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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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不寒而栗。
核子和平
帝国退出后而独立的国家,显然对战事都兴趣不大。除了极少数例外,自1945年以来已经不再有入侵并吞其他国家的事情发生。这种征服在过去一向是政治史上不可或缺的基本要素,许多伟大的帝国因此建立,大多数过去的统治者和民众也认为这是历史的必然。然而,今天世上任何地方都已经不可能再发生像是古罗马人、蒙古人和土耳其人那些逐鹿天下的事。自1945年以来,没有任何一个经联合国承认的独立国家遭到征服而灭国。虽然小型国际战争时而发生,仍有达百万的民众在战事中丧命,但战争已经不再是常态。
许多人以为和平是西欧的特『色』,那里富裕而民主,战事完全绝迹,但事实上,和平是先在其他地区发展,最后才传到了欧洲。所以,像是在南美,最后几场严重的国际战争是1941年的秘鲁与厄瓜多尔战争,以及1932~1935年的玻利维亚与巴拉圭战争。而且在这之前,南美在1879~1884年之后就不再有其他严重战事,当时一方是智利,另一方则是玻利维亚和秘鲁。
我们可能并不认为阿拉伯世界是个特别和平的地方,但自从阿拉伯国家赢得独立之后,只有一次曾经爆发两国全面交战事件(伊拉克于1990年入侵科威特)。确实,边界冲突层出不穷(像是1970年叙利亚与约旦),多次有国家入侵他国干涉内政(像是叙利亚入侵黎巴嫩),有许许多多的内战(像是阿尔及利亚、也门、利比亚),而且政变和叛『乱』时有所闻。但事实就是,除了海湾战争外,阿拉伯国家之间就再也没有其他全面的国际战争。就算把范围扩大到整个穆斯林世界,也只是再增加了两伊战争这个例子。无论是土耳其–伊朗战争、巴基斯坦–阿富汗战争,或是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战争,都从来没有发生。
在非洲,事情远远不那么乐观。但就算在非洲,大多数冲突也只是内战和政变。自从非洲国家在20世纪60和70年代赢得独立之后,就极少有国家试图征服彼此、取而代之。
在过去,如果有些相对平静的年代(像是1871~1914年的欧洲),总是接着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战事。但这次不同。原因就在于,真正的和平不该只是“现在没有战争”,而是“不可能发生战争”。在过去,全世界从来未曾有过真正的世界和平。像是在1871~1914年间,欧洲各地的战争仍然是一触即发,不管是军队、政治家或一般公民也都有这种心理准备。过去所有所谓的和平时期都是如此。国际政治过去的铁律就说,“任何两个相邻的政体,都会有某种可能,让他们在一年之内向对方宣战”。像这样的丛林法则,无论是在19世纪晚期的欧洲、中世纪的欧洲、古代的中国或是古希腊,都同样大行其道、屡屡成真。如果雅典和斯巴达在公元前450年达成和平,很可能在公元前449年就又再度打了起来。
然而,我们今天已经打破了这个丛林法则。现在有的是真正的和平,而不只是没有战争。对于大多数的政体来说,都没有什么合理可信的情况会在一年之内导致全面开战。有什么可能,会让德国和法国忽然开战?中国和日本?巴西和阿根廷?虽然可能会有某些小规模边界冲突,但现在除非发生了某个世界末日等级的事件,否则几乎不可能再次爆发传统的全面战争。如果说明年这个时候,阿根廷装甲师要一路横扫到巴西里约的大门口,而巴西又要地毯式轰炸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可能『性』只能说微乎其微。当然,有几对国家之间仍然可能出现战争,像是以『色』列和叙利亚、埃塞俄比亚和厄立特里亚,或是美国和伊朗,但这些只是例外情况,反而是证实了规则的存在。
当然,未来情况也可能有所改变,到时候回头来看,就会觉得现在这个想法天真得难以想象。但从历史的角度来看,现在的天真仍然是件好事。在过去,从来没有这种四方和平、难以想象战争爆发的年代。
目前已经有许多学者发表许多著作和文章,解释为何现在会有这个令人愉悦的发展,其中大致提出几项重要因素。首先,战争的成本大幅上升。如果说有个最高诺贝尔和平奖,应该把奖颁给罗伯特·奥本海默以及和他一起研发出原子弹的同事。有了核武器之后,超级大国之间如果再开战,无异等于集体『自杀』。因此,想要武力征服全球也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其次,正因为战争的成本飙升,也就代表其利润下降。在史上大多数时候,只要掠夺或兼并敌人的领土,就能为自己的国力注入一剂强心针。过去的财富多半就是田地、牛、奴隶和黄金,无论要抢劫或占领都十分方便。但到了今天,财富的形式变成了人力资本、科技知识,以及像是银行这种复杂的社会经济结构,想要抢夺或是占领都相当困难。
让我们以加州为例。加州最初是以金矿起家,但现在的经济重心已经转移到了硅谷和好莱坞。如果今天俄罗斯忽然打算武力进犯加州,派出百万大军登陆旧金山海滩,挥军直入,一切会如何?他们几乎会是一无所得。毕竟,像是硅谷虽然叫硅谷,却没有硅矿。这里的财富重点是点子和想法,也就是那些谷歌工程师,还有好莱坞的编剧、导演和特效人员。俄罗斯的坦克还没开到日落大道,他们早就已经搭机逃到海角天边去了。虽然现在世界上仍然偶尔会发生大规模国际战争(例如伊拉克入侵科威特),但原因在于这些地方的财富多半属于传统的实质财富。虽然科威特首长也能逃往国外,但油田却是万万跑不了。
同时,虽然战争已经不再那么有利可图,但和平却成了一笔越来越划算的生意。在过去的农业经济中,长途贸易和外国投资并非重点,因此和平顶多只是省下战争费用,其他并无太大好处。例如在1500年,如果日韩两国处于和平状态,韩国大众就不用负担沉重的战争税,也不用担心日本毁灭『性』的侵略攻击;但除此之外,荷包并不会变满。但到了现代的资本主义经济,外贸和投资变得至关重要,和平可以说也开始有了特殊的红利。只要日本和韩国相安无事,韩国人可以把产品卖给日本,可以在日本交易股票,也可以接受日本来的投资,而这些都能振兴韩国的经济。
最后一项重点,在于全球政治文化也有了结构『性』的大变动。史上有许多领导精英(像是匈奴的单于、维京人的首领、阿兹特克的祭司)其实认为战争是件好事;也有些领袖虽然认为战争很邪恶,但认为这避无可避,只能做好准备,随时要抢占上风。在我们这个时代,是史上第一次由爱好和平的精英分子来领导,这些政治家、商人、知识分子和艺术家确实相信战争是一种邪恶,而且也相信战争能够避免。(虽然过去也有像是早期基督徒之类的和平主义者,但就算在极少数情况下他们获得了权力,却常常就忘了那些要“把左脸也转过去”的教条。)
所以,现在有四大因素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核子末日的威胁促进了和平主义;和平主义大行其道,于是战争退散、贸易兴旺;贸易成长,也就让和平的利润更高,而战争的成本也更高。随着时间过去,这个良『性』循环也就对战争造成另一个阻碍,而且可能最后看来会是最重要的阻碍:因为国际网络日渐紧密,使得多数国家无法再维持全然独立,所以其中任何一国片面宣战的机会也就大幅降低。大多数国家之所以不再发动全面战争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们已经不再能够完全独立行事。虽然不管是在以『色』列、意大利、墨西哥或泰国,人民可能还是以为自己是个独立的国家,但其实任何经济或外交政策都不可能自外于他国,全面『性』的战争也不可能独自发动。正如我们在第十一章所提,现在正面临着全球帝国的形成。而这个帝国与之前的帝国也十分类似,会努力维持其疆域内的和平。正因为全球帝国的疆域就是全世界,所以世界和平也就能得到有效的维持。
有人会说,所谓的现代就是充满了盲目的屠杀、战争和压迫,而代表意象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壕、广岛的蘑菇状爆炸云,以及希特勒几近疯狂的意志。但也有人说,现代是个和平的时代,像是南美从来没有战壕,莫斯科和纽约从来没见过那些蘑菇云,而甘地和路德·金都让我们看到了宁静致远的缩影。
究竟孰是孰非?其实需要时间来证明。我们只要回顾过往就会发现,自己对于过去历史的看法总是受到近几年事件的左右。如果这一章是写在1945年或是1962年,可能看法就会偏向悲观。但正因为已经来到2014年,整个看待现代历史的观点也就相对比较愉快。
为了让乐观主义者和悲观主义者都能满意,或许可以说我们正在天堂和地狱的岔路口,而我们还不知道自己会朝向哪一个方向。历史还没告诉我们该挑哪边,而只要发生某些巧合,往哪边走都不算意外。
注释:
'1'所谓“密切社群”(intimatemunity)指的是社群中成员都认识、熟悉彼此,并且互相依赖共存。
第57章 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1)()
在过去的500年间,我们见证了一连串令人惊叹的革命。地球在生态和历史上都已经整合成一个单一的领域。经济呈现指数增长,今日人类所享有的财富在过去只有可能出现在童话里。而科学和工业革命也带给我们超人类的力量,以及几乎可以说无限的能源。不仅社会秩序完全改变,政治、日常生活和人类心理也彻底改观。
只不过,我们真的更快乐了吗?人类在过去5世纪间积蓄的财富,是不是真的让我们找到了新的满足感?有了取之不尽的能源之后,我们是不是也得到了用之不竭的快乐?如果我们往更久之前回顾,认知革命以来这动『荡』不安的7万年间,世界是不是真的变得更好?到现在,阿姆斯特朗的脚印还留在无风的月球上,而3万年前也有个不知名的人,把手印留在雪维洞『穴』里;他们究竟谁比较快乐?如果后来的人并没有比较快乐,我们又为什么要发展农业、城市、文字、钱币、帝国、科学和工业呢?
历史学家很少问这样的问题。他们不去讨论秦朝人是不是比先前采集为生的人更快乐,伊斯兰兴起后,埃及人是不是对生活更满意,也不讨论欧洲帝国在非洲崩溃之后,数百万非洲人的幸福受到什么影响。然而,这些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历史问题。目前大多数的意识形态和政治纲领,虽然都说要追求人类幸福,但对于幸福快乐的真正来源为何却还是不明就里。民族主义者会说政治自决能够带来快乐。『共产』主义者会说无产阶级专政能够带来快乐。资本主义者会说自由市场能够创造经济成长,能够教导人类自立自强、积极进取,所以能够为最多人带来最大的快乐。
如果经过仔细研究,结果全盘推翻了这些人的假设,情况会如何?如果经济成长和自立自强并不会让人更快乐,又何必将资本主义奉如圭臬?如果研究显示大型帝国的属民通常比独立国家的公民更幸福,例如假设阿尔及利亚人被法国统治时比较快乐,那我们该怎么办?这样一来,要怎样评价去殖民化,民族自决的价值又该怎么说?
这些都还只是假设,但原因就是历史学家至今还在回避提出这些问题,更不用说什么时候才会找出答案了。学者研究历史,但只是点出了一切的情形,像是政治、社会、经济、『性』别、疾病、『性』、食物、服装,而很少有人提到这些究竟如何影响人类的幸福。这是我们对于历史理解的最大空白之处。
虽然很少有人提出对于快乐的长期纵观研究,但几乎所有学者和大众心中都多少有些模糊的定见。常有人认为,历史不断进展,人类的能力也不断增加。而一般来说,我们会运用能力来减轻痛苦、满足愿望,所以我们想必过得比中世纪的祖宗们来得快乐,而他们又一定比石器时代的狩猎采集者来得开心。
然而,这种进步论却可能有些问题。正如我们所见,新的倾向、行为和技能不一定会让生活过得更好。像是人类在农业革命学会了农耕畜牧,提升了人类整体形塑环境的力量,但对许多个人而言,生活反而变得更为艰苦。农民的工作比起狩猎采集者更为繁重,而且取得的食物种类变少、营养较不均衡,染上疾病与受到剥削的可能『性』都大增。同样,欧洲帝国开枝散叶,同时将各种概念、科技和农作物向四方传播,而且还打开了商业的新道路,大大提升了人类整体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