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兵夺鼎-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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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才说道:“燕将军,你究竟想做什么,叛军攻城大多劫掠城池,你却不这样反倒张榜安民,难道真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大营想要治理下去吗?若是如此,就算不向南进兵也该在邯郸这四战之地布下重兵返平乡城坐镇各地,你图的是什么?”
邯郸城不容易据守,却又首当南面汉朝兵锋……在沮授心里燕北是个有勇力却无大略的短视之人,若想安稳地坐镇邯郸,至少要将南边二百里外的邺城打下来,就算不这样也该在邯郸操练兵马。可若是短视之人便更该将邯郸城劫掠一空远遁而去。
无论如何,绝不是现在这般模样。
“沮先生是在想,燕某为何不害怕么?”燕北擦了擦嘴,咧嘴笑了,摆手说道:“您不该为我担心,我若被汉军击败,您也就重返自由之身,何乐而不为?”
“前几天我的探马告诉我,皇帝自封无上将军带着好几万大军在洛阳城外跑马,又封了八个校尉,与大将军何进夺兵权……那些人聪明得很,谁不知道十几万乌桓人南下把冀州弄得乌烟瘴气,谁敢拿没练的新兵来打我?平叛的军队肯定从东北来,朝廷不会往这边派兵的。”
燕北笑的肆意,轻扣两下几案说道:“我知道,邯郸破城之时,刺史王芬那万余兵马若向北驰援哪怕一百里,我就输了。您输给我,并非是邯郸城不坚固,也不是因为您的兵马不精,更非指挥不力,全赖援军不及罢了。”
沮授听出燕北言语中有夸赞他的意思,却只是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继续向南进攻又有什么意义呢?平白死人罢了……我的兄弟袍泽大多死在邯郸城外,死在沮先生的坚守不降之下了。儿郎们只是听我的命令进攻罢了。他们为燕某卖命,燕某便要给他们富贵,燕某既不求财、亦不求名,更无那称王称霸之想,士卒又有何辜呢?”
言外之意,燕北不想再死人,更不想再继续向南推进了。
向南推进就是个笑话,如今幽冀之间乌桓人势大,而又远离中原,朝廷不会大动干戈。可一旦燕北军略过冀州全境,便拥有威胁司隶的能力,到时候朝廷还会对他们这股叛军坐视不管吗?
开玩笑!
燕北的话到这时倒引起了沮授的惊奇,或者说是奚落也好,沮授挑了挑眉毛整理一下身上的直裾之衣,对燕北问道:“将军既不求财,亦不求名,更无称霸之想,又何必追随叛贼张举谋逆?”
“呵呵,昔日平乡城中一位汉军侯高览也问过在下这个问题,无非是这场仗开始时我们都只是小人物罢了……是战是和,皆不在燕某之言所能决。燕某当日受命进攻邯郸,而沮先生您为邯郸令,因而你我敌对,仅此而已。”
“哈哈哈!”
燕北言辞诚恳,沮授听罢却笑的豪放,随后笑声戛然而止,抬起二指横眉怒视燕北喝道:“沮某原以为横行流转冀州的燕将军是何等豪杰,却不想区区小人之辈,男儿在世无力弄潮也便罢了,缘何堕落至随波逐流!”
男儿在世不可随波逐流,沮授这话说得掷地有声!
可作为听者的燕北,只能面怀苦涩地笑笑。
随波逐流,随波逐流……沮授说的不错,他燕北堂堂八尺男儿,却不过就是个随波逐流之人罢了。可要想去改变潮水的方向又谈何容易?这块土地人杰地灵,孕育出的英雄豪杰哪个不是偏激之辈,百家争鸣的年代已经过去多少年,人之在世处处都是非我即敌。难道做一根定海神针真那么容易吗?
被夹裹着做黄巾起兵反叛,反了便被汉军杀死,不反更是早就被黄巾杀死。
国将不国,黎民百姓自是倒悬。覆巢之下难道还有完卵吗?
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他也只是想让自己走好每一步,活下去啊!
这难道错了?
“燕某受教了。”
燕北的话虽是这么说,但也并非全部认同……在沮授眼中他就是个投机取巧之恶徒,趋利避害不敢担当大任之人。但他清楚,他不是,或者说不全是一个那样的人。
人生在世,义字当头。或许在沮授眼中这个‘义’只有大义;但在燕北心里,所谓的‘义’也有大义小义之分的。
世人讨厌那些有些小聪明的人,因为他们趋利避害,称不上英雄好汉!
而所谓的英雄好汉,却又总是以大智若愚之态,在大势的车轮碾压下以无畏之姿行螳臂当车之事,做些‘傻事’。
燕北觉得自己或许在将来也会被列入那些英雄之中,至少当他北上肥如,张纯会觉得他是个英雄,追随他的部下会觉得他是个英雄。
就好像搭乘一艘注定会沉没的大船,燕北要将所有同袍赶下最后一个港口,追随开诚布公的中山张公扬帆起航,缓缓下沉。
“这正是燕某钦佩您的缘由啊!或许您看燕某不起,燕北对您却绝对的钦佩。也许对您来说道不同者不以为谋,燕某却是不同。在燕某看来,无论出身、无论经历,哪怕您是闯入他人宅院杀人盈户的江洋大盗,只要您对我好,燕某便会像接纳兄弟一般接纳您。”
燕北起身后撤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一大礼,随后才缓缓落座说道:“我敬沮君,是因为我曾听闻面对强权,能针锋相对者,是英雄;自杀殉道的,是骨气;沉默不语的,也是男儿……我等人多势众,沮君可拒城而守二月有余,最终无以为援才令在下得手,您的才能有目共睹。而兵败后针锋相对,这是英雄啊!诸如我燕北,还不过是在将军反,也跟着反。”
燕北身子前倾,看着沮授一字一顿地说道:“因此我想问问沮君,若以沮君之想,燕某此时当如何?”
沮授看着燕北半晌,缓缓道:“幽冀二州之患久矣,朝廷必遣大军来攻,张举必败。此时此刻,将军尚有万众之军,若抢在朝廷兵马之前派遣使者前往洛阳请降,沮某可代笔一封,将军引军北上击贼,则尚有求生之能。”
燕北缓缓点头,他清楚沮授说的这是一个建议,但很明显即便朝廷此时留他,将来也会受人辖制,张举张纯一死,他难道不是唇亡齿寒?因而燕北继续问道:“我听说幽州刘公宽厚,若燕某之军入幽,可能得到重用?”
沮授心中大喜,无论如何,燕北能看出张举反叛必将败亡,若能引其向善,叛军中战力最强的万军之众归降大汉,也能少得冀州生灵涂炭,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
沉吟片刻,沮授说道:“刘公仁义之名在外,归降之事应当尚可。”
刘虞广有贤明,若燕北诚心报效,应当会被刘虞所接受……不过燕北要想前往幽州必然会通过张纯张举的势力范围,因而此时此刻沮授想当然地便认为燕北打算一路北上进攻张举,然后再投奔刘虞。
燕北沉吟点头,微微拧眉,两人就这样心中各有谋划地相对而坐,过了半晌燕北才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再度起身向沮授行礼。
“多谢沮君为燕某解惑,既然如此燕某便告辞了。”
燕北走了两步,沮授也没起身相送,只是燕北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看着沮授问道:“若沮君引燕某万众北上幽州,可有把握投奔刘公?”
第55章 麹义来袭()
燕北与沮授的交谈,给沮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当然这并非是因为燕北那并不存在的‘高深莫测’,只是让沮授觉得燕北糊里糊涂。
或者说是让沮授却很清楚这个燕将军并非是他口中随波逐流的泛泛之辈……若仅仅是一介匹夫,也很难能走到今日。
只是对于燕北最后一个问题,沮授没有回答,燕北也没等他回答便走出宅院。
当燕北重新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已经渐暗。
夏夜的蝉在树梢叫个不停,堂中饮酒甚重的武夫已经开始换上剑盾载歌载舞。
伴着浓郁的酒香与幽冀武人豪情万丈的歌舞之中,燕北举目望向北面的方向,透过厚重的云层,大战将至的压力将渺小的他雄过万夫的气魄碾压得不剩一丝一毫。
天下大乱,谁敢说在将来波流回转的大势之中,现在的棋手与棋子不会本末倒置?
至少此时此刻的燕北可以气定神闲地向天虔诚祈祷……祈祷追随他的苦命儿郎能够无灾无祸地活过这一年。
因为这一年正是持续数十年混乱拉开大幕的东汉末年,史称,中平五年!
西河郡白波谷,名叫郭太的黄巾余党重操旧业,连结杨奉等人以谷为号,竖起一面大旗起兵反叛,北攻太原。汝南葛坡黄巾再起,攻没郡县。消息传至青州,好不容易安定一年的青州徐州也再次深陷战争的泥沼之中。
洛阳西邸,汉帝刘宏绞尽脑汁从大将军何进手中收回兵权,节制各军的西园上军校尉蹇硕却陷入与其余七名大将军幕臣争权夺利的苦战之中。他的对手会聚了二十年之后雄霸天下的各地英豪与军阀,只是此时此刻,无论是堪称天下士人楷模的袁氏庶子本初(袁绍),还是有着骄豪之称路中悍鬼袁长水的袁门嫡子公路(袁术),抑或是轻越深宅刺张让不成舞手戟骑墙走的曹吉利阿瞒(曹操)……他们都并不知晓,在将来的数十年中,他们这些手足兄弟的感情将会影响整个天下。
皇都有善于望气者有言,皇城接连三月残阳如血,这是来年朝廷将掀起大动刀兵的不祥之兆。
距离燕北比洛阳更加遥远的关西乃至凉州,摸爬滚打数十年,在凉地根基深重的前将军董卓因战法之争正与年轻时羡慕的将军皇甫嵩交恶,半辈子奔驰在骏马之上的他深知,树敌越多遍越危险,而返还于未然的唯一方法便是紧紧攥住手中的兵权。
因此在朝廷征召他为九卿之任时,他托词弹压士卒的烂借口回绝了。此时的西凉猛虎,胸中的那股野心还被压制在汉庭的威仪之下,只是甚至连他自己都不会晓得不过三秋之时,究竟是什么让他膨胀到想要虎口吞天下!
在这混乱的天下局势之中,个人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可反作用于个人之压力却又无比之大。
幽州、冀州、并州三地混乱无比,道路早已阻隔,各地军阀画地而治。
来自关西风尘仆仆的远方来客,却在此时造访冀州。那是一支由二百余人组成的彪悍之士,四百余匹凉地骏马带着繁杂的花色奔驰在官道之上,马背携着强弩与弯刀长矛令人望而生畏,骄狂的骑士们披发左衽,脑袋上的羌辫迎风飘扬,更有甚者在炎炎夏日里扯开衣襟上缝制的甲扣,袒露出雄健的筋肉与胸口,口中打着呼哨催马疾驰。
他们是湟中义从胡,既是凉州叛乱的中坚力量,也是汉朝平定羌乱的中流砥柱。韩遂、马腾等人的部下中有他们的身影,被西凉本地人称作凉州大人的董卓麾下也一样以他们为近卫。他们像后世威名赫赫的哥萨克一般,哪里有战争,哪里便有他们的身影……他们总是最勇猛的那一小撮。
他们的首领,名叫麹义。
麹义的家乡曾经是冀州的平原,后先祖为避难而举族迁往西平,落户凉州,改姓为麹。而麹义则年少时常游羌中,自小喜好舞枪弄棒的他学了满脑子的羌人战法,并从中择选出有益的方面与汉家战法整合,凭着稀少的武装组建其一支能够被知兵之人称之为精锐的私兵部曲。
而这支私兵部曲,全部由纵横羌地的湟中义从充任。
他们精通骑射,更熟悉汉家大弩,无论野战还是攻坚,对他们这些人而言都不在话下。
这并非是一支新兵组成的军队,他们曾在中平元年伴随鞠义进入中原镇压黄巾起义,在功成身退后回到西平,而也正是那时西平麴氏在平原重新留下了偏房一支族人。
自先汉哀帝时麴氏前往凉州西平避难已经快二百年过去了,二百年的时间里麴氏从丧家之犬卧薪尝胆成为西平雄族,他们要重现祖上麴谭位登九卿的荣光,他们要作为士族重新参与政治。而在凉州那个地方是无法参与政治的,能让他们参与的只有战争。战争只是执政手段中的一种,所以西平麴氏再度提兵上马,趁着幽冀大乱的机会,重新夺取属于他们的政治资本。
麹义,就是麴氏的先锋军。
他要在这里招兵买马,帮助朝廷平定横行幽冀二州的叛乱,最终令麴氏重登政治舞台之上。
首要的任务,便是平定雄踞邯郸的燕北!
……
“将军,邺城方向的探马哨骑被射杀了不少,逃卒说那是一支二百余人的军队,有强弩和骏马。”
这些日子燕北的心始终无法静下来,大战来临前的短暂宁静令他烦躁不安,尽管每天演武至浑身上下不剩一点儿力气也无济于事,因此,在他听到负责邯郸以南哨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