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风流-第2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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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询歇在建章宫。每天四更二刻小陆子便在许平君寝室门口道:“陛下,时辰已到。”
他就像一个准时的闹钟,闹钟响了,就该起床上班,哦,不是,上朝了。刘询掀帐起身,许平君也随他起来,侍候他穿衣、洗漱、用膳,看他上御辇,送他出建章宫,才回寝宫梳洗打扮。
每天都是相同的程序,时间也相差无几。
今天刘询的御辇刚出建章宫,小陆子的干儿子郑春便从未央宫方向跑来,附在小陆子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垂手站在一旁,候仪仗过去。
小陆子紧赶两步,追上御辇,轻声道:“陛下,丞相求见。”
从建章宫到未央宫的距离着实不短,两座宫都有众多建筑群,走的是大道,时间短不了,刘询在御辇中闭目养神,抓紧时间补觉,突然听说程墨求见,不免有些诧异,再过一会儿便上朝了,有什么事不能散朝后说?
不过,他还是道:“宣。”
他相信程墨有分寸,若不是急事,断无提前求见的道理。
昨晚,程墨和霍书涵说了一会儿话,两人在书房旁边的寝室歇了,只睡了一个时辰,也就起来了,这会儿霍书涵还酣睡未醒呢。
如果张勉用别的手段,他少不得用同样的手段还击,现在使出暗杀的招数,这是皇帝无法容忍的底线,此时不告黑状,什么时候告?所以,他提前一刻钟到宫门口,宫门开启,第一个冲进宫,他是丞相,没人敢跟他抢,可看他这么急冲冲的,不少人心里嘀咕。
张勉站在宫门口附近,他一晚没睡,精气神有些不济,两个好大的黑眼圈,一双眼睛半阖,正在养神,突然一道深红色的人影闪了过去,他不由睁开眼。
程墨下车后便在人群中寻他,宫门开启后又故意从他身边走过,本就是为了引他注意。这件事,散朝后再说也可以,程墨偏要现在求见皇帝,奏报此事,就是为了打草惊蛇。
天亮后,百姓发现夏二等人的尸体,必然会报官,张勉没有等到四人回报,必定派人寻找,相信散朝不久,他会得到四人杀人不成反被杀的消息。他定然疑心秘密会被人察觉,再有程墨今早的举动,要是还坐得住才怪。只要他有动作,便有破绽可抓。
程墨很快被引进来。
仪仗停下,御辇也停了。
“臣参见陛下,臣有密事启奏。”程墨行礼,朗声道。
“有什么事上辇再说。”御辇中传出刘询清朗的声音,一旁小陆子卷起竹帘儿。
程墨谢恩登辇,御辇又抬起继续前行。
御辇又宽又大,可容皇帝在里面坐卧,矮几锦垫齐全,此时锦垫上面铺了竹席儿。刘询示意程墨坐下说话。
程墨把张勉连夜派人刺杀唐劬,却被他的侍卫路过,无意中救了的事说了。
“刺杀!”刘询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道:“他堂堂太常,为何要刺杀一个长史?”
这就引出事情的经过了。程墨把唐劬的供词呈上,上面有唐劬画押。
这份供词,是程墨让唐劬写的,只要能报仇,唐劬有什么不愿意做?何况只是写一份供词。他耳朵被削,流血不止,这供词,就是用他的鲜血写在白绢上的,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第544章 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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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询脸色铁青,手在矮几上狠狠一拍,道:“欺朕年轻么?”
组朋党阴谋干掉他的丞相,眼里还有他这个皇帝吗?这让刘询如何不怒?摊上这样的事,脾气再好的人,也要怒发冲冠了。
他们在御辇上,抬御辇的是内侍,先前两人说话一直注意声音,此时刘询发怒,又拍矮几,声音不免大了。抬御辇的内侍多少听到些声息,心头俱是一跳,不知程大丞相这个时候跑来跟皇帝说些什么,以致皇帝龙颜大怒。
程墨道:“陛下息怒,此时我们只有这一份供词,证据不足,暂不宜动。”
刘询十分机警,赶紧道:“大哥有何妙计?”
两人在御辇中说话,内侍们抬着御辇前行,转眼到了宣室殿门口。朝臣们已在正殿中候着,一个个做目不斜视状,不过所在位置对着窗户的人还是时不时朝窗外睃一眼的,眼见御辇停了,皇帝先下辇,然后程大丞相也步下御辇,不由愕然。
皇帝一举一动牵动群臣的心,能被皇帝叫上御辇,那是极大的荣耀,足以向子孙后代夸耀了,而和皇帝同辇到殿门口,这是什么政治信号?心思活泛的人早就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张勉一直心神不宁,一双眼睛一直往右侧张望,他的位子在程墨之下,不对窗户,可若不顾官场仪态,非要抻着身体歪到一边,朝外面张望,倒也没有人敢当面指责他。程墨进宫好一会儿了,上朝的时辰也过了,为什么还没进来呢?他淡定不能啊。
待见程墨随刘询进来,他心中一沉,一股不祥预感油然而生,他们说什么话,一说这么大半天,连上朝的时辰都误了?
小陆子尖细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群臣如牵线木偶般立即正襟危坐,整齐划一地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刘询走到御案上坐了,才道:“平身,赐坐。”
“臣谢主隆恩。”群臣谢恩毕,各各在位子上坐下。程墨也走到文官之首,跟着行礼如礼,然后一拂袍袖,端端正正跽坐下去。
群臣上朝,不能直视皇帝,要不然怎么有圭这东西呢?玉圭的原始作用便是奏事的时候挡在面前,避免直视皇帝,后来有聪明的朝臣在朝内的一面贴了绢,写些要点提要,方便奏事时不致遗忘要说的内容。
张勉趁有朝臣奏事,吸引刘询注意,飞快瞟了刘询一眼,见他正认真听那人说话,脸色如常,与往日并没有不同,很放心的同时,又有些不屑,心想,他继位这么久,就只昨天威风过一次,一向都是这样一副老实人模样,想来昨天是吃错药了。又起了轻视刘询之心。
这两天他把自己关在书房冥思苦想,在弑君扶立傀儡皇帝和干掉程墨之间摇摆不定,风险与收益成正比啊,还真不知要如何选择了。这时觉得刘询是老实人,易糊弄,而程墨凶名在外,不那么容易对付,弑刘询的念头又强了些。
刘询平静地听政议事,散朝时,把程墨叫到平时处理政务的东殿说话。宣室殿位于未央宫前殿,是皇帝上早朝、处理政务、批阅奏折、会见朝臣的地方。这东殿程墨早就来惯了,跟在仪仗后面,踱了过去。
参见毕坐下,刘询把殿中服侍的内侍都遣了出去,只留小陆子在门口候着,然后道:“大哥的意思是?”
让他当什么事没发生过,那怎么成?张勉今天可以刺杀丞相长史,明天便可以刺杀丞相,后天便要弑君了吧?知道他秘密的人要杀,阻他路的人要杀,留这个祸害,是要放任他杀人吗?
刘询心里堵得慌,可素知程墨有心计,他既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只好暂且忍下,依他的脾气,有了唐劬的血书供词,当场就叫沈定拿下,带到廷尉署审问了,哪会让张勉继续蹦哒?
程墨道:“据唐子浦招认,他们的团伙还有太史令左丰、祭酒赵丹,竟然如此,自然要一网打尽。陛下昨天刚拿下吴瑭,今天又拿下张勉、左丰、赵丹、,就算两人罪证确凿,死有余辜,可这些人在朝中日久,门生故旧众多,陛下又亲政未久,不得不防狗急跳墙。”
刘询根基尚浅,在群臣眼中还是受气的小媳妇,突然一反常态,拿下几个重臣,怕会危及帝位。霍光扶立刘询,可是访查过他的人品学问的,若是朝臣有不朝之心,发动政变,废了他,随便再扶一个宗室,又有何难?
武帝的子孙没有活着的不多,可高祖的子孙很多,其中有一位就听信神棍的说辞,自认为命中应当天子,天天眼巴巴等着天上掉馅饼,砸到他头上呢。
程墨的话,刘询一下子懂了。这件事,不应该由他下诏,而是应该让伍全去查,慢慢把线索指向张勉,由沈定定他的罪,这样群臣便不会恐慌,也不会有人盅惑不明真相的朝臣,从而危及他的帝位。
“就依大哥。”刘询脸色稍霁,拿出几封程墨昨天送过来的奏折,和程墨商议。
恭送刘询出殿后,张勉便朝未央宫北门飞奔,有人在后面叫他,他也充耳不闻。出了北门,立即上车朝府中赶去。
汪六哭丧着脸道:“阿郎,夏二等人还没回来。”
张勉脸色铁青,厉声道:“怎么可能?”
这几人断然不会私自潜逃,到这时还没回来,只能有一种解释,可是怎么可能,唐劬虽不能说手无缚鸡之力,但也是个文弱书生,他是没有能力反抗,也没有能力逃跑的。要不是求稳,他只需派夏二一人就够了。
夏二就是昨晚的左首骑者了,他是张勉的侍卫副队长,本家又姓夏,因而以夏二称之。
汪六显然也想到了,道:“要不,派人沿路去找?”
反正从太常府到唐劬家中,总共也就那么几条路,派人分段搜查也就是了。
张勉皱眉道:“大白天的,人来人往,能查到什么?”
他实在后悔,要是知道他们一直没有消息,昨晚就该派人沿路寻去,这么长时间了,还找什么啊。
第545章 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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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巷子里惊心动魄的马蹄声呼救声惊呼声惨叫声,把钱老财吓得半死,后来外面寂静无声了,他依然抱紧小妾抖个不停,还是小妾胆子大,听马蹄声远去,便抖抖索索下了床,轻手轻脚开了门,来到大门口,趴着门缝往外张望。
她将一只眼睛拼命往门缝处挤,突然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叫响起,吓得她一哆嗦,掉头就跑。
钱老财的家位于巷末左侧,对面是邻居周东,周东半夜被吵醒后,不敢出来,刚才听马蹄声远去,估摸着没什么危险了,于是开门出来察看。他怕灯光引起贼人注意,不敢持灯,好在东方现鱼肚白,目能视物。
他打开院门,探出脑袋张望,见没有什么人,便迈出一条腿,可脚不是落在地上,而是踩在一样软软的物事上,他低头一看,一个人趴在台阶上,身下一片黑色的血迹,他刚好踩中这人后背。
这一声不似人声的惊叫,吓得左邻右舍的胆子都没了,鬼鬼祟祟要出来察看的人,扔下手里的东西,一气儿跑回房中,有的钻进床上,有的钻进床下。
“杀人啦。”周东声嘶力竭地叫着。太可怕了,这人怎么能死在他家台阶上呢。
钱老财听了一阵,奇道:“是周东?他做什么?”
小妾心有余悸地抱住他,把脑袋往他怀里拱,道:“阿郎,贼人还没走,别去。”
“哦。”钱老财应了一声,道:“睡吧。”要是贼人追杀周东,钱老财是不可能牺牲大我,去救他的。
钱老财抱紧小妾,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渐渐有胆大的邻居出来了,巷子里说话声渐渐多了,大家七嘴八舌的,都劝周东报官。
人死在他的地界,不报官是不行了,周东只好自认倒霉,怀揣银两,朝京兆府赶去。
伍全还在睡梦中,便被击鼓声吵醒,有人报在东平街发现三具身着夜行衣的尸体,他立即召差役到衙门集中,然后洗漱着官袍,带领三班衙役赶了过去。
仵作查验一番,写了文书,签了名。
这情形一看就是黑帮聚众斗殴,这三人眼看是一伙的,却不知为何同伴没有把他们的尸体带走。伍全心头火起,吩咐衙役把尸体抬回去,自己在附近查看,因为报案得早,路上来往的百姓不多,再说三人倒地哪儿,到处是血,也没人敢往前凑,现场得以保留。
伍全很快看出三具尸体周围有马印,这儿原先是有马的,只是不知马是死者骑来的,还是凶手骑来的,现在去了哪里。
他正细心察看地面,一个眉心有痣的差役把周东带来,道:“大人,这人报案。”
来回奔波一路,日已出,阳光热烘照着在头上,周东还是觉身浑身直冒汗气,结结巴巴把一具尸体倒在家门口的事说了。
伍全眼睛眯了眯眼,道:“走,看看去。”
从东平街到周东家,这一段的马蹄印早就被行人踏平了,不过,死者一身黑色夜行衣,倒是跟其他三具死尸相同,伍全很快归为同一伙。
周东被带回京兆府做笔录。
伍全看着呈上来的口供,眉头皱成一团,这案子很棘手啊,现场没有人证,周东光听到惊叫声,那管什么用?
“大人,丞相府的人求见。”差役凑上来道。
伍全抬眸,道:“快快有请。”
黑子换了一身衣裳,和伍全见礼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