛,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声道:“你现在马上过去,可能还来得及。”
王独的眼中泛起了神采,闪现了大量的坚决。
他知道,李显岳这么说,代表可能是来不及了。
于是,他心急如焚,哪怕是有着极小的可能,他也要手刃苏印。
……
……
大风起兮,灰云漫天。
又是一个多事之秋。
北唐成武将军苏印看着北方的天空,渐渐把面孔向南。
南方的天,同样惨淡。
随后,露出一丝意味莫名的笑意。
“别了,北唐。”他道。
北唐的人喜欢自称大唐,他们以此来汲取荣耀感,他们由衷地喜欢那片锦绣河山,作为北唐的成武将军,他的荣誉感理应非常爆棚,这样,他称呼之为“北唐”而不是“大唐”,就有些令人感到意外了。
其实他做的事情很简单,一点也不意外。
他要做的,就是一个瞎子,突兀人的右翼一直消失无踪,其实他一直都知道那支部队的存在,他只需要假装是一个瞎子,什么都不知道,他用亲信往李显岳处传假消息,把游骑传过来的真消息压着,再假借李显岳的名义进行着“军事部署”,做做假样子,直到突兀的那支部队离开。
现在,的确,那支部队是真正的消失无踪了,他们不在这里了。
他们去了哪里?
当然是应该去的地方。
他不在乎那个地方是哪里,又会给北唐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因为他要的就是那种伤害,越大越好。
他恨北唐。
他也爱北唐。
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深爱着北唐,他把北唐的北疆当作自己的一切,努力去守护它,于是,他最终以年过而立的年纪就成为了北唐的成武将军。
这在北唐的历史上是很少见的,晋王李显岳很年轻,便手握重兵,那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能力,更因为他是陛下的儿子,他是晋王殿下。
而他苏印,完全凭借的就是自己的能力,他和陛下毫无血缘关系。
他对北唐的爱意几乎要把自己都欺骗了过去,然而,或许只有他和阿史那沁两个人才知道,他骨子里对北唐的态度,是仇恨。
从十多年前的那件事情开始,他就发誓一定要毁灭那个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上污水肆虐的国度。
这和那些傻得可爱的北唐普通人无关,只和控制着北唐普通人的那些人有关。
比如六部尚书,包括那些老东西手下的小东西们。
比如光禄大夫,比如那些闲得蛋疼喜欢参一本的御史们。
……
当然还有,也必须要有,那个荒淫无耻的狗皇帝。
这里来说说他的人生经历。
北唐隆德五年,苏印出生在礼部侍郎苏饷的府邸之中。
隆德十八年,其时北唐与突兀交好,苏印与许许多多的年轻人被送往突兀学习骑术,而突兀的不少年轻人也被送往长安学习礼法。
同一年,苏印认识了正当年少,后来成为突兀名将的阿史那沁。
隆德二十年,苏印等许多年轻人回到了北唐,他被派往军中,成为了统领。
隆德二十二年,北唐与突兀关系迅速恶化,北唐将三十多万军队推往北疆,而突兀的骑兵也频频现出踪迹,战争一触即发。
同一年夏末,北唐与突兀爆发了战争,因为突兀的凶狠,而且初次交战,再加上北唐深入荒原冒进,北唐失利。
第二年,北唐经历了一年的厉兵秣马,将突兀人赶进了荒原深处。
从那个时候开始,突兀人对北唐的态度,便变成了间歇性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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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多事之秋(二)()
在这两年的战争之中,苏印一路晋升,发挥出了极大的才能,而阿史那沁也崭露头角。
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虽为敌人,却依旧互通书信,他们对突兀和北唐的境遇扼腕长叹,忧心忡忡,却可惜各为其主,只能随波逐流。
如果故事就这样发展下去,一切都毫无戏剧性,苏印和阿史那沁就算惺惺相惜,可是处在乱世之中,各为其主,最后也只能兵戎相见,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
可是老天偏偏最喜欢开玩笑。
隆德二十五年初秋,先帝驾崩,陛下继位,年号天载。
陛下一直都不能算是一个多好的皇帝,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只是不能说出来。
可是总会有人悍不畏死地去说。
比如晋王李显岳。
他是陛下的儿子,陛下不舍得杀他,于是就把他丢到了这片危机四伏的北疆,任他自生自灭。
可是苏饷就不一样了。
苏饷是礼部侍郎,本来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那些御史都不说话,他能说什么呢?
可是他偏偏要说。
就因为他的性子,他得罪过很多人,然后,他要在生命之中闪烁出最最耀眼的光芒——他要得罪陛下。
他的劝谏就在朝堂之上,当着那些他得罪过的人的面,当着陛下的面。
这简直是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特别是那个整个北唐权势最重的男人。
虽然苏饷得罪过的那些人都在心底里面认同他的劝谏,但是令他们感到更为欣慰的是,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除掉他的机会。
在陛下的威势之下,在许多朝官的“努力”之下。
苏饷死了,就和后来的管清和一样,满门抄斩,就剩一个子嗣,苏印。
苏印那个时候在做什么?
他还不知道他所深爱的大唐灭了他的全家,他正在浴血奋战,誓死守卫北疆。
他是北唐的英雄,是军队的英雄,是北唐百姓们心中的英雄,也是害死他父亲的那些人,包括陛下,不得不承认的英雄。
所以陛下没有杀他,陛下虽然在某些方面昏庸,但在另一些方面却出乎意料地节制。
陛下不能寒了军队的心,寒了全天下人的心。
陛下却不知道这埋下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隐患。
苏印知道了在长安发生的那件不可理喻、丧心病狂的事情,却什么表示都没有,他依旧捍卫着北唐的北疆。
应该只有他自己知道,一颗叫做仇恨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而且势必会变成仇深似海。
后来,阿史那沁也知道了。
他们有一个计划,这个计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生,也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生,但是他们时刻准备着。
就这样,苏印等了十多年。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北唐天载十年,苏印成为了成武将军。
天载十四年初秋,突兀不再限制于间歇性骚扰,突兀名将阿史那沁大军压境,北疆岌岌可危。
苏印终于等到了那个机会。
天载十四年暮秋,成武将军苏印投敌叛国。
这就是到目前为止他的人生。
北唐,长安,是他的故乡,可是从那天之后,他已经没有家了。
于是,四海为家,不再忠于任何国度、任何人。
他现在只为自己活着,为了自己逝去的亲人、朋友们活着。
民族大义并不能够捆绑他的心灵,卖国求荣的耻辱并不能够鞭挞他的心灵,因为他很不擅长于以德报怨。
北唐的统治阶级杀了他的全家,他没有天理对仇人施与恩泽。
他誓守北唐北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
他穿上了那一身血红色的战甲,就像是把苏府被满门抄斩的血腥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把佩刀系到腰畔,然后仔仔细细地擦拭着长枪的枪芒。
那把父亲留给他,代表不屈的枪。
马蹄声有些轻微,他的战马似乎懂得他的心意,缓缓来到了营帐之内。
他就这样带着他的战马,下了已经挖了好多天的密道。
他曾经对着自己的护卫们说,这是遵循晋王李显岳的命令,为突兀人留下的“惊喜”,可其实,这是他留给自己,也留给李显岳,还有陛下的惊喜。
他离开了。
……
……
北方的天空,积蓄着经久不散的阴云,狂风卷起云浪,也肆虐着荒原。
千军万马横贯于辽阔大地,沉重得几乎要压垮这整个关外。
昨天无缘无故撤走的突兀人又来了。
而且,他们的气势很盛,比起昨天的任何时候都要盛。
管阔缩了缩脖子,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只有一天,他的伤势恢复得并不多,可是不得不去迎战。
为什么要迎战?因为敌人就在那里!
北唐军人从来不问敌人有多少,只问敌人在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伤势之愈合程度,总是觉得比起从前要好得多。
难道因为神、魂、意、魄、志强盛了,肉体自然而然也会强大?
他对竹简上内容的练习已经步入了正规,比起以往强大了不知道有多少,可是关于那些方面的体悟,依旧差得很远。
昨天的真正大战摧残了他的身躯,可是却隐隐让他的蜕变更大了。
他的思绪缓缓放开,放到了压过来的突兀大军身上。
昨天北唐军队的阵亡人数并没有完全统计出来,不过大致是在三千到五千之间。
管阔周围减员严重,那是因为尽管他们之中有着铁山无无用可雷等出类拔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