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兵夺鼎-第2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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麹义举目望向西边官道的尽头,再望去东面纥升骨城的城头,面带苦涩说道:“三日,最少三日弓弩与兵甲随着将军一同三到六日运送至战场。”
赵威孙缓缓点头,颇有苦中作乐的精神,摇头轻笑着从腰上解下酒囊递给麹义道:“今日士卒交上来的,将军饮两口?”
最大的压力在麹义的肩膀上,赵威孙尽管也承受着辎重不足的压力,却没有麹义那么明显,看着麹义接过酒囊这才出言开解道:“实在不行就让出睡虎口,向后再撤十里,等将军来了再打回来便是……纥升骨城总是跑不掉的。”
他们的辎重出了大问题。
无论筑起土方射台还是仅仅后撤三里,都是麹义坐下虚张声势的盘算……若高句丽此时倾兵而出,一战便能将麹义部杀败溃退三十里。
就算仰仗睡虎口地利,他们也仅仅只能抵御不到半个时辰。
箭矢还剩一万出头,而二营有两千余弓弩手,看上去每人身上应当只有五六支箭。可事实是他们剩下的弓弩手每人都有二十左右的箭矢。
因为他们只有七百多檀弓手能够发箭了。
梁水西是雨中的战事,弓弦弩弦尽数为兽胶所制,沾水即裂。不过若平时保养得当,雨后休整几日便能恢复如初。可自梁水西的战事之后,他们便展开对高句丽军的追击,战斗一直没有停过。
到现在,强弩,辽东弓……十之七八都坏掉,剩下的那些弓弩也眼看着不能用上几日,反倒是在战事中收缴的几百张檀弓仍旧威力惊人。
据高句丽俘虏所言,他们的檀弓弦多以三韩、肃慎进贡海中大鱼须所制,不惧雨浸鼠啮。
“让步卒在谷口多布木栅,结阵防备吧,虚张声势又如何,高句丽兵就算出来,我们至少也能先与他们再战一阵!”麹义打定主意要赌一赌高句丽人的勇气,“麴某就在这立着,看他伊尹漠敢不敢打过来!”
……
燕北押着兵马,心中所想并非是为战事忧虑。尽管他已收到麹义催促辎重的书信,但他对战事并无多少忧虑。
“世子,汉与匈奴打了很久的仗,换来后人的安居,不再因战事而死。”燕北裣衽坐在车驾中,端起小案上的清酒示意拔奇,随后浅尝辄止仅仅抿下一点,便放下酒樽道:“汉与高句丽,为何不能相安无事,难道非要国人灭绝,才是高句丽人的想法吗?”
燕北要送拔奇回国,这一路上拔奇看过梁水西战场,看过边境战场,看了太多的战场……但最触动人心的,还是边境以东百里化作焦土,新大王迁居的五百户奴隶、罪徒,以及更多原本居住在这里的百姓,全部化作虚无。那些村庄只剩下残桓断壁,却寻不到一个百姓,到处只剩下一片枯骨。
拔奇还记得他自高句丽国内听从王义的劝告前往辽东郡时,国中梁水两岸的景象,现在看来那一切都好似镜花水月,好似幻象。
“将军,战事亦并非拔奇所愿,如今光景……”拔奇苦笑,将樽中酒液一饮而尽,道:“就算拔奇妄想代父王与将军议和,恐怕也不行,将军又何必如此礼待在下呢?”
燕北笑着摇头道:“世子以为现在还能议和吗?”
拔奇心中亦知,此战辽东郡死伤吏民过万,而始作俑者伊尹漠却被打得节节败退……他可不认为燕北提领兵马万余押送大批军资是为了送自己归国。
其实照拔奇自己的想法,他现在应当被当作阶下囚对待。
“无妨,无妨,燕某只是闲谈而已,世子不必介怀。”燕北轻笑,在小案上以酒樽摆出高句丽与扶余国在北面作战的局势,对世子问道:“世子,句丽国在北面边境陈兵三万,西面又为我辽东郡所破一万,恐怕国中空虚,兵力不足了吧?”
拔奇看着燕北沉默不语,轻轻摇头却无话可说,只得撩开车仗隔帘,便见到车驾旁踱马的王义面上含笑给他安心的表情。
“燕将军何意?”拔奇有些恼怒,言辞也不再谦卑道:“我知阁下兵力强悍,此战会使我小邦丢纥升骨城,若将军率军南下,则可围国内城一二月,可这又如何,难道将军在汉朝中原的公孙将军就不需要阁下担忧了吗?大丈夫兵败,不过一死尔,将军何故辱我?”
第三十章 如坐针毡()
,。
燕北在唬弄拔奇。
现今的局势并非似拔奇所知的那样,尽管高句丽军队的确在麹义的进攻下节节败退,可要说辽东军的战力,前后部兵力统合不足两万……要想占领高句丽全境,退一步兵临王城,谈何容易?
高句丽再小,也比乌桓国大。若是一城一地之争,尚可通过议和手段达成目的;可若至王城之下或灭国之战,各部大加倾尽全力,征募出十万青壮,燕北如何抵挡?
尽管其青壮战力不足精锐武士之十一,却也足够拼光燕北家底。到时候,没了兵卒,燕仲卿又拿什么来入主幽州?
燕北原本是打算借此一战,夺下高句丽纥升骨城,驻军扼守梁水要道,挫伤高句丽锐气。不过出征之前麾下幕僚郭奉孝的献计,改变了他的想法,也改变了整个战役乃至汉朝东北未来数十年的局势。
一旬之前,襄平城外燕氏邬。
麹义在襄平东部追击高句丽溃兵,方才避过兵灾的百姓便在沮授的带领下继续修碎石路与拓建襄平,城西大兴土木,郭嘉的住所甚为吵闹,便干脆带着家妓小仆跑到燕北城外的庄子上度日。
“好好饮几杯吧,待到出兵高句丽,你便没这机会大口饮酒了。”发兵前的燕北分外闲适,各地兵员聚于襄平,郡中筹备辎重粮草,发兵前是必然需要等上几日,便让人提着酒壶出府到田庄上寻郭嘉一同饮酒,随口问道:“在这边住的可还习惯?”
郭嘉住在那都很习惯,笑着点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切,随意地问道:“将军就打算夺取高句丽纥升骨城?”
他是度辽部下长史,军事本就在他分内,此时虽然闲适,但大战在即,议些兵势也不足为奇。
“夺纥升骨城虽然困难,但依我看并不复杂,毕竟高句丽布防于纥升骨城中的守军已不多,何况士气低迷。”燕北点头,长长地出了口气道:“纥升骨城虽面西而险,但若为我辽东所得,便能堵住高句丽前往睡虎口的要道,若今后高句丽再启边衅,便可阻敌于先。”
郭嘉干笑两声,看来燕北自己对夺取纥升骨城也没有太大信心……否则根本无需多言。有道是少信才多言,若燕北已经在心中将纥升骨城纳入囊中,根本无需向自己一介幕僚解释。
“将军,在下的意思是,仅仅夺取纥升骨城就够了吗?”
“嗯?”燕北哑然,愣道:“夺纥升骨城便已经是大汉数十年未曾做到的事情,奉孝未免,好高骛远了些。”
开玩笑,夺取纥升骨城容易。可高句丽总共只有四座高于两丈的大城,何况纥升骨城还是高句丽从前的王城,扼守国中西部要道,真正难的是夺取纥升骨城后必将来临的守城之战。高句丽北方边境驻扎着三万兵马,与北面扶余国往来打了多少年才不过抢得一座大山险要……若燕北是高句丽之主,他宁可丢掉北面山脉,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将纥升骨城夺回。
到时候他们需要面对的境地,便是要在攻取纥升骨城之后,以残兵据守城关,击退自北面回防的东夷主力,才能将纥升骨城完整地纳入囊中,这场守城战很有可能会持续到今年冬季,然后双方才会罢兵议和。
即便只是如此,幽东三郡所需耗费的时间与人力,皆不在少数。一旦东面的蓟县或是冀州出现新的变化,恐怕此战的结局便要以燕北率先撤军而告终。
“夺取纥升骨城,是一道险棋呀。”郭嘉端着酒樽饮下,白皙的脸上蒙上一层红晕,顿了片刻才说道:“守城时,西面的局势会使我军被迫撤回,将军做好这样的打算了吗?”
“险不险,现在便说还有些为时过早,姑且一试吧。”
燕北才不管险不险,从高句丽兵马入境,便已经决定了此战必须要打……幽州地理特殊,东面有强国高句丽与扶余,南面又有三韩濊貊,北面有鲜卑各部,境内还有庞大的乌桓国。
人们都看着燕北对此次外地入侵的手段呢。
非但要打,还要将他们打得痛不欲生,否则东夷各国便会认为汉朝内部的纷争已经使得幽州没有管辖他们的能力,即便这些外族单拎出来燕北谁都不怕,可若是外患不停,谁又会不觉得恶心呢?
“依在下之见,将军于句丽国,若单使兵威,只怕两伤。若带上世子拔奇,则可永绝高句丽后患!”郭嘉言辞笃定,饮过酒后两眼发亮,唤小仆取来书简于案上铺开,对燕北道:“将军攻高句丽,于其国中看来便是入侵,其人好斗而忘恩,怕是早已不记得高句丽为我属国之事。到时举国募兵为战,将军如何能挡?倒不如分而化之,自其国内另立国君,将军只需看管这一国君,即可定高句丽诸事!”
“拔奇,你的意思是立拔奇为国君?”燕北苦笑着看向郭嘉,道:“燕某何尝不知,当年将拔奇留在辽东,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他推为国君,可眼下难道是合适的机会吗?”
“如何不是?世子伊尹漠面汉而战,引来兵败,将军代汉行罚,诛杀伊尹漠放过高句丽,这便是对其国中恩德。”郭嘉轻笑,似乎这些事情在他看来皆是轻而易举,探出二指道:“老国君伯固年事已高,老眼昏花,便将其软禁,立拔奇为国君,也正是时候……高句丽为幽州属国,将军摘选一亲信为高句丽大辅,官至主簿,只需领三千禁卫,将高句丽宫廷攥在手心,将军便可高枕无忧尔!”
燕北的眼睛亮了起来,郭嘉的话几乎是在顺着他的布置去说……拔奇身边的王义,熟悉高句丽国中情况,从前又是拔奇的幕僚。拔奇为国君,王义做主簿正是应有之义。若真似郭嘉之言,宫廷欲乱有王义在内、国中勤王则有幽东在外,里应外合至少可使东部边境二十年平和。
燕北饮酒拱手,端起酒樽与郭嘉相碰,笑道:“奉孝一尊酒,可胜王师!”
谋取高句丽的计划就这样定下来,不过内中还有许多步骤需要详谈,而第一步,便是唬弄住拔奇,让他相信高句丽在面对汉度辽将军部时看不见任何优势。
拔奇在车驾中如坐针毡,燕北不以为忤,至少拔奇的心中已有松动……至于真正让拔奇为他所用,大概要等到夺取纥升骨城之后了。
燕北的心思轻松了不到片刻,便有前军赵云派来的骑卒急道:“将军,前方窄道有一支兵马拦住去路!其士卒漫山遍野,有汉家儿郎亦有高句丽甲士,衣甲残破,占据山岗!其首领请求面见将军。”
在这里被拦住去路?
“他们想见燕某?有汉人有高句丽人,这倒是奇怪,”燕北转头给典韦一个眼神,一队体格健壮的披甲亲兵紧随燕北身后,他转头对拔奇邀请道:“世子可愿随燕某一同去看看?”
人为刀俎,拔奇又哪里有拒绝的理由,慢吞吞地自车驾上踩着王义搬出的下马凳跟在燕北身后……行数百步至前军,便见周围军士皆摆出列阵迎敌的模样,漫山遍野上皆是披着残破兵甲的汉人或高句丽人,不过看样子,他们好似并没有打算打仗的想法,反倒是纷纷将兵器插在脚下,像是等待收降一般。
“燕某在此,尔等拦住我军去路,是打算与燕某交战吗?”
燕北在部下的簇拥中朗声叫着,典韦提着一面蒙皮大盾立在身侧,另一只手攥着铁戟,威武无比地逼视左右,防备会射出的冷箭。
“将军,是将军!”
随着燕北的问话,山坡上一道人影推开左右疾奔而下,甚至被树杈绊倒乃至连滚带爬地到官道上,不顾汉军林立的枪矛便要往里挤道:“将军,将军,我是驻边别部司马潘棱啊将军,我是辽东潘棱!”
潘棱在这里等候燕北多日了,前些时候麹义的兵马过去,他便想要下山相认,后来派人在运送辎重的民夫中打探得知,度辽将军燕仲卿的兵马就在后头,当即打消了投奔麹义的想法。
他要把自己弄得惨一些,而且还要赶在燕北到来时露出两千余兵马的威势,再亲自面见燕北……虽然潘棱心里对于燕北是不是还记得他而感到没底。
于燕北麾下唯一一次奋战,便以他被白马义从的战马撞伤而告终,后来尽管驻军边境,但显然已经不可能再受到燕北重视。
潘棱想紧紧跟在燕北身边,他可不愿再呆在边境这个鬼地方!
“燕某当然知道你是潘棱,你怎在这,还有这些……高句丽人?”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