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兵夺鼎-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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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落成,对燕北而言心里少了个包袱,全军上下也都松了口气,再加上年关将近,各个部将的心气儿也都松了下来,常备的训练从两日一次、到三日一次、五日一次,直至年关前一旬谁都没再提过练兵的事情……这些变化燕北看在眼里,却也不愿多说什么。
飘然间,中平五年的最后一场雪在腊月席卷塞北,给草原蒙上一片鹅毛。
这年头哪个国家哪个种族都一样,上层贵族娱乐方式层出不穷,到了下层阶级便少得可怜……而到了军队之中的普通军卒,娱乐项目更是屈指可数。
手搏、角抵、蹴鞠,尽是些身体对抗的娱乐项目,越是临近年关人们越不愿动,生怕磕着碰着过不好年。以至于六博戏、斗鸡斗狗在军中盛行。
除了这些,也就剩下围着火堆饮酒吃肉了。
燕北等人也不例外。
离除夕还有五日,陈佐督着百人赶至最后的馕饼肉食、王义则在燕北手里领了制作爆竹的活计……这个时代没有火药与纸张制作的炮仗,人们只是用竹子削断,在除夕时丢入火盆,使之烧出‘噼啪’的声音,这也是后世爆竹的由来。不过他们身处塞北草原,寻找竹子分外不易,就是拥有近万人的素利部,也不过有些许竹竿制作的长矛,还是前些年与汉地商贾换来的武器。
除了王义,燕北身边一伙亲近的老弟兄可全凑齐了,再加上素利与屠仆骨几个小首领在毡制的中军大帐里齐聚一堂。
烤着炭火的铜炉假设在房间四角,中间透风的帐顶下头则堆出巨大的篝火,使整个毡帐热气蒸腾,教人仿佛至若春日。
“素利,眼看着就快除夕,中平五年就过去了。”燕北像个塞外胡人一般盘着腿,对坐在一旁的素利抬抬眉毛问道:“你们部落到时候有没有什么祭祀先祖之类的习俗?”
“有,这是当然有的。”素利笑笑,抬起手臂用毛皮大袄的袖子擦着满嘴的羊油,一脸乐呵地说道:“我们祭祀很简单,杀些牲畜、哭两声再唱唱歌,一群人围着巫跳跳,也就算过去了……然后酒肉管够,部众大醉一场,就算过去了。”
素利这话令燕北不禁莞尔,与高览麹义等人对视一眼,皆大笑而出。
实际上几百年来汉文化的强大侵彻性,使得周边各族虽然还有自己特殊的生活方式,但更多的已经向汉文化倾斜,变得大体相同。尤其像鲜卑与乌桓,最早匈奴人称霸草原时,鲜卑与乌桓还是同族,被汉人称作东胡。东胡分裂两部,北面叫鲜卑,南面是乌桓。
他们在过年的祭祀上,几乎与汉人不差什么,只不过祭拜的天神不同,再多哭两嗓子罢了。
“这么说来,今年咱们或许会在草原上以汉人与鲜卑人的身份一同过上一个除夕。”燕北摊开手,并未在这个话题上说太多,转而对高览、麹义、沮授三人及众多心腹问道:“诸君以为,我部兵马战力,可比拟汉郡国兵几何?”
沮授皱眉、高览垂首,萁坐饮酒的姜晋落下酒壶笑的畅快,挥手道:“管什么郡国兵,七校兵马一出,便杀他个曳兵弃甲!”
慷慨激昂的陈词未能引得多少赞同,醉眼惺忪的王义正要击掌叫好,被身旁的孙轻拉了一下,这才发现燕北皱眉、张颌窃笑、高览不言、沮授不语……就连王当等人都一脸严肃不敢多言。
王义这才意识到,满满二十余座上级校官中间还加着素利、屠仆骨两个面色尴尬的鲜卑人。
极短的沉默,燕北摆手洒然一笑,略过姜晋的话,挑着一双剑眉对高览、张颌二人问道:“二位累功从军,久居行伍,想必对郡国兵战力极为清楚……不如讲讲?”
高览与张颌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年轻几岁的下属张颌清清嗓子,对燕北拱手说道:“将军所部兵马两万,精骑、步卒、弩阵皆为上选,无论新兵老卒俱有沙场历练,加之体力充沛搏技强悍,捉单比试,当强过郡国兵三成!”
强过郡国兵三成,好大的赞誉喔!
可燕北的脸上却仍然没有丝毫笑容,执掌万众的年轻叛将习惯于在话语间听出别人没说的话。燕北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沉声问道:“若军阵对决呢?”
“军阵对决……”张颌苦笑着看了高览一眼,这句得罪人的话只怕还是要自己来说了,“若分而击,七部独留三部。若大军阵作战,孙、雷二部骑卒置左右,李、王二部分前后,姜、王二部以前驱,麹、高二部为陷陈队,则八部可保六部。”
陷陈队,意同陷阵、先登,为精兵之中的精兵,有扶大厦将倾之大责!
所谓分击,便是以各个校尉领兵。张颌的意思是诸部校尉大概只有麹义、高览、孙轻三部能留下来。若是大军阵作战,分配合理,就连作为燕北亲军的第八部骁牙军都派出去做陷陈队,与同样数目的汉军作战,或许八部能保全六部。
这个数据并不乐观,这个时代的大军阵作战不同于小部。三五百人的作战,即便是败,人们心中都没太多顾私之想,就是败了也会死战。可大军阵则有所不同,一队败,则士气披靡,士气披靡则一部败,一部败则诸军失去侧翼,则全军溃败。
大军阵作战,战损一成不溃,就已经不是新兵了。若战至三成死伤仍不溃败,那就是精兵了。
实际上张颌的意思,那就是一触即溃!
第77章 衡量战力()
即便他们有更好的铠甲,即便有更多的人马,在大军阵作战时都是白给!
“实际上,两万兵马渡过巨马河,很有可能遭逢大败,对吧?”燕北笑笑,对一脸忐忑的张颌摆手示意他坐回去,这才对沮授、高览拱手问道:“二位也是如此想法吗?”
“将军勿怪,儁义所言不过是兵马才干罢了,临阵之事舍生忘死、士气高涨,校官用命……高某以为还是我等胜算颇大。”
高览所说的也是一方面,但只有一点错了,燕北很明白。张颌说的绝非是兵马才干,说的是各校尉部的战力、说的是各个校尉的才干,这是他们麾下兵马的军纪。
说不堪一击,也是不错的。
各个校尉部的黄巾老人物自身尚不能转变想法,就连他们大多都是只能打顺风仗,战局受挫便成了没头的苍蝇,更别说部下的那些士卒了。
沮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对燕北拱了拱手,沉声说道:“将军,该练兵了。”
燕北眼中带着一丝赞许……他说这么多,等的难道不就是这句话吗?
缓缓点头,燕北起身对众人说道:“除夕夜一过,休整一日,明年第二日开始操练士卒,所有士卒训练增四成!麯校尉,你的义从是如何练成的?”
麹义一愣,他的羌中义从可是无法复制的,这帮人追随他西羌打仗,打完羌人打汉军,打完汉军打屠各……每个士卒都不知道自己会死在那一场战斗里,自然都知晓如何用命训练,根本不用他去操心。
“这……”
燕北却因麹义的迟疑想到另外一些,还以为是麹义不愿将看家本事告诉别人,摆手道:“若有难言之隐也无妨,麯校尉,我命你年后与高校尉一同主持为期两月练兵事宜,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麹义也听出燕北想到别的事情,不过他也不想多说,只好拱手道:“诺!”
事实上,此次练兵在燕北脑海中也不过是由麹义、高览主持,所有校官甚至连同他自己,都要算在其中,参与操练兵马……一个都别想闲着!
一番兵事议定,燕北心里也轻松许多,便见面色如常的鲜卑大人素利拱手祝酒,旋即问道:“不知道燕将军来年入汉,要与那一支兵马作战,难道幽州又生乱了吗?”
毡帐中篝火烧出噼啪的响声,屠仆骨脚边趴着的凶悍猎犬颇为无聊地吐着舌头,帐帘时不时被风吹起带着厚重的响声。可没有说话。
沮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高览不动声色,麹义摆了一下盘着的腿,王当高高昂着下巴,深色不善。
“幽州乱了吗?”燕北环顾众人,皮笑肉不笑,放下烤的流油的羊腿,咀嚼两口这才抿着嘴唇啐出一口碎骨,咬牙说道:“当然是他娘的大乱!”
燕北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侧目,他们都以为燕北会随便说上两句圆过这场尴尬……无论是不是叛军,谁都不希望为敌的外族心中对强盛的宗主国混乱有一丝一毫的知情。
但是燕北,偏偏没有这样做。
“冀州中山的张太守跟着渔阳张举举旗叛乱,发十余万乌桓骑南下寇边……他们一番掠夺,将幽冀二州祸祸的无可耕之田,收获颇丰啊!”燕北说完后脸上带着嘲弄的神色看着素利,直看得素利心里发毛,这才敛去笑意问道:“你羡慕么,乌桓人抢到的东西够他们用上至少六年!”
若说素利听说这事儿心里没有一丝意动是假的,就连身旁的屠仆骨都皱了皱酒糟鼻子,这样天大的好事为何不是我们鲜卑人的?但是旋即,便想到身旁盯着自己的汉朝将军手里可有两万兵马!
“大可不必!”燕北笑了,指着素利缓缓说道:“你大可不必羡慕乌桓人,十几万人出了属国跟着张太守作乱,去年冬天逃回去不到两万,一路被杀得溃不成军,从蓟县到辽东,随处可见抛下载着财物的大车,只想抱着脑袋回家都做不到。”
素利心里没来由地一突突,十几万人被杀到两万……他无法想像那样血流成河的情景,这只在熹平年间三万汉军入鲜卑,会战檀石槐大人时才有过!
“难道……那些乌桓人就是将军杀的?”
是了,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燕北部有用不尽的兽皮、为什么他们有那么多的青铜弧刀,汉人是绝不会用这样简陋兵器的,是乌桓人,一定是乌桓人!
素利这样想着,便见燕北对着他笑,并缓缓摇头。
“是公孙瓒,你知道幽州的公孙瓒吗?”燕北才不在乎素利此时此刻脑海中在想什么,他只想要震慑他对汉人的感觉,摊手说道:“在我们辽东,他被人称作白马将军,他骑着白马领三千余人,追赶十几万乌桓人,像猎狗撵兔子一样把他们杀死。”
公孙瓒!
对鲜卑人,尤其是东部的鲜卑人,哪里会有人不知道辽东长史公孙瓒!
“人们说他常骑白马在边塞游曳,他擅使双头矛,声若黄钟,姿貌豪俊!”素利带着神往与憧憬的表情希翼道:“三千战十万,我若能有他一般本领,也不必再受弥加等人的气!”
实际上素利并非是羡慕公孙瓒的能力,说这话也仅仅是权宜之计。他察觉到因为方才他问了一句幽州是否乱了,在座众人看他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善。
人嘛,可以有野心可以有盼望,但终究还需要些敬畏之心。
燕北脸上笑容明亮,好似从未离去一般,恍惚间让素利觉得方才满面寒霜盯着自己的鹰目仅仅是幻觉一般,接着便见他用尖刀划拉着肉块说道:“燕某虚长一岁,便妄称阁下一声贤弟……莫说一部落千百兵马,就是整个东鲜卑,能组织起十万精壮之士?抛入汉朝,那也就像巨马河投进去颗石子,半年一年,便会被吞噬个丝毫不剩。”
塞外不比汉地,多种多样的生活用具都跟不上,燕北颌下的胡须已长出半寸,浓密的胡茬衬托着气势更为威武,就在素利还震惊于十余万乌桓人被公孙瓒追亡逐北时,燕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道:“除了率军祸害我们汉地,你脑袋里还能想到些别的大事吗?”
“将军这话是怎么说,素利可从未领兵进过汉朝!”素利知道,燕北这一行人对他们鲜卑有仇恨,实际上他们鲜卑人又何尝对汉朝没仇恨呢?别的不说,熹平年间汉军大肆北上,虽然最终被檀石槐大人领东、中、西三鲜卑部合兵十万击败,但汉军也一样使得鲜卑元气大伤,草原上一个部落一个部落泯灭在战火中,“素利甚至从未想过要前往汉土……那是老辈人的事了,那时候大鲜卑在檀石槐大人的号令之下以武立国,我们都服他。您再看看现在,远的不说,乐水以南十几个小部落都是年年相互攻伐,说不准什么时候弥加他们就要拿我开刀,唉!”
檀石槐是个英雄,数不尽的部落勇士都相信他的文韬武略,用了一生的时间向南劫掠沿边各郡,北边抗拒丁零,东方击退夫余,西方进击乌孙,完全占据匈奴的故土,东西达一万四千余里,南北达七千余里。最终在弹汗山建立鲜卑王庭,是不折不扣的草原雄主。
提起檀石槐,就连燕北这样的汉儿在眉目之间依稀都有几分神往,那是个以武立国平定一切的男儿英豪,尽管他是个外族帝王,却也值得燕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