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兵夺鼎-第3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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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在行军途中每逢有乡里百姓夹道相迎,他便刻意压住行军速度,让士卒好好受到百姓的赞誉……旁的不说,至少让他们知道,血里洗澡是为了什么。
不过沿途百姓在燕北经过方才两三里地之后,便会发出一声声压抑的惊呼,“唔,大司马怎么带着匈奴兵回来了!”
是啊,匈奴兵,九千多个!
连百姓都如此奇怪,近了朝廷知道燕北带着三个匈奴骑校尉部回还邺都,便更为惊讶了。前些时候因为燕北平匈奴杀得太过凶狠,处置俘虏又太过决绝,使得成为三千匈奴兵叛乱,为太史慈与高览合击所破,怎么如今便又领着更多匈奴兵回来了。倒没谁为自己担心,只是这匈奴兵……这不是兔子打进狼窝了,别再被驱使上南边打仗灭族了!
出征军队回还,皇帝照例领百官公卿至中城们迎接,自是一番嘉奖,甚至皇帝要亲自为燕北牵马至皇宫,这如何能行,那不成比董卓还过分?燕北只得下马与皇帝并行,还要稍稍落后半步。
皇室仪制,燕北虽不太了解,却也不会有心去僭越,自问还是符合规制的,不过下一刻,皇帝出口的话却令他愣在当场。
“并州为卿所平,当有州官以牧生民。”皇帝笑笑,道:“这是燕卿之功勋,便由燕卿牧守如何?”
这太出乎燕北意料,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神情顿时僵住。就在这时,身后突然跑出一个身影,顶着周围护卫的羽林窜到最前,狠狠一揖拜倒在地,高声唱道:“大司马征尘未洗,不宜入宫,当沐浴更衣洗去征尘再入皇宫,否则有悖礼制!”
正是郭嘉!
燕北脸上的笑容,回来了。
第五十九章 长命百岁()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人心思变的真是令燕某齿寒。”燕北扯过堂上胡凳,兜鍪放在案上,面无表情地‘啧啧’两声,抬眼看向郭嘉:“哪个鳖奴教皇帝这么说的?”
没有一点的阴谋诡计,全是他娘的阳谋正道,堵死了让人进退不能。应下吧,自己总归是要去并州的,留在朝廷名不正言不顺,无论带兵不带兵,对朝廷影响力都大有衰减;不应吧,显得自己想要把持朝政虽然他就是想,天下都是老子打下来的,保的是皇帝又不是保公卿,凭什么让他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坐享其成?可老子就是想了,你也不能这么问啊!
虚与委蛇,或许是过去身份低微,他还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厌烦这一套,他现在就想去皇宫告诉小皇帝,老子就要做董卓了!
酒壮怂人胆,权壮小人魄!燕北携屠戮四万匈奴的杀气,眼中早已没了对世俗礼法的敬畏,路上他还担心自己的兵会不会回到皇城根角下发疯,可现在他的心里便已然营啸。
“这大司马可就要问太尉杨公是不是长命百岁了。”郭嘉面露狡黠随后又一本正经地起身拱手道:“七日前太尉入宫面见皇帝,提议以并州牧试探主公心智,只是兹事体大,属下不愿在书信说明,本想待主公回府后再说,却不想陛下问得这么急。”
“太尉?”燕北想了又想也没想到是杨彪给皇帝出的这馊主意,惊讶道:“袁氏发兵渤海,这时候他想把燕某扔到并州,不应该啊老眼昏花也不至于如此吧?这对他,对朝廷,有何好处?”
“兴许是心念动摇,袁本初攻渤海,太尉的续弦便是袁氏,是袁公路的姐姐还是妹妹。”郭嘉刚正色地说罢,却又轻佻道:“老夫少妻的神仙滋味,大约是枕头风太烈”
“得了头风他该找太医回家歇着!脑袋有病还当什么太尉!”燕北怒从口出,心头才觉得稍好了些,顿了顿才道:“派人把麹义身边的杨修招回来,就说我回来了,想要见见幕僚。传信麹义,让他准备反攻,等我传信便一举打到黄河对岸去。杨彪,杨彪,嘿,无妨。”
沉吟两声,燕北洒然笑着心下里便已有了定计,摆手道:“这太尉真是活腻歪了,果然啊,这世上有六个人,想成事便永远要杀三个!”
“哪六个,又要杀哪三个?”
“有人真清醒,有人装清醒。有人真糊涂,有人装糊涂。还有一个既不清醒也不糊涂,索性闭上嘴巴从不先讲话,只是看旁人说什么,自己便说什么。至于要杀谁?还要听最后这个拿刀的。现在啊,轮到燕某人拿刀了。”燕北面露杀意,拍拍案几道:“奉孝,派个骑手去皇宫,就说燕某想请皇帝开朝议。我们去看看,杨彪是哪一个,他是哪个,我便杀哪个!”
郭嘉自是无所不从,燕北洗涮了一身征尘,换上常服走出府门时,街道上正是车来车往,朝议的消息已经传至各个公卿府中,都在准备前往皇宫。典韦整备衣甲立在府外,见燕北出来便牵上马匹请他上马。
马上的燕北即将离开府邸,突然心血来潮地转过头十分认真地看向身后的郭嘉,“奉孝,在礼节上真的有将军未洗征尘不能面见陛下的说话?”
“大司马。”郭嘉立在府门台阶下,朝马上的燕北遥遥拱手,“属下,想当然耳。”
燕北轻笑,打马而走。
皇帝听说燕北要召集朝议的事,在皇榻上急的团团转,他担心自己说出那句话会不会刺到燕北,不禁有些后悔听了杨彪的话。实际上皇帝大多都是这样,杀何进不杀何进,刘协他爹是这样样子;刺董卓不刺董卓,刘协也是这个样子。
皇帝点头不点头,只要推出去一个人就是了。
宫门前,燕北出乎意料地见到候在门侧的钟繇,“大司马,在下久候多时了。”
“光禄勋有何见教?”燕北瞥了典韦一眼,见他神色如常这才稍稍放心,光禄勋掌控宿卫,哪怕宿卫都是他的羽林骑,也难说心头没有担忧。不过显然是他想多了,钟繇仍旧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在下想向大司马自荐,可否出任并州牧?”
燕北眼神定定地看着钟繇,这是个真清醒的人,愿意用自己来作为弥合皇帝与大司马的桥梁。
“元常不必如此,你觉得尚书令如何?不如你来补这个位置。”燕北说着连步入宫中,穿过幽深的复道,立于朝堂上首。
“陛下,并州不可无牧守。尚书令曾任二州别驾,推田亩之策兴武备之法,故而臣举荐荀仲豫为并州牧,可安定并州!”燕北在大殿上踱步,他的心里有一面尺子,你不过分,我亦不过分,可一旦你越过这道尺子,那今后的事便不再需要什么道理了。“尚书台亦不可缺,便由光禄勋任尚书令,朝廷选拔干才,得以倚重。至于光禄勋,自有羽林中郎将接任。”
诸多朝官还尚未明白局面,便见燕北旁若无人地任免九卿,纷纷诧异不已。只有堂上的皇帝缓缓闭目,一言不发抿着嘴的兽终于在遭到攻击前露出獠牙,往事历历在目,堂下踱步的燕北与董卓、李傕的身影缓缓重合,只是他远比董卓李傕厉害得多。
“太尉杨公,袁绍兵临渤海,您却欲置朝廷于不顾,调燕某前往并州是何道理,你忠的是汉室还是他袁氏啊?”燕北虚其眼来望向杨彪,只是仅仅一眼,拱手对皇帝道:“三公如今只剩太尉一个,待杨公卸任,朝廷赋税左支右绌,免了吧。杨公既然与袁氏相熟,不如代朝廷前往青州劝降下朝启程,车驾已经等在宫外了。”
其实现在皇宫外是没有车驾的,只是燕北既然在朝上说了有车驾,那么等下朝时,宫外便一定有车驾。
“大司马,杨公四世清德,海内所瞻,历典二司,元纲极位。今日阁下远驱杨公于河南,难道不怕来日世人唾弃?”仗义执言的,是孔融。历来他与燕北相熟,却不能眼看燕北在朝堂兴风作浪,有他领衔,堂上便有不少官员齐齐伏倒道:“请大司马三四!”
“弘农杨氏,四世太尉,德业相继。便是荒郊野民亦知名族声望,文举兄多虑了,燕某怎会害了贤良。”燕北张开口无声地笑,屈指向杨彪,“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劝降袁氏可免于战端,成与不成,天下百姓都将称颂您的恩德啊下朝!”
只是最后二字一出,冷厉的语气却令人三伏天里如坠冰窟。
殿门光影斑驳,留下常服大司马的背影与一声带着辽东语调的叹息。
“四世太尉的名族,比四百年挛鞮氏如何?”
自秦二世时冒顿起,挛鞮氏最后子嗣呼厨泉终消失于并州大漠,与漫漫黄沙同眠。
第六十章 主公原话()
燕北与皇帝都把对方想的太好,却又将自己的容忍降得太低。
太尉杨彪在下朝时,真的有一队武士等在宫门前,甚至连家都没回,他的夫人袁氏已经被人从家里带到宫门前,坐着车驾朝着黄河北岸的战场摇摇晃晃而去,妇人压抑的哭声随车驾飘出好远。
燕北没去城门相送,渤海发至大司马府的战报都有几十斤牍片了,比起军务这件事根本当不得燕北的看重。燕北罢太尉废三公肆意下朝这件事在邺都引发轩然大波,但燕北却恍然未觉,反倒大司马府的骑士带着密信快马飞至渤海往来不绝。
凡此三日,城外所驻九千匈奴骑在大司马一声令下,奔赴渤海前线。
这令刘豹悲痛欲绝,他派去的亲信联系这些来自各部的匈奴兄弟,希望策反他们制住燕北以成清君侧之大业,却不想全无音讯,再派人去时,发现亲信的头颅被割了去穿在长矛上悬于辕门……他们只受燕氏指挥,刘豹万番不明,为何燕北屠破了他们的部落,他们为何要为燕北而战,至死不渝?
最好的时机,就此错过,刘豹只得冒险自顾自地向皇宫投去一份夹在蒸饼中的木片,请皇帝稍待,他总会想出办法。总是有机会的,总是有机会能让他再创除段煨时的功勋!
或许是有机会的,但机会不在刘豹。匈奴兵刚离开邺都的次日夜里,刘豹府上便失了大火,全府上下仅有几个婢女仆役逃出,次日一早人们看见刘豹的尸首是被人从正室门前两步远的地方抬走的,被烧得只剩婴孩大小。这事一时间里成了邺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知晓些内情的人啧啧称奇,“这火烧的那么大,怎么隔壁去卑单于的宅子一点儿都没事?”
嘿,刘去卑自己都不知是怎么回事,那火烧的墙壁炙热,可就是没引到他的宅子里来。不过这也着实将去卑吓得够呛,隔了几日便向朝廷上书,迁到城东的另一座宅子里安住。
只有住在刘豹府邸另一边的尚书郎路粹曾听家里仆役饮多了酒时说左贤王死前那日宅子里闹了鬼,他起夜时望见亮光没当回事,便听到像是刘豹嗓音喊出一句‘做甚’后来便是‘哚’地一声,便没了音讯。
路粹赐下家仆些许铢钱,让他把事情烂在肚子里别再瞎说。他的讳莫如深并非空穴来风,左贤王府救火时他也曾发动家仆取水,后来抬尸时听到仵作小声念叨了一句:‘左贤王额骨有孔。’
后来,左贤王府上几个幸存的奴仆投到了匈奴单于去卑府上。
依然勤勤恳恳。
远在赵郡的燕北得到左贤王府邸发生火灾的消息十分悲痛,差人以快马送回长篇祭文,派留在朝中的典韦主持刘豹的丧礼。
这一次,燕北离开没有带上典韦,而是领着太史慈与緹骑北上……他要去幽州,一场大战见到了太多血雨腥风,燕北不愿再将时间浪费在与朝臣皇帝的虚与委蛇当中,亦不愿现在便前往渤海督战。
他想去看看他的妻儿,与弟弟一同喝酒打猎。
燕北倒是轻松,不过渤海郡的军卒便没有他那么畅快了,麹义坐在南皮城头可是分外焦躁。
在麹义身旁侍立的,自然是他作为心腹的弟弟,校尉麴英。
“兄长,前军斥候回报,袁军已占乐陵,还曾向平原发兵,不过受吓于魏郡的高将军部驻军,只得固守乐陵做前军营寨。”麴英说起时脸上带着凝重,在他看来兵贵神速,再多的迟疑只能让将来夺城时更加困难,“城下的营垒,都布了四层,加以河南源源不断运来的辎重,便是固守一年半载怕都不是问题。”
“某何尝不知,但大司马送来口信,要我等固守南皮按兵不动放袁军渡河。”
袁绍军的布置麹义又何尝不知,何尝不忧呢?连他都摸不准燕北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袁绍又怎能知晓?可袁绍才不管什么以不变应万变,摆明了借燕北无动于衷的这段时间将乐陵作为大营,完全抵消黄河天险给他们带来的麻烦,偏偏乐平虽说小城,却有交通之利,从这里不论是进击北上还是西走入魏,都很容易。
“袁军在乐平的主将韩猛,我是知道的,这个人押粮稳快辎重先行,如今后面蒋奇、韩琼部兵马都已入城,料想粮草应当已准备地不差。”麹义扶着城垛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