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红尘岸-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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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阿史那欲谷似要将心脏都咳出一般,气若游丝的身躯好似只有这咳声还带了些力气。
“可汗……呜呜……”旁边的可敦哭泣着去揩他胸前的血迹。
无神的眼空洞张望,没有意识一般。当眼角瞥到一个身影时,瞳孔倏地一缩。
“风……”沙哑屋里的开口,竭力唤着心头的渴望。
“可汗——”卫子君上前一步,捉住颤抖着伸向自己的手。
“好……在……众臣都在……颉利发……阎洪达……”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臣在!”两人跪向前。
“你二人……拟诏……”喘息着继续道:“昭告全国……我乙毗咄陆可汗……传……传位……给……咳咳……”又是一阵疾咳。
“……”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几张不已,竖起两只耳朵,听那口中将吐出什么样的名字。
“……咳咳……”一串咳声过后,清爽了许多,也虚弱了许多。紧接着,爆出了一个所有人都不曾想象的名字。
“卫风……传位给……左贤王……卫……风……”像是完成了极大的使命,用尽最大的力气说完,头一偏,不再言语。
“可汗……”所有人,包括卫子君在内,都惊呼了一声。
所有人离去,那只无力的手依然紧紧拉着卫子君,“风……扶我起来……”
望着斜卧在怀里的人,卫子君心头一阵抽紧,所有拒绝的话,不忍再讲出口,对于一个濒死的人,任谁也忍不下那颗心。
“风……守护好西突厥……帮我……守住……”
“嗯!”
“风……你……发誓!”
“卫风向可汗发誓,只要卫风在,西突厥就在!”
怀中人露出欣慰的笑容,将头埋进了卫子君怀里,“我……知足了……能死在你的怀里……多好……”
“可汗不会死……不会……”卫子君有些哽咽,虽然极力隐忍,那泪海是滑了下来。
“风……你为我哭了……莫哭……让我……再看你看你……”眷恋的目光紧锁住面前的脸孔,想要将那张脸印进心里,让自己便是来生,便是生生世世也认得出。
“风……我……我……”终是没将那三个字说出口,“……我……舍不得你……”
望着那眼中的眷恋,那欲说还休的表情,卫子君心中一疼,她什么也给不了他,什么也给不了。轻叹一声,手抚着他的额,低头,将唇印向他的眉心。
怀中的人轻抖,缓缓闭上了眼睛。
泪,滴落他冰凉的脸孔。
沉静了许久,怀中人不动,她也不动,就这样印着他的额。良久,卫子君移开嘴唇,轻唤:“可汗……”
没有回答,“可汗……” 再次唤道,依然没有回答。卫子君心慌起来,轻晃着怀中人,方才发觉,怀中的人依然没了气息。
“可汗……”满地的人,跪在帐外嚎哭。
卫子君拭去眼角的泪水,她不习惯这样嚎哭的场面。
心中的难过,并不亚于在场嚎哭不止的每一个,多日的相处,便是陌生人也会产生情感,何况他对她那么好,那么依赖她,冲着她,放纵着她,把最好的都给了她。
立在不远处地贺鲁,冷言观瞧着一切。 阿史那欲谷,他的族叔,没有把汗位传给他,特没有给他自己的嫡亲弟弟特勤,反倒给了一个外人。他并非不服气,他清楚他的能力,只是……他会忠于西突厥吗?他也曾极力盼望过那个位子,而今,这位子却落入他人之手,为何,他却如此平静?没有忿忿不平?是否,那个人,对他的意义似乎已经有所不同,是因为这个吗?
“哼!看他哭得假惺惺,却不知心里有多高兴!”旁边的阿希结泥熟俟斤瞪着卫子君,忿忿对贺鲁道。
“叶护,您看他那张脸蛋儿,如果逼他漦面……看他还能不能再以这张脸来诱惑人。”阿希结泥熟俟斤理所当然地认为,卫子君是靠着阿史那欲谷的宠爱得了汗位,心中自是一万个不服,也为贺鲁一万个不甘。
“休要胡说!”逼他漦面!贺鲁的心没来由的痛了一下。
无数的人跪在帐外嚎哭,杀马宰羊,绕帐走马,并以刀面,让血水混着泪水一同流下。
卫子君来到停着尸身的帐前,见到那些血泪交流的场面叹了一声,“漦面!还是自愿吧!”
“左贤王此话怎讲?漦面乃我突厥最神圣的表达哀思之仪式,怎可随意!”对于不服气之人,自是挺他任何话都此而,不服他之人又岂止他阿希结泥熟俟斤一个。
“人若痛,自是流血在心里,若无痛,血流满面又如何。”卫子君申请淡然,并不看他愤然的脸。
阿希结泥熟俟挑驯地看了卫子君一眼,快步向前,跪于帐前,抽出弯刀向额头连割三刀,放声大哭。
贺鲁见状无奈走向帐前,正要举刀漦面,卫子君上前一把抓住他举刀的手。“这样的面容,还是不要毁了吧。”贺鲁愣怔地望向卫子君,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情绪。
“左贤王该不是想为自己摆脱干系吧,左贤王,您还没有漦面,左贤王是可汗最宠爱之人,更应表达哀思,漦面自是难免,请吧。”阿希结泥熟俟斤将弯刀送至卫子君面前。
卫子君一愣,他要逼迫自己漦面?她当然知道他们的习俗。室点密时期,曾经有拜占庭使节瓦伦丁被逼漦面表哀,威远时期,又有唐朝宁国公主于回纥被破漦面,脸一个女子,都不被习俗放过,何况是他们不甚服气的她?她若不从,必会被认为不敬不诚,更会有什么枉费可汗对他一片真心之类的谴责,难道真的要她将自己割得血流满面吗?
不,就算她割了,他们对她的态度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反而会因为她的轻易顺从,而更加的看轻与她,她当然不能如他所愿。
思及至此,卫子君冷笑一声,“阿希结泥熟俟斤!你似乎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可汗过世,我便是西突厥的可汗,你一个下臣,竟敢对本汗王口出不逊!”卫子君声音陡然一凛,冰寒目光刺向阿希结泥熟俟斤。后者顿觉全身冷透,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今日,您你初犯,本汗王不予追究,若再口出不敬,当国法处置!”望着阿希结泥熟俟斤惊愣的面孔,卫子君冷笑了一下。凝聚内力,向着场内冷声道:“漦面之事,当属自愿,愿者即漦,不愿着无罪。”
言毕,转向贺鲁,“若叶护大人想漦面致哀,请自便吧。”
不再理会贺鲁复杂的眼神,径自走向停尸的帐中。很快便要焚尸了,她想多陪陪他。
第二卷 突厥篇 第七十章 服众
大昱太宁五年。
西突厥兔年,二月,西突厥左贤王卫子君继承汗位,是为乙毗射匮可汗。
各国前来吊唁的使节相距来到,卫子君以新君的身份,接待着先到来的使节。
前几日到来的大昱使节,带来了陈长的书信。
提起大昱,心中顿掀微澜。
大昱……可说是她的故乡,毕竟,在现代,她生活在那片土地,而今,她去世大昱的叛徒。
坐于纯金打造的汗位,卫子君很不习惯,因为这一切都太过奢华了。可汗所用之物,几乎全部用纯金打造。白银,是不能进入可汗牙帐的,可见又是一个崇尚黄金的汗国。
“可汗,老臣择了吉日,您看这日举行继位大典可好?”官位颉利发的老臣帕孜勒呈上一本册子,上面将日子禁忌,吉时等写得极为详细。
卫子君看了眼,随手放于案上,表情淡然,看不出喜怒,“继位大典,就算了,先王才过世,尚未下葬,不宜庆祝。”
“嗤……”下面传来不屑的一声。
众臣顿时紧张地互相张望,偷瞥着位于上座之人的表情。
卫子君看向声音的发源地,是贺鲁身后几个俟斤,却不知是哪一个,但显然,这些人很团结,都肃着一张脸,并不看那出声之人,以致他人很难看出到底是哪个如此胆大包天。
整个牙帐内静的可以听见众人的喘息声,看着那些紧张得冒汗的老臣,卫子君自嘲地笑了。
这些忠于先生的老臣,他们相信他们一直跟随的可汗,也尊敬他们可汗的选择,是以无论新君是谁,他们都会竭尽忠心。而那些血气方刚正当壮年的大臣们却自命不凡,不甘屈受于她这样一个白面小子之下。但不敬不服之心一起,后患无穷,她必须将他们所有不该有的想法消灭在今日。
思及至此,卫子君手指轻捻金杯,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众位大臣,今日抛开可汗身份,我与诸位爱臣聊上几句。而那些血气方刚正当壮年的大臣们却自命不凡,不甘屈受于她这样一个白面小子之下。但不敬不服之心一起,后患无穷,她必须将他们所有不该有的想法消灭在今日。
思及至此,卫子君手指轻捻金杯,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也尊敬他们可汗的选择,是以无论新君是谁,他们都会竭尽忠心。而那些血气方刚正当壮年的大臣们却自命不凡,不甘屈受于她这样一个白面下子之下。但不敬不服之心一起,后患无穷,她必须将他们所有不该有的想法消灭在今日。
思及至此,卫子君手指轻捻金杯,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众位大臣,今日抛开可汗身份,我与诸位爱臣聊上几句。新君继位,我知你们有疑问,有想法,当然,也有人愤慨的,也有不服气的,那愤慨的,自是为了自家兄弟鸣不平,至于那不服气的,无外乎是认为我以色侍君,认为我是凭借先王的宠爱得了汗位。不过……我要提醒各位,你们切不可再有如此想法,可知……这是在怀疑先王的英明?先王岂会仅凭一时喜好择君?岂会不考虑西突厥之安危而择君?至于我,曾立誓于先王,誓死守护西突厥,必不由尔等扰乱朝纲,轻贱君臣之道。明日起,尔等若再有怀疑先王之言论,当以侮辱君王之罪论处。”
说罢,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缓步踱到众臣中间,“我知!你们认为我不配坐这汗位,但配与不配不是你们说的,毕竟,坐在这里的是我,不是你们其中任何一个。我又知,我这样强势,你们不服气,那好,今日,我便给你们一个机会,记得,仅此一次,所以别错过。有什么不服气的,质问的,甚至谩骂的,一并打马过来,我不论罪,过了今日,我便不再姑息。”
话落,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些什么,许是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
忐忑的众臣偷瞥这立于身旁的人,那修长纤细的身形,还不及一个突厥女人强壮,却让他们眼神恍惚闪烁,不敢直视。瘦弱的身躯,好似无有缚鸡之力,却是那样的强势。那周身散发着的霸气,仅属于王者,凌厉之姿,让人的膝盖忍不住打抖。
整个牙帐,只有贺鲁一个人敢直直地望着她。
卫子君走至贺鲁面前,含笑问道:“贺鲁?可又说话?”贺鲁闪了闪前一刻还出神直视的眼,望着那夺目的笑靥,心头一跳,但又恼她戏谑的笑容,有些赌气地冷脸答道:“没有。”
卫子君大笑着踱开,突又冷然道:“何谓配?何为话说?”贺鲁闪了闪前一刻还出神直视的眼,望着那夺目的笑靥,心头一跳,但又恼她戏谑的笑容,有些赌气地冷脸答道:“没有。”
卫子君大笑着踱开,突又冷然道:“何为配?何为不配?治世明君当如何?治国手段又为何?文韬?武略?德行?你们可觉得我缺哪一样?德行?”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谁敢说他们的可汗缺德。
“可汗,今日是否当真不治罪。”阿悉结泥熟俟斤站出来问道。
卫子君双目直射他,“你当信我说的每一句话。”
“是,臣认为可汗德行上的确有些争议!”
此话出口,众臣皆惊。
卫子君平淡无波示意道:“你说!”
“可汗不该行禁忌之爱,有损国威。”阿悉结泥熟俟斤抖起勇气说道。
“禁忌之爱?你可曾见到我与哪个行禁忌之爱?”卫子君口气有些冰冷。
“这……众臣都知,先王宠爱与你。”
“你的意思是我与先王行禁忌之爱?你可亲眼所见?见到我与先王有何不轨?”
“这 ……臣也是听说……”
“既是听说,便无实据!道听途说你便深信?毫无证据便行责问?你可知你此行应做愚蠢?鲁莽行径可以死伤几次?你可知你在此事上否定我的同时,也等于否定了先王之德行?您可知你说出此等言论可是对先王不敬?你一不信新君,二不信先王,可知这是对先王在天之灵的亵渎?”
阿悉结泥熟俟斤越听腿越抖,深知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就是啊,这无凭无据的,他怎么就这么蠢呢!“可汗……臣知罪!臣无知妄言,请可汗恕罪。”扑通一声,跪地求饶。
卫子君扫了一眼地上的人,“起来吧,我说过今日不治罪。”目光移向众臣,又道:“先王宠爱于我,众臣的确看到,但先王乃惜我才华,爱我人品,有谁见到先王与我可曾有一丝违背世俗?明日起,若再有人与此事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