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风流-第2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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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墨抬眸看他,一双如深潭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很有天然呆的气质,道:“臣疏忽了,陛下稍等,臣这就让人上点心,有臣府上自己做的玫瑰糕、绿豆糕,也有素芳斋买来的糕点。”他认真说完,还不忘解释一句:“素芳斋最近新出了一种点心,叫什么枣泥糕,盼儿很喜欢吃,常叫人去买。”
刘询哭笑不得道:“朕是来尝糕点的么?”
玫瑰糕宫里也有,还是许平君喜欢吃,派御厨到永昌侯府学了半天,算是比较正宗,他吃着觉得还不错。可是他今天来,有更重要的事,主动要求在这里吃早饭,不过是为了亲近,消弥冷战留下的痕迹。这个大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果然,程墨接下来一句:“那陛下来做什么呢?”
要不是早有心理准备,刘询就要坐不住,滋溜一下,掉椅子下了。他来做什么,程墨不是应该心知肚明吗?
看着那双故装不明所以的眼睛,刘询心头打了个转,似笑非笑道:“大哥病了,朕来探病,没想到大哥生龙活虎在院中练拳,唉,朕为免大哥背负欺君之罪,只好装作不知了。”
“咳咳咳……”程墨被口水呛着了,咳了好几下,才起身行礼,道:“多谢陛下关爱,臣前几天偶感风寒,确实是病了,请医延药,今天才好些,刚能起床,就练练拳,出出汗,希望能好得更快呀。”
你就骗鬼吧。刘询腹诽,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只是看着程墨。
程墨心里有鬼,尴尬得不行,右手握成拳,凑到唇边,低低干咳一声。
桌上的瓷壶水沸了,水蒸汽蒸腾而上,模糊了刘询的视线,程墨有些发热的脸庞才感觉好了些。他坐下假装泡茶,低下头,不去看刘询的视线,没办法啊,皇帝威权越来越重,气场越来越强大,自己可真有点吃不消了。
程墨来自现代,没有皇权至上的思想,可他睁眼说瞎话,被人当场识破,做不到无所谓,唉,还是脸皮不够厚呀。
刘询见他到这时候还不肯低头,便重重“哼”了一声。
程墨不解,停了手里的茶壶,抬眸看他。
刘询为人谦和,当了皇帝后,谦和不改,那时霍光还大权在握,程墨以为他能忍,没想到霍光退后,他对待朝臣们依然谦和,对他这个大哥更是没有一句重话,两人难得有分岐,他也不仗着自己是皇帝,拿威权压人,而是心平气和的讲道理,商量出妥当的办法。没想到今天他摆起了皇帝的谱。程墨有些想笑,唇角刚向上勾,一看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又赶紧敛了笑意,站了起来。
皇帝没让他坐呢,他自作主张坐下,难怪皇帝要“哼哼”了。看来,今天不表态是不行啦。
刘询不再理他,自顾自端了刚泡好的热茶喝了一口,刚换的茶泡出来的茶水就是不一样啊,刘询喝得津津有味,一脸陶醉。
刚才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了一泡茶,也没见他脸上露出这种表情,程墨状似恭敬,心里很不以为然,做作揖行礼状站着。
刘询把一杯茶慢慢喝完,程墨还是没有任何言语,他心里极是不快,脸一沉,把茶杯重重往黑檀木茶盘上一搁,薄薄的唇紧紧抿成一线。
这是生气了?他难得生气,一生气便是这副臭德性。皇帝一怒伏尸百万,何况是跑上门来伏低做小,面子挂不住的皇帝?天知道惹得他老羞成怒时,又会发生什么事?程墨打定主意,陪了笑,道:“陛下,臣自问没有处理政务和经验,甫一转为文官,便是文官之首的丞相,这民政,臣真的没有信心做好,与其勉力而为,最后落得万人唾骂,还不如一早袖手。”
要是在史书上留下一个无能的名声,遗臭万年,那还不如不做呢。虽说小时候老师让写长大后的理想时,他也曾想当科学家,当政治家,可事实摆在面前,前世他是打造了一个超级商业王国,跟政治家科学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刘询翻了个白眼儿,道:“我继位前,也没当皇帝的经验。”
他一向少年老成,为人端方,这时陡然做起翻白眼的动作,不见轻松,反而把程墨恶心到了。可一细想他的话,又何曾不是呢,没有做到,谁能一锤定音,自认不行?
刘询见把他说得哑口无言,开始循循善诱:“霍大将军几个儿子已不在朝堂,唯有你这个女婿,难道他不会动用手中的人脉支持你?你有难以决断的事,难道不能请教于他?现在你又成了苏卿的女婿,他根基虽不及霍大将军,这人脉也不少吧?他只有一个女儿,偏偏嫁了你。”
程墨总算明白了,皇帝不想霍光大权独揽,却想得到他的人脉,想要得到他处理政务的经验,那通过什么方式得到呢?他便是桥梁了,如果这么看这件事的话,或者他这丞相将就着当个一两年,待皇帝坐稳龙椅,也就可以挂冠离去了。
程墨道:“陛下容臣想一想。”
这件事,他真的得好好想想。
刘询见他不再坚决拒绝,算是让了一步,只要肯让步就好,他脸色稍霁,道:“大哥快请坐下说话。”
你一会儿端皇帝的架子,一会儿又跟我谈兄弟情义,累不累啊?这回轮到程墨哭笑不得了。他道了谢刚坐下,便见窗外人影一人,攸忽不见。
这幢府邸原是赵王府,建造时为了通风采光良好,窗户开得极底,只有半人高,这时天气暖和,窗又开着,刚才过去的女子身材高挑纤细,不是青萝是谁?
第503章 故主()
十日一休沐,今天刚好是休沐的日子,刘询一早起来没有去宣室殿批奏折,而是换了一件绽蓝色禅衣,带两个身手不俗做家奴打扮的羽林郎,出了宫门,直奔永昌侯府。
程墨吩咐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他是怎么进来的?
府里闭门谢客,可府上的人不能喝西北风吧?几十号人每日所需的新鲜菜蔬,是由原来侍候刘询的小厮小七外出采购的。
小七没有净身,不能随刘询进宫。他侍候刘询尽心尽力,当时刘询还是一个寄人篱下的穷小子,他对刘询没有一丝轻视,也就在刘询心里留下好印象了。刘询被霍光迎进宫时,百忙之中,还不忘提一提小七。
小七因而从普通的小厮成为采购。采购是府里几个有油水的差使之一,哪怕他不中饱私囊,那些商家为了巴结他,让他采买自家的菜蔬,礼物也少不了。
今天,小七像往常一样,带了几个小厮,驾一辆大车,朝府门口的角门驶去,刚出角门,就瞧见一张熟面孔,那个他引以为傲的青年,正站在台阶上,看着一个青衣小帽的少年和树根争吵呢。
狗子的伤没有好,不能当差,这门子头儿,隐隐的便是树根了,几个门子都听他的。而树根,当然是唯程墨之命是从。程墨既说闭门谢客,他便牢牢守紧门户,除了府里的人,一概拦住,包括武空、张清等和程墨过从甚密的常客。
随刘询来的两个羽林郎,一个叫任睿,一个叫杨锴,都曾得名师指点,身手不俗。两人刚进羽林卫不久,被安排在宣室殿值班。这会儿和树根交涉,被树根气得脸孔涨红的是任睿。
皇帝微服私访,任睿不好说破,谁知道不远处那些蹲在路边,面前放一个破碗的乞儿是不是朝中哪位大人的耳目?现在永昌侯府万众瞩目,难保没有人抢先一步,在这儿安插耳目。可是无论他怎么说,那不开窍的门子就是不肯放他们进去。
任睿气呼呼道:“信不信我一拳打晕你?”
他是真的想一拳把这讨人厌的门子打晕,陛下才好畅通无阻地进府。
树根不甘示弱,双手插腰,插胸凸肚,大声嚷道:“来啊来啊,怕你不是好汉。”
任睿快气炸了,他是堂堂羽林郎,哪会怕一个小小的门子?可眼前这个门子,却是顶头上司程卫尉家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啊,他胸膛起伏不停,双手捏得格格作响。杨锴怕他真的挥拳,忙一把抱住他,刚要说话,旁边有人道:“这不是二郎君么?”
任睿和杨锴一心一意跟树根较劲,都没注意角门儿开了,出来几人一车。两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同样青衣小帽的少年飞奔过来,热情万丈地跑到皇帝跟前,脸上笑得只见牙不见眼睛。
任睿和杨锴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喝道:“做什么?”嘴里说话,身手也不慢,杨锴一个闪身,硬生生拦在小七和刘询面前,任睿已把小七拿下,倒剪双手控制起来。
小七见刘询来了,高兴坏了,一时忘形,没想那么多,刘询在府上时,府中上下都以二郎君称呼,他也这么叫惯了,可没想到他刚打了个招呼,便被年龄跟他差不多的小厮给拿下了。脖颈处一阵剧痛,感觉脖子就要被扭断了,疼得他眼泪洼洼,委委屈屈地再叫了一声:“二郎君,是我,小七啊。”
难道二郎君当了皇帝,就不认得他了么?
无论任睿怎么说,树根都不肯放他们进去,看得刘询暗暗点头,他没有出声,也有从细处观察,探测程墨决心的想法。
角门儿出来几个小厮,他早就看到了,却没有注意来的是谁,他是皇帝之尊,也不会去注意大臣家中几个奴仆。直到小七出声,他才再次望了过去。
“放开他。”
任睿应了一声,放开小七的同时,掌上劲力轻吐,把他推开两尺。
小七一得自由,朝刘询纳头便拜,又叫了一声:“二郎君!”
这一声,语带哽咽,眼含热泪,把杨锴看得莫名其妙。
刘询温声道:“你还好吗?”
“好,好得很。”小七从地上爬起来,转过身便骂树根:“瞎了你的狗眼,没瞧见二郎君回府了吗?还不让二郎君进去!”
刘询龙潜时曾在府中住过,虽然程墨从不提起,但新进府的奴仆人人知道,那些老人私下里都当荣耀讲呢。
皇帝来了,能不让他进吗?树根乖乖吩咐开门。
小七在前引路,到月洞门时,让杏花去打听,阿郎歇在哪位夫人院里,霍书涵因此得知,皇帝来了。
皇帝亲来劝说,不能不说是莫大的荣耀,可霍书涵生怕程墨牛脾气发作,不肯就坡下驴,便让青萝过来听墙角。
霍书涵听说在刘询软硬兼施之下,程墨总算改了口风,愿意考虑,不由嫣然一笑,道:“吩咐厨房,备些点心送过去。”
刘询心情舒畅,脸上便有了笑容,道:“大哥若为相,须先从整肃吏治开始,冗员一概开除,那是不用说了,再一个,若对朕继位有微词的,也留不得。”
他不是食古不化的人,可不会以为一味的恩宠就能让那些对他成见甚深的人,心悦诚服真心归附于他,必要的时候,一手大棒,一手萝卜,才最具成效。
他的心思,程墨如何不知?皇帝想当明君,总得有人出来扮黑脸,把那些只忠于昭帝,不肯真心归附他的臣子们剔出去。要不然,为何一挨霍光隐退,他便要整肃吏治?本来这活儿让自己的老岳丈去干最好,反弹的力度最小,现在不是没办法么?
他道:“陛下圣明,臣自当厘清冗员,还我朝一个吏治清明。”
刘询大喜,道:“大哥若对为相没有信心,也可以借此练练手,待威信树立起来,为相自然没有问题了。”
身为丞相,若政令不出庑门,可就成笑话了。他以为程墨担心这个,便想让他借整肃吏治为由,组建自己的班底。
第504章 心机()
莳花馆是京城四大勾栏之一,这里的姑娘姿色出众,身段儿曼妙,惯会服侍人,消费自然很高,真正地挥金如土,能在这里消费的人,不是勋贵公卿,便是豪强巨富。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门前两枝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把进进出出的男人们照得纤毫毕现,有三两成群相约而来的,也有在门口遇上,互相见礼寒喧,然后把臂进去的,龟公笑得眼睛没了缝,不停点头哈腰,把客人迎进去。
二楼是一个个装饰华丽的房间,有的房门紧闭,不时传出男人或猥琐或爽朗的笑声,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却是从房门半掩的房间传出来。
通往这些房间的走廊铺了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没有半点声息,时有客人搂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走过,也有一些穿着暴露的婢女手托红漆托盘,托盘上美酒点心吃食,应有尽有。
走廊尽头靠左的房间,房门紧闭,房中一个年约四旬,身材瘦削的男子独坐饮酒,旁边一个妖妖娆娆的女子手持酒壶,不时为这男子续酒,男子一只手在女子高耸饱满的酥胸上揉揉捏捏,用的力度重了,女子便低低喘了一声。
门外有人低声道:“张十三郎可在这里么?”
男子朝女子呶呶嘴,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