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兵夺鼎-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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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还是在于兵力、战法的对抗,筑坝淹军也仅仅是其中一种可以运用的手段。
“若真如阁下所说,这倒是南进的一大助力。”鲜于银看着燕北身后的地形图仍旧愁眉不展道:“但南进仍旧不易,除非燕将军欲渡过恒水,否则陶升死守坚城不出,将军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渡河而攻,或是在恒水南岸与黑山军作战都不是明智之选,一过恒水再往西没多远便是常山,郡国相连之地尽是山丘林地,暗箭伏兵防不胜防,单论兵势便已是西强东弱之局,到时候此消彼长,辽东军未必还能打出第三场交手后的胜仗。
“他会出来的。”燕北语气坚定,手掌覆在地形图中山国东北部,言之凿凿的说道:“陶升率军南下是所有计策中对他最好的一个,但是同样,他既不敢冒险在望都与我一战,想借恒河之力阻我南下,便已放弃北方大片良田……但是恰恰,北方的土地是他所不能放弃的,黑山军缺少粮草。”
接连两场战斗,蒲阴城东部的夜战麹义烧掉营寨中陶升屯放的至少八百石粮草,左寨千余石粮草则尽数为燕北所获。次日袭击溃败,黑山军一样丢下了三百余石粮草。
前前后后,燕北从陶升手里获得一千五百石上下的粮食。
一千五百石,只够燕北部下吃五日;黑山军虽然可以节衣缩食,但万众之下,一旬粮草消耗也要三千石以上。陶升率军迎击燕北,不会只带五日粮草出城。
而燕北只夺取到这点粮食,只能说明一个事实。
黑山军没粮食了,至少,在蒲阴近畿的几座城池,陶升没有太多粮食。
“缺少粮食?”鲜于银脸上露出疑惑,“这与陶升出城有什么关系?”
燕北轻松笑道:“再有两个月,地里的粮食便要大收,如果陶升据守卢奴不出,我便派遣部将围城,招募民夫渡河将卢奴城近畿田地全部收下……鲜于兄以为,陶升能不眼红?”
甚至就算不渡河,燕北只要派遣各县长吏带百姓开始收割恒水北岸的田地,他就不信陶升会稳坐城头看他收粮。
这个节骨眼上,陶升还能怎么做呢?
就是为了中山国北部大片田地,陶升也会在大收之际与燕北决一死战。
“燕某尚需在蒲阴驻军三日,待乡勇募足千五百之数,便领兵南下。”燕北这么说着,旋即对鲜于银拱手道:“蒲阴、唐县、常山关便交与鲜于兄守备了。”
鲜于银见燕北已定下战策,自然也不会多说,当即应下,“这是自然。”
“此外,还需鲜于兄押粮之余在各县为燕某招募些乡勇,让他们自行集结于望都城,燕某会在那里将他们整编部曲。”燕北说着便从案几上取出一封信件说道:“在下这里还有一封私信,望鲜于兄派人向刘公传送战报时一并送还……冀州有许多燕某部下的家眷,近日已派出骑卒于各地探寻,待迁往辽东,到时还请刘公放行。”
鲜于银笑了,他从来没觉得燕北会是个如此谨小慎微的人,这点事情还要什么写信通报?你堂堂护乌桓校尉,一封书信过去哪个不开眼的亭长敢拦你的人?
不过燕北这种归附的将领谨慎一些也好,因此他只是笑着应下,并未去说太多,而是问道:“校尉想在中山各县募兵多少?”
燕北向着自己用人的缺口,板着指头在地形图上边看边说道:“蒲阴再募五百良家子,唐县、广昌、北平,各募七百吧,合计两千六百人,到时燕某再从望都募兵,尽量再编出一个校尉部。这支乡勇所耗粮草无需让州府担忧,州府自可从辽东来要……对了,燕某这还正有个事相问,伯圭将军可交与辽东粮草?”
这个问题太重要了,如果公孙瓒还没把粮食给沮授,那他又要从哪里去出粮食养活人。
鲜于银笑道:“校尉出幽州平乱还担忧着这些事情,放心吧,某出幽州时听说沮太守正与辽西互市,以骏马换粮食做得火热。不过校尉要再募兵,最好在信中与刘公说明,倒不是必须要说,只是这,不说不好。”
“从事放心,这事燕某是晓得的。”
目下看来,刘虞对自己感观不错,可再好的看法也架不住整座蓟县城没几个夸他的。一帮人各个都觉得自己是个狼心狗肺之徒,若他再因为这点儿小事从心里起了误会,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的。
风言风语亦可三人成虎,何况是这么大个人呢!
此后,燕北便在蒲阴城中募兵数日,直至各乡里游侠儿恶少年皆带着杀人破家的仇恨来投,这才带着旧部南下直扑望都,至于新募的士卒则在其后押运粮草辎重,缓缓而行。
从蒲阴至望都的路尚且好走,皆是宽阔官道,步卒往返亦不过三日可至,这样的道路对辎重往来运输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而鲜于银则带着幽州军入驻蒲阴,沟通唐县、广昌、北平及派兵入驻常山关,主募兵事宜。其实鲜于银心里清楚,燕北多半是要将这些冀州各地新募士卒当作民夫与力役来用,直接让他们上阵打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即便是财大气粗的燕北,在招募蒲阴千余新卒之后手里也不剩什么兵甲,只有那些铁矛头、戟头可以一用,但就他在几日里与燕北短暂相处的了解看来,如果燕北手下兵马没有遭到折损过半的大败,他不大可能将新卒派上战场。
燕北这个人很珍惜士卒的性命,宁愿用最好的兵甲武装最好的军卒,也不愿盲目招募大军以势压敌。
这种思想在如今并不奇怪,自光武中兴以来,国家便采取与先汉截然不同的精兵政策,也正是依靠这些精兵才平定国内一次接一次的叛乱。燕北这个人投身过两次叛乱,应当深知精兵的可怕……也只有如此,才会使他全力供养手下这么一支兵甲可媲美洛阳北军的精锐吧!
随着燕北进兵望都,中山国的局势再度紧张起来,朝廷平叛大军与黑山陶升之兵以恒水为界,相互虎视眈眈。
先是燕北放两曲兵马巡恒水北岸,再是陶升派弓手于中大亭石桥守备,使百姓尚且以为战事暂时不会发生。紧接着,不过在燕将军入驻望都的第五日,便派出护乌桓校尉部拥节长史太史慈率一屯精兵趁夜渡河,袭杀黑山军在对岸部下的游卒而还。
近百颗头颅被辽东军耀武扬威地用长矛插在恒水北岸。
随后,大队人马出望都,于恒水北岸扎营下寨,部曲在河岸以北整整百里之地修筑木障,集芦苇为号,但见黑山渡河便引燃狼烟……一副要据河为守的模样。
黑山军初始不为所动,但是紧接着,蒲阴城而来的新卒辎重军便送来粮草,辕车上还带着数百把镰刀,千余新卒磨刀霍霍,将目光望向城外泛着绿芽子的麦地。
用燕北的话说,就是没长熟的麦子,便是喂牲口也割了不留给黑山一粒!
第五十六章 言尽于此()
两次击溃黑山军,燕北手里有多少把刀便有多少杆农具。
这些农具被分发在新募军卒的手里,自燕北筑恒水北寨后便分派军卒沿河岸附近收割麦田……但凡事从河对岸卢奴城头能看到的土地,燕北不让他看见有一点儿麦子。
麦地、粟米地,种在这一片的几十顷土地上将熟却未熟的粮食统统为燕北部下的目标。
淡然,田地里能收割的粮食也不多,不是因为没熟,而是因为被人食去不少。今年冀州的田涨势不好,遭逢兵乱被践踏坏了许多,后来想必又被饥民吃了一茬,真正能长成的粮食十不存一。
可即便如此,燕北也没打算把粮食留给黑山军,他不单单是要气河岸那边的陶升。
他需要粮食,就算没熟透的,他也要吃。
燕北是绝不会浪费粮食的,没受过穷挨过饿的人往往不知晓粮食的珍贵。可一旦挨过饿,长时间有一顿没一顿的过活……无论到后来他的生活是多么富裕,都很少会浪费粮食。
他饿怕了。
而现在,望都城有更多饿怕了的人。
燕北驻望都不足十日,收拢近畿乡里饥民、流民已数俞六千,数百个孩子被饿的瘦骨嶙峋挺着鼓胀的肚皮,体态像是小时公孙氏宗庙祭祀时请巫者扮出的恶鬼。
中山国的野地间,他们行军路上也会在道旁发现被野狗啃食地只剩下一半的躯体,亦或是在树上吊死早已腐烂的尸首。
这年头人想要死去太容易了,想活下来却太难。
县府没有粮食、百姓没有粮食,甚至连乡里大户的粮仓也在黑山军长达半年的肆虐中掠夺一空,没有人养得起这些饥民流民。甚至在新粮收割后,也没人会拿粮食来养活这些百姓。
因为不敢。
饿急眼的流民和饥民向流匪、流寇变化只在瞬息之间,任何乡里养的了一日养不得一世,更何况如今半个中山国的人都指望着地里头这点粮食救命,谁会将救命粮食分与他人?
只有燕北,整个中山国握着粮食的只有燕北了,他有军粮。
不知晓开始是从哪里传出的消息,饥民盯上由蒲阴运往望都的军粮,沿途几千饥民畏惧于护送兵马的长矛皮甲不敢造次,却只能远远跟着,跟着一路走到望都,聚集于城外。
“将军,你真要将军粮分给流民?”麹义扯着嗓子在城头上大喝,抬手指着城下成片的饥民,红着眼睛道:“兵粮给他们吃,我们吃什么!”
燕北面无表情地扶着城垛,同样看着城下百姓默不作声。
“从蒲阴到望都,往返三百里运送粮草本就有所损耗,若再养活这乌泱泱近万人,我们的军粮眨眼就不够吃,军卒断顿还怎么打仗?”麹义指着城下不屑地说道:“将军给他们活命,一日两日尚可,三日五日他们便要赖上我等,若有一日我们也没粮草,将军你信不信士卒还没炸营,他们便先攻城抢粮了!”
“我信。”燕北转过头,对麹义轻轻说道:“我指的,粮食给士卒,士卒能打仗。粮食给饥民,就像扔了一样。我指的,可你想让燕某如何呢?派兵去外面把他们驱赶到别处,赶不走便杀了吗?”
“我,我不知道。”麹义一时语塞,他觉得不能把粮食给饥民,可他又不认为杀了这些人就是对的,“但将军决不可妇人之仁致使将来更大的祸乱!”
说来讽刺,无论燕北还是麹义,手上皆沾满鲜血,算不上什么良善。他们跃马提刀,甚至亲自下令将仇敌用弓弦绞死、头颅穿在长矛上都不会有什么恻隐之心。但是偏偏,几千饥民跪在城外,呼喊着救命磕头,却领他们说不出话来。
“想出办法,能救一个,便救一个。”燕北深吸口气,他无法在旁人苦难的祈求下别过脸颊,可同样也不能置部下于不顾,开口道:“我与临恒水有田地的大户商议过了,那些割出的粮食可以给我们一半,这些粮食可以给他们活命,却不能白给……任何东西来的轻巧,便成了别人应得的了!”
燕北不愿轻易给人任何东西,人之相处不外如是。慷慨赠与有时是件好事、善事,但善心善举未必就能换来别人的感激。若他今日白给这些饥民粮食,明日他们便会责难燕北怎么不给他们粮食,后日便会入城抢夺那些‘本就是’他们的粮食。
麹义听到燕北这么说,才终于缓和面孔,躬身拜道:“将军仁义,不如……将他们整编部曲吧。”
“哦?”燕北看着麹义,指着城下跪伏的饥民面有不屑,这样的人组成的军队比之黑山尚且不如,连饭都尚且吃不饱,能有什么战力?燕北说道:“你怎么想?”
“将六千之众遴选青壮,每户出一丁。”麹义说着,脸上有些许不忍之色道:“将军养部曲是天经地义,豢养几日,分发矛戈让他们渡河,各凭本事杀黑山游曳在外的斥候,凭首级换粮食,养活家小!”
燕北瞪大了眼睛,麹义这番话着实惊到了他。这六千人里头能有多少青壮,千五百人算多的,更多的是老弱。麹义的意思是募千余成部,养活几天让他们渡河去杀人,凭首级养活其余四千余人。
在这个过程中,要死多少人?
就凭他们的德行,几个人才能杀死一个黑山军斥候?
但燕北没有拒绝,甚至他内心的理智是很认可麹义这个想法的。养活一千多人,对粮草消耗本就不大,就算是河岸旁收割的粮食都够用……只是有些于心不忍,这等于拿别人的命当作儿戏。
“就按你说的做,派人让城外流民举几个德高望重的人入城,我和他们谈谈。”燕北顿了顿才说道:“我可以养活一千多人,让他们用黑山军的头颅换活命家小的粮食……如果他们死了,我会给他们的家眷留下半月口粮,让他们投