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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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资本消费主义的伦理,还有另一个革命『性』的意义。过去的伦理体系,常常要求人类做些难如登天的事,告诉他们照做就能上天堂。但总是要求他们慈悲、宽容,克服各种欲望和愤怒,还得放下己身的私利。这对大多数人来说实在太过强人所难。所以翻开伦理道德的历史,虽然会看到许多美妙的理想,但遗憾的是几乎没人能做到。大多数基督徒的作为不像基督,大多数佛教徒没听佛陀的话,大多数儒家子弟可能会让孔子频频摇头。
但今天的情况有所不同了,大多数人都能轻松达到资本消费主义的理想。想要进入这种新伦理所承诺的天堂,条件就是有钱人应该继续贪婪下去,把时间投入赚更多的钱,至于一般大众则是要尽情满足自己的欲望和热情,想要什么就买什么。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信众终于真的能够做到宗教要求的条件。只不过,我们又怎么知道它承诺的天堂是什么样子?答案是:看看电视,你就知道。
第53章 一场永远的革命(1)()
工业革命找出新方法来进行能量转换和商品生产,于是人类对于周遭生态系统的依赖大减。结果就是人类开始砍伐森林、抽干沼泽、筑坝挡河、水漫平原,再铺上总长数万公里的铁路,并兴建摩天大都会。世界越来越被塑造成适合智人需求的样子,但其他物种的栖地就遭到破坏,这让它们迅速灭绝。地球曾经是一片蓝天绿地,但现在已经成了混凝土和塑料构成的商场。
今天,地球上住着大约70亿的智人。如果把所有人放上一个大磅秤,总重量约达3亿吨。另外,如果把所有家禽家畜(牛、猪、羊、鸡等等)也放在另一个更大的磅秤上,总重更足足达到7亿吨。但相对的是,如果把所有还幸存的大型野生动物(包括豪猪、企鹅、大象和鲸鱼等等)也拿来称,总重量已经不到1亿吨。我们在童书、各种影像和电视上还是常常看到长颈鹿、狼和黑猩猩,但在现实世界里,这些物种都已所剩无几。全球大概只剩下8万只长颈鹿,但牛有15亿头;灰狼只剩20万只,但狗有4亿只;黑猩猩只剩25万只,相比之下,人有70亿。可见,人类真的已经称霸全球。{104}
然而,生态环境恶化并不代表就是资源短缺。我们在前一章已经提过,人类能用的资源其实不断增加,而且这个趋势很可能还会继续。正因如此,那些关于资源短缺的末日预言很可能并不会成真。但与此相反,生态环境的恶化却是太有凭有据、如假包换。在我们的未来,很可能会看到智人坐拥各种新原料和新能源,但同时摧毁了剩下的自然栖地,让大多数其他物种走向灭亡。
事实上,这场生态危机甚至也可能危及智人本身的生存。全球暖化、海平面上升、污染猖獗,使得地球对于人类来说也越来越不宜居住,未来很可能看到人类必须与自己引发的自然灾害不断拉扯较劲。而随着人类试图用自己的力量来对抗自然,压制整个生态系统来满足自己的需求和冲动,就可能引发越来越多无法预期的危险副作用。到了那个时候,可能就得用更激烈的手法才能『操』控生态系统,但也就会引起更大的混『乱』。
很多人称呼这是“自然的毁灭”。然而,这其实并不能算是“毁灭”,而只是“改变”。自然是无法“毁灭”的。6500万年前,一颗陨石让恐龙灭绝,但却为哺『乳』类动物开启了一条康庄大道。今天,人类正在让许多物种灭绝,甚至可能包括自己。但即使如此,还是有某些生物过得生龙活虎。举例来说,老鼠和蟑螂可说是正在全盛时期。如果今天发生核灾而让世界末日降临,这些顽强的动物很有可能就会从闷烧的废墟里爬出来,准备好继续将自己的dna传给千代万代。或许,现在的6500万年后,会有一群高智商的老鼠心怀感激地回顾人类造成的这场灾难,就像我们现在感谢那颗杀死恐龙的陨石一般。
但不论如何,现在讨论人类灭绝还是为时过早。自从工业革命以来,世界人口成长正处于前所未有的高峰。在1700年,全球有将近7亿人。到了1800年,只增加到9。5亿人。但到了1900年,人口增长将近一倍达到16亿。而到了2000年,更是已经翻了两番,达到60亿。在2014年,已经达到足足70亿。
摩登的现代
虽然智人已经越来越不受自然的摆布,但却越来越受到现代产业和『政府』的支配。工业革命带来许多社会改造的实验『性』做法,而各种改变人类日常生活和心理的事件更是多不胜数。其中一个例子,就是将过去传统农业社会的时间节奏替换成工业社会一致而且精确的时间概念。
传统农业看的是自然的时间周期、有机的生长情况。当时多数社会都无法准确测量时间,而且对这件事实在也没多大兴趣。毕竟,当时没有时钟、没有时刻表,重要的是太阳的运行、植物的生长周期。当时没有人人统一的工作日,而且在不同季节的生活习惯也有极大不同。农业社会的人知道太阳该在天上哪个位置,会焦急地等着雨季和收获季的征兆,但是小时的概念就不在他们心里,而年份的概念更是于他们如浮云。如果有人穿越时空来到中世纪的村庄,问当地人“今年是哪一年”,当地人除了会觉得这个人衣着古怪,可能还觉得会问这个问题应该是脑筋有点问题。
与中世纪农民和鞋匠相比,现代工业对太阳或季节可说是完全不在乎,更重视的是要追求精确和一致。举例来说,在中世纪的鞋店里,每个鞋匠都是从鞋底到鞋扣一手包办。如果某个鞋匠上班迟到,完全不会影响到别人的工作。但如果是在现代的制鞋生产线,每个工人面对的机器都只负责鞋子的一小部分,完成后再交给下一台机器。假设其中某台机器的工人睡过头,整条生产线就得停摆。为了避免这种灾难发生,每个人都得严格遵守确切、共同的时间表。每个工人在完全相同的时间开始上班。不管饿了没,都要在同样的时间午休吃饭。等到换班哨音一响,所有人都得下班回家,不管手上的事情做完了没。
工业革命不仅为人类带来了时刻表和生产线的概念,更将这些概念推广到几乎所有的人类活动当中。就在工厂用时刻表规范劳工行为之后不久,学校也开始采用了这一套,接着医院、『政府』机关,甚至杂货店也行礼如仪。就算那些没有生产线和机器的地方,时刻表也成了王道。毕竟,假设工厂是下午5点下班放人,当地的酒吧难道不是应该5:02开门营业最为恰当?
这套时刻表系统的推广,公共运输是个关键。如果工人得在8:00准时开工,火车或公交车就一定得在7:55分抵达工厂大门。晚了几分钟,就可能使产量减少,甚至让那些不幸迟到的人遭到裁员。在1784年,英国首次出现公布时刻表的马车载运服务,只列了几点出发,而没有几点抵达。在当时,英国每个大城小镇都有不同的时间,与伦敦时间可能有半小时之差。伦敦正午12:00的时候,可能在利物浦是12:20,而在坎特伯里还只是11:50。因为当时没有电话、没有收音机、没有电视,也没有快速的火车,所以没人知道这些时间不同。而且,又何必在意呢?{105}
英国的第一条商业铁路在1830年正式启用,连接利物浦和曼彻斯特。10年后,终于首次公布火车时刻表。因为火车的速度比传统马车快上太多,所以各地时间的微小差异就造成了巨大的困扰。1847年,英国各家火车业者齐聚一堂,研拟同意统一协调所有火车时刻表,一概以格林尼治天文台的时间为准,而不再遵循利物浦、曼彻斯特、格拉斯哥或任何其他城市的当地时间。在火车业者开了头之后,越来越多机构跟进这股风『潮』。最后在1880年,英国『政府』迈出了前所未有的一步,立法规定全英国的时刻表都必须以格林尼治时间为准。这是史上第一次有国家采取了全国统一的时刻表,要求人民依据人工的时钟来过生活,而不是依据当地的日升日落周期有所调整。
从这个小小的出发点,后来发展出全球『性』的时刻表网络,全球同步的误差不到一秒。而在广播媒体上场之后(先是电台,后来则是电视),一方面人类进入了时刻表的世界,一方面广播媒体更成了主要的执行者和传播者。电台广播最早的内容之一就是报时用的讯号,通过哔声让偏远地区的居民或海上的船舶都能据以调整时钟。后来,电台也发展出每小时播报新闻的习惯。直到现在,新闻广播开头的第一条仍然是现在时间,就算战争爆发也得放在后面再报。第二次大战期间,英国广播公司的新闻播送到纳粹占领下的欧洲地区,而每段新闻广播的开头就是大本钟报时钟声的现场直播,可以说正是自由的钟声。甚至还有些天才的德国物理学家,居然找出一套方法,只要靠着钟声在广播中的微小差异,就能判断伦敦当时的天气。对德国空军来说,这可是珍贵无比的战事情报。等到英国私密情报局也发现了这一点,就不再采用现场直播,而用一组录音来取代。
为了让时刻表这套网络能够运作顺畅,人们开始四处都能见到价格便宜但运行精准的携带式时钟。当时如果是在中东或南美,顶多可能只有几个日晷。而在欧洲中世纪的城镇里,通常是全城共享一个时钟:在城镇的中央广场建起一座高塔,上面就有个巨大的时钟。这些塔钟几乎从来没有准过,但既然城里也没有其他的钟,似乎也就没什么关系。而到了现在,任何一个有钱人家的家里,计时装置的数量很可能就远远超过某个中世纪国家全国上下的数量。现在想知道时间,可以看一下腕上的手表,瞄一眼你的手机,瞧一下床边的闹钟,盯一下厨房的挂钟,瞟一眼微波炉上的时间,瞥一下你的电视机或dvd机,甚至计算机上的任务栏都会告诉你现在几点。想要不知道现在几点,还真是得刻意花上一点功夫才行。
一般人每天会看上几十次时间,原因就在于现代似乎一切都得按时完成。闹钟早上7点把我们叫醒,我们用不多不少的50秒加热冷冻贝果,刷牙刷个3分钟,直到电动牙刷发出哔声,我们要赶7:40的火车上班,在健身房的跑步机跑到哔声告诉我们过了半小时,晚上7点坐在电视前看最喜欢的节目,中间还在特定时间被每秒好几万元的广告打断,就算精神崩溃去找心理医师,他听你发牢『骚』的诊疗时间也是一节标准50分钟。
工业革命让人类社会起了数十种重大的变化,采用工业化的时间概念只是其中之一。其他著名的项目还包括都市化、农民阶级消失、工业无产阶级的兴起、对一般大众的赋能、民主化、青少年文化,以及父权社会的解体。
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有史以来人类最大的社会革命:家庭和地方社群崩溃,改由国家和市场取代。据我们目前所知,人类在100多万年前生活在小型、亲密的社群之中,社群成员大多数都是亲戚。认知革命和农业革命并没有改变这一点。这两项革命让不同的家庭和社群结合,形成部落、城市、王国和帝国,但家庭和社群仍然是所有人类社会最基本的结构单位。但后来,工业革命不过花了短短两世纪左右,就将这些单位粉碎成了原子。许多过去家庭和社群的功能,现在都被国家和市场取代。
家庭和社群的崩溃
在工业革命之前,多数人的日常生活都逃不脱三大传统框架:核心家庭、大家庭,以及当地的密切社群。'1'大多数人在家族企业工作(例如家族的农场,或是家族经营的工作坊),或者也可能在邻居的家族企业工作。这时的家庭除了家庭功能,还要兼顾福利制度、卫生体系、教育系统、建筑产业、劳工工会、退休基金、保险公司、广播、电视、报纸、银行,甚至警察功能。
有人病了,由家庭来照顾。有人老了,由家庭来赡养,而子女就是最好的退休基金。有人过世,孤儿就由大家庭其他成员照顾。有人想盖小屋,大家庭提供人力。有人想开公司,大家庭提供资金。有人想结婚,家庭里也会选择或至少审核一下这未来的对象。如果和邻居发生冲突,要吵架也有家人助阵。然而,如果病情太严重,光是家庭或家族还无法处理,或是新公司需要的资金太庞大,或是邻里争吵已经到了要变成暴力斗争的地步,当地社群就会介入。
当地社群介入时,依据的是当地的传统以及有来有往的互助原则,常常会和自由市场的供需法则有相当大的差异。像是在传统的中世纪社会,如果邻居需要我帮忙盖屋子或是放羊,我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