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兵夺鼎-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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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一种预感,只怕麹义与燕北今天的酒宴很难宾主尽欢,怕是双方在将来还需真刀真枪地对上一阵才行。
在这种时候,高览才真正理解,当日燕北与他二人前往肥如,为何说人少显得底气更足。
看见麹义,他就懂了。
……
燕北坐于丛台之上,台下兵威赫赫操练不止,可他的心却静不下来。
他也在想,自己究竟如何才能收服这种张口欲吞天的豪将?
无论高览也好、沮授也罢,他们的宁死不降更多的是因为燕北顶着叛军的身份,相当于理念上并不认同。但麹义则完全不同,观其族中被祖厉张绣所杀的麴胜所作所为,麴氏大概是并不反感叛军的,否则也不至于响应韩遂了。可这却未必是个好事情。
如果说高览与沮授是用大义来折服,那么麹义可就是正儿八经的需要用实力来降服他。
在燕北的意识里,麹义杀了自己一百多人,如今即便是和谈,就算不将身边人手都带上,多多少少也要带上几十个好手……可当他看到被高览一路引上丛台的麹义,他才知道。
他还是低估了麹义的胆量!
麹义一个人,形影单只却好似拥有整整一支军队一般,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昂首挺胸地走到了他的身前。
“某家麹义,见过燕将军!”
好一条北地大汉!
幽冀并三州之人因与胡族通婚,多年以来始终代表着中原人最优秀的体格,而同属边地的凉州则最贫穷,同样的也最为凶悍。麹义身上的气质便是如此,足足八尺有余的体量,不到四十的年纪彪腹乍背,整个人好似一头从西北狂奔而出的猛虎,锋芒毕露。
燕北在观察麹义的时候,麹义也在看着燕北。
在他自凉州向东一路两千里的过程中,他已经了解了许多关于眼前这位叛军将军的事情。越是临近邯郸,他得到的消息便越多。先是来自中山国的商贾对燕北其人赞不绝口,再就是冀州避难出走的百姓对其攻城略地之迅猛夸大其词,实际上麹义都不在乎……他只在乎一点,眼前这个堪堪二十岁的年轻叛将,只用了半日时间攻下了郭典镇守的平乡城!
对于郭典是谁,麹义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中平三年,皇甫嵩到凉州募兵,麴氏出家兵千余,其中就是麹义统领。而在那之前,麹义已经认识
再后来,郭典做了巨鹿太守,镇守巨鹿郡平乡城,当年赫赫武功的郭太守居然死在这么个娃娃手里?
麹义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燕将军,麹义不过只身前往,您又何必在瓮城搭筑射台、丛台下甲士数千……难道您打算用这些来吓死麹义吗?”麹义对燕北拱手,但也不等他说话便已经自顾自地落座,端起酒樽向燕北祝酒,但并不等他便一饮而尽,这才带着几分奚落地笑道:“您吓不死麹某!”
“哈哈!麴兄快人快语,燕某饮了。”燕北并不生气,虽然麹义的做派有些无礼,但燕北觉得麹义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表面上他言谈举止嚣张跋扈,但无论是见面时的拱手见礼还是饮酒前的行礼都做的有板有眼,让人尽管生气却抓不到把柄,因此燕北觉得这应该只是麹义针对自己这次酒宴的‘战术’,因而笑道:“实不相瞒,无论是射台的弓手还是丛台下的兵马,都并非是为麴兄准备的,而是为了给燕某壮胆罢了。”
麹义笑的猖狂,端起酒樽问道:“喔?如此说来,麹某倒想问上一问,这是何意,难道邯郸城的坚墙还不能让燕将军有一丝一毫的胆量吗?”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难道麴兄以为这与胆量有关系吗?”燕北也笑了,端樽饮酒随后说道:“我没有杀您的想法,您却有杀我的意愿;若明知如此燕某还不做好防备,在刀斧即将加身之时毫无准备……哼,在燕某看来,那才是真正的懦夫。”
麹义瞪了一下眼睛,刚毅的脸上露出笑意,拱手道:“如此说,倒是麹义错了?”
“燕某素来亲待平原麴氏,对下辖百姓亦秋毫无犯,而麴兄引兵前来未下战书便杀某百余斥候,这是何道理?”
燕北话说的温和,但麹义能感受到言语之中燕北的怒意,因而正色说道:“燕将军既为叛军,便要做好万众来攻的准备,如此说来麴某又何错之有?”
“令兄麴胜在凉州响应韩遂叛乱,杀祖厉长,又与燕某有何区别?”燕北摆手说道:“事已至此,冠冕堂皇的话便不必说了,今日邀阁下前来,燕某只是想问一句,麴兄难道真打算以燕某之首级、张公之头颅去换做麴氏的晋身之资?而这又能叫麴兄做到什么地步?是一县尉,还是一军侯?”
麹义沉吟不言不语,诚然就算他能拿下燕北与张纯张举的头颅,可这功勋在如今的这个朝廷,又能换来什么呢?
“若麴兄愿意助燕某一臂之力,燕某可为麴兄在幽州谋划个至少比军司马强的职位。”
“你愿意帮我?”麹义有些蒙了,燕北不想杀他就算了,居然还要帮他?“敢问燕将军,这又为何故?”
燕北起身张开手臂,在丛台之下是数以千计的兵马整军列队,持着长矛一齐向前刺出。
“杀!”
燕北笑道:“燕某有数以万计的兄弟追随,自要为他们谋划个出身……并不差你麹义一个!”
第59章 刘虞使者()
麹义是有些心动的,麴氏不是没有过与叛贼合作的先例,只不过那一次麴胜的不得善终虽说只是技不如人被个年轻小辈杀了。但归根结底死后的麴胜也没能落个好名声,反倒让那张绣因为这种声望在祖厉成了名动一时的豪杰。
作为麴氏大宗家主的麹义很清楚,麴氏二百年积攒下的根基,就快要在这几次失败的博弈中消耗殆尽了。
如果这一次他再失败,麴氏在冀州恐怕再难翻身……至于凉州那个地方,即便麴氏有上千家丁,又能如何呢?哪个部落的酋帅豪杰手底下没有这点儿人马?
在见到燕北之前,麹义以为这个叛军中的镇南将军只不过是个交了好运的竖子而已,可与燕北一见面,仿佛又不是如此。
燕北的表现或许不够勇敢,但他表现出足够的谨慎与容人之量,甚至在死了上百手下之后还愿意与自己合作,更是向他抛出橄榄枝,言说要共谋大事!
共谋大事!
麹义喜欢这个说法。
他还记得那天在丛台的酒宴上,他问燕北:我为什么要与你联手?
燕北只是笑笑,年轻的脸上没有多少豪气,却仿佛胸有成竹吃定了他。
‘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何况是像我燕北这样的朋友’。
双方虽然并未达成联手,但名义上已经搁置纷争,无论燕北还是麹义都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暂时熄灭了交兵的欲望。一场纷争就在丛台之上的酒宴中悄然打消。而麹义则屯兵于邯郸城西,燕北专门划出一片营地,供麹义的二百义从与八百新兵使用,一切用度均由邯郸取用。
燕北的危机顿时去了,下山猛虎般的麹义不知怎么似乎对燕北很有好感,隔三差五便入邯郸城与燕北饮酒叙事,二人一个在辽东襄平长大一个在凉州西平生活,虽然都属北方却一东一西相隔三千余里,风土人情不尽相同,交流涵盖了各式各样的话题。
无论是辽东乌桓善用弯刀长矛的突骑,还是凉州羌人善用弯弓箭矢的胡骑,从汉人战法到羌兵战阵,从搏杀之术到箭术弓弩,二人在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里竟成了几乎无话不谈的好友。
在这个过程里,燕北也发现了自己一个缺点。他能够与凶蛮任性的武夫相处融洽,但却很难与正襟危坐的谦谦君子谈得来。无论姜晋、王当、还是麹义,都不算好相处的人物,可他却能与这些人成为好友,甚至让他们为他所用。可无论面对甄俨还是沮授,他却无法与他们交心。
燕北的压力骤减,只不过在十月秋风萧瑟之际,北方张举张纯这两个叛军首领的日子却并不是那么简单。
新任的幽州牧刘虞出手了!
刘虞因为在北方享有崇高的声望,被朝廷启用为幽州牧,受命处理掉张举张纯这股危害巨大的叛军。依照常理来看,如张举张纯这般连结州郡,称霸一方不可一世的人,非是勇冠三军的猛将不能击溃。可刘虞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过带着几个家眷自洛阳一路穿过叛军封锁的冀州抵达幽州蓟县。
走马上任之后,刘虞做的第一件事并非招兵买马,而是精简部队,将幽州各县因为防备叛军而招募的军士半数老弱都裁了下去。随后才发出了幽州牧第二道手令。
派遣使者,进入叛军领地,分别会见乌桓峭王苏仆延、乌桓王丘力居、伪镇南将军燕北!
而第三道手令,则是命威震塞外的兵马都督公孙瓒统帅骑兵三千,辅佐朝廷派到幽州的中郎将孟益进攻盘踞渔阳的张举!
燕北在十月见到了来自幽州的刘虞使者,来着年龄不大,一身直裾之衣,见了叛军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在将军府里向燕北见礼,躬身行礼说道:“在下幽州从事魏攸,拜见镇南燕将军。”
燕北等这来自幽州的使节已经等了太久,如今魏攸真的来了反倒有些无所适从,象征性地拱了拱手旋即说道:“使者请坐吧,请说明来意。”
“呵呵,多谢燕将军。”魏攸不愧是刘虞挑选的使者,看着将军府上满堂负甲执兵的虬髯大汉没有丝毫惧意,仍旧一脸笑意地对燕北拜谢,随后跪坐在堂下对燕北说道:“燕将军,在下此次来访是为了幽州刘公,也是为了阁下谋划,刘公有言,您是被张举、张纯两个叛臣所蛊惑,所以刘公并不打算追究您的罪责,只要您愿意散去兵马不再助纣为虐,朝廷一定既往不咎。”
魏攸来之前心里也是有底的,他很清楚这是一趟容易的差事,最大的危险只会发生在路上,如今见到燕北心中自然非常轻松。刘虞对他说过,这个燕北早就对张纯有了二心,应该不会拒绝他的说辞。
岂料,燕北听了魏攸这话却皱起了眉头,手指扣在几案上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魏先生,在下不愿散去兵马,这些兄弟为燕某卖命,燕某便要为他们负责。”沉吟半晌,燕北才朗声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手下这些弟兄愿意为刘公效力,却不知刘公能给我们什么?”
魏攸脸上一僵,很明显,人家这是做腻了叛军要做汉军啊!
若是平常,燕北这要求倒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可关键就在于燕北这支兵马不一样!谁见过汉军兵马里有人系着黄巾,让人一见恍然间以为四年前那场噩梦又回来了?
这燕北的人马若加入了汉军,那就能见到了。光是魏攸一路所闻所见,便见到不少于百个孔武有力的汉子虽然穿着一身汉军的红衣玄甲,额头上却系着黄巾。
这只一看便将燕北的军队构成猜出个大概,甚至就连燕北的出身都让人起疑。
乡里传言燕北本来是中山国的队正,后来做了军侯,在张纯叛乱的这一年里骤然间兵马大幅度扩张,成为如今坐镇邯郸南望黄河节制万余兵马的镇南将军。
可说到底,一个人若没有黄巾背景,焉能得到如此众多的黄巾余党效力?
说白了,莫要说燕北所图甚大,带着上万军队去了幽州一下子就能变成实力比都督公孙瓒还强的实权人物,到时候刘虞拿什么来节制他?
“这……”
燕北看着魏攸望向旁边脑袋上系着黄巾的孙轻眼神闪烁,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摆手说道:“魏先生所料不差,燕某部下有不少黄巾老卒,但更多的都是一路南攻时就地招募的良家子弟,更何况,就算是黄巾老卒,他们也累了……跟着天公将军打仗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当黄天死了谁都不能把他们当作自己人,我能包容他们,所以他们现在站在燕字大旗下为我而战。”
“您也不必对我讲什么孝悌之义,如某这般叛军是不知什么忠孝的,若刘公信我,我便会为刘公而战……若刘公不信我,此事便不提也罢。”
燕北虽然是这么说,但还是刻意地想要隐去自己做黄巾时的那段不光彩的经历,而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腹中能容黄巾余党的魅力将军。
就因为军中有人系着黄巾,便已经让这个幽州从事吓成这个模样,若让人知道他燕北从前也为天公将军冲锋陷阵过,那这招降之事也就不必再提了。
魏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托词尚需写信回幽州问过刘虞,燕北也不多说,笑笑便起身拉着魏攸走出将军府。
“方才府上人多,有些事燕某无法对魏兄言明,还请莫怪。”燕北走出府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